義成公主沒有想到雅蘭黛居然敢放手一搏轉守爲攻——難道,這小丫頭竟還奢望能夠擊敗自己?
她的確在昨夜與李岱墨的一戰中受了內傷,至今尚無法將侵入體內的大黃庭神罡完全煉化逼出,以至於最多隻能發揮出八成的功力。
但是不要忘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雅蘭黛也曾被她暗算,如今的功力頂多恢復到七八成,開啓道天根本是勉爲其難之事,完全不能和鼎盛之時相提並論。
義成公主索性放棄了對刁小四的截殺,反正這小子衝進榮華世界裡,早晚也是死路一條。她的目光與雅蘭黛對視,看着燃動太陽光般金色火焰的戰車以雷霆萬鈞之勢朝向自己衝來。
戰車是由五羽閃耀黃金光輝的火鳳凰拉動,絢麗的彩翼舒捲盪開重重黑霧,五色的尾羽流光溢彩如虹霓般橫跨長空。
千萬只三足金烏如同排山倒海悍不畏死的戰士,飛旋在戰車四周,恰似万旗招展千帆爭流,而雅蘭黛高高屹立手握權杖般的魔刀“遺世”,儼然成爲君臨大地的女皇,俏臉上煥發出神聖不可侵犯的聖潔光彩。
義成公主冷冷一笑,擡起左手捏賺成拳,然後大拇指朝天翹起,小指斜指向地捏作法印。“唿”的微響,光華繚繞手中赫然出現一張九尺長的黑色巨弓。
她的右手凌空虛捻,拉開一支黑黝黝的巨箭,比起方纔擲向刁小四的那杆碎空之槍還粗還長。拳頭大小的箭鋒外形宛如百合花苞,彷彿蘊藏着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遙遙對準雅蘭黛的眉心。
“鏗!”義成公主以一個極不規範的姿勢拉開弓弦,箭頭徐徐綻放來來,形成八瓣鋒刃,當中花蕊破繭而出鋒芒畢露。
這一系列的動作僅在電光石火間便已完成,卻又緩慢得能夠讓每一個人看得清清楚楚。
“去!!”雅蘭黛一記清叱,三足金烏雲潮狂涌轟然噴薄狠狠撞入榮華世界。
榮華世界中立刻泛起斑斑駁駁的金色光暈,黑暗寂滅的空間在重放光明,燃燒起瑰麗的火焰,好似萬盞明燭洞徹夜空,場面壯觀之極。
面對榮華世界不斷的崩塌毀滅,義成公主的眸中掠過一抹厲芒,喈喈笑道:“小丫頭,你還想垂死掙扎?那就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是米粒之光,什麼是日月之輝!”
“咻!”她的右手輕放,黑色的巨箭在離開弓弦的一剎不可思議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裡,甚至是雅蘭黛的靈識也完全無從捕捉到它的蹤跡。
但是巨箭絕對不會真正消失,它僅僅是改變了存在的方式,從有到無從盈至空,是爲無空之箭,無所不在,無時不存!
下一刻,如火如荼的日冕光明中莫名地撕裂出一道道黑色的光痕,起初只是極爲細微的一兩條,隨即數量急遽增加,變得密密麻麻縱橫交錯,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巨靈之手在用黑色的絲線編織起天羅地網,將日冕光明無情地捆縛切割。
雅蘭黛不爲所動,反而加速催動腳下的戰車朝義成公主撞去。
一邊是漆黑的海水,一邊是金色的火焰,彷彿兩座原本相距遙遠的世界猝然相逢。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或者更加完整地說,這距離是三個人之間的。
刁小四已經一口氣衝到了道天外圍,望着壯闊激烈的道天大戰,心裡一時衝動勃發而起的勇氣已經泄落了一半。
當初黎陽倉一役,他僅僅是被金鼎老賊禿的莊嚴淨土蹭到點兒皮,便被轟得鮮血狂噴半死不活,這要一頭扎進老女人的榮華世界裡,只怕尚未享受到榮華富貴的滋味,就先去了另外一座名叫極樂的西方世界。
幸好如今他也是有身家有後臺的成功人士,毫不遲疑地叫道:“老李,上道天!”
“那個……小四賢侄,不好意思啊,一直忘了跟你說,我現在元氣大傷根本沒法開啓道天。即使勉強打開,也是雞蛋碰石頭,與榮華世界一撞就碎。”
李岱墨非常抱歉地解釋道:“現在解救全突厥的使命就要靠你來完成了。”
“說什麼?!”刁小四魂飛天外,彷彿看到西方極樂世界的大門正在向轟然自己敞開。
大門裡金鼎老賊禿、洞鼎老和尚、王玄恕、一夜七次郎、王世琿、王仁則、段震天……許許多多老熟人排成兩行,笑容可掬熱烈歡迎自己。
就在他打算虛晃一槍從長計議的當口,忽然身體周圍亮起了一團純淨柔和的金色光輝,如透明的琉璃籠罩下來,從榮華世界裡催迫而來的可怖壓力驟然消減。
刁小四不由又驚又喜,立刻改口誇讚道:“老李,我就說你猶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肯定有後招。”
李岱墨一如既往地謙虛道:“其實我真的沒做什麼,都是託你的福。”
“託我的福?”刁小四一愣,心底陡然升起不祥之兆,急忙凝聚一縷靈識探入束龍腰帶一陣瘋狂地翻箱倒櫃。
“我的免死金券——怎麼沒有了?”驀然,刁小四一聲慘叫,殺人的心都有了。
“小四賢侄,你務必要化悲痛爲力量啊!”李岱墨循循善誘,安慰悲傷欲絕的刁小四道:“只用了一張免死金券而已,你的兜裡不是還剩着一張麼?不必擔心,萬一打不過我們還可以逃跑。”
“混蛋……”刁小四已經沒力氣罵人了,望着身周發光發熱的免死金券,比割肉還疼。這東西已經不能單純用價值來衡量,用一張少一張,自己多少次九死一生都咬緊牙關捨不得,結果李岱墨這個萬惡的敗家子,居然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給丟了出去。
先前是一張八品道符,看在他傳了自己一身大黃庭神功的份兒上也就算了。誰曾想只一眨眼的工夫,這傢伙變本加厲玩大發了。
剛纔還只是燒錢,現在燒的簡直是小四爺的命啊!
突然天空中傳來一記驚天動地的巨響,雅蘭黛駕駛的正在疾速飛奔的戰車毫無徵兆地轟然爆炸,起先涌出了一團濃烈金光,但緊接着就被光霧背後泛起的黑色漩渦吞噬覆蓋,她的身影亦隨之湮沒。
衆人見狀駭然失色,但在場高手中素羅、高山鬆等人身負重傷,唐子畏、白羽飄的修爲又不足以對抗道天,勉強衝上去也跟送死無異。真正剩下有資格和義成公主較量過招的,或許只有頡利可汗。要麼等死,要麼放手一拼,他目光閃動一按魔刀斬風便欲騰空飛起,卻被素羅眼疾手快攔阻道:“等一等!”
頡利可汗一怔,就看到刁小四的身影赫然出現在了榮華世界中,金色的光霧如琉璃般璀璨,照亮了黑暗寂滅的虛空,一路高歌猛進長驅直入,威風凜凜仗刀殺至義成公主的面前!
此刻刁小四的悲痛有多深怒火就有多大,禹王開疆刀劈頭蓋臉朝義成公主腦門斬落,從刀刃中吞吐而出的恢宏雄勁而又古老蒼遠的王者之氣所向披靡,盪開層層黑百合花影,刀鋒威猛無鑄令人情不自禁遙想到大禹劈山伏魔使得江河臣服萬流歸海的不世丰采。
義成公主一記輕蔑低哼,伸出左手在禹王開疆刀上精準無比地輕輕一按一推。
彷彿四兩撥千斤,刁小四直感到一股沛然莫御的寂滅之氣沿着刀刃破體而入,肘部以下瞬間失去知覺,禹王開疆刀高高彈起。
“啪!”義成公主趁勢劈手奪過禹王開疆刀,擡臂橫切刁小四的咽喉。
刁小四想也不想舉起左臂如大鐵錘般朝着禹王開疆刀猛砸下去,“當”的脆響,整條胳膊驟然迸出一團黃燦燦的神光,如金杵搗山轟擊在刀刃上。
“黃庭巨擎?!”義成公主低咦了聲,猛覺手上一鬆,剛剛搶過來的禹王開疆刀竟然被刁小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新奪回!
他的右手吞星噬空大黃庭浩浩湯湯,將侵入體內的寂滅榮華之氣沖刷得七零八落,掌住禹王開疆刀翻腕抹動,卷裹着浩瀚星河撕裂長天斜劈義成公主肩頭。
義成公主飄立在白百合上,感應到自己的榮華道天對刁小四的影響幾乎爲零,自己的寂滅之氣反而被這小子身周鼓盪的神奇金氣隱隱牽制住,不由眼睛眯縫成線嘿嘿一笑道:“李岱墨傳承給你多少東西?他自己都敗在我的手下,換你上來不過是多個墊背的!”索性放棄使用榮華道天,純粹催發體內神功,一掌拍擊在禹王開疆刀上。
“嗖!”刁小四虎口破裂,掌中的禹王開疆刀脫手激飛,卻也依靠免死金券的保護順勢隔絕了老女人的掌勁。他嘴角溢出一抹血絲,身形後翻竭力躲避對方的掌勢籠罩,三十八張無空鬼臉鬼哭狼嚎撲向義成公主。
義成公主瞧也不瞧隨手虛拿,也不見她用了多麼巧妙的招式,五指已經按住了一張無空鬼臉,“砰”地黑煙蒸騰,鬼臉在瞬間被擊爆。
“你媽,弄壞老子的臉,等打完了跟你算賬!”刁小四心疼不已,急忙收住剩下的三十七張無空鬼臉,卻也趁此機會掙到了一絲喘息之機,抓出周公斬元刀和文王大德刀,揉身再上如屠夫剁肉輪番劈砍下去。
哪知義成公主不閃不避,兩柄神刀竟應聲劈入了老女人的胸膛。
可是不等他開心,手上奇怪的感覺傳來,刀鋒劈中實體應有震盪回挫之力,爲什麼絲毫感應不到,反而覺得手裡的兩柄刀渾不着力好似落在了空氣裡。
沒時間讓他多想了,腦海裡響起李岱墨的警告道:“這招就叫虛懷若谷有容乃大……”
刁小四不以爲然道:“屁,她哪裡大了——老子就沒見過胸脯比她還小的女人!”
話音未落,兩柄神刀光華黯滅陡然轉黑,陰冷枯寂的寒潮直迫而來,竟連黃庭巨擎也抵擋不住節節敗退!
刁小四凜然拔刀,誰知一抽之下才發覺文王大德刀和周公斬元刀仿如深陷在幽暗的黑淵之底,不知要在裡面飄蕩多少年才能重見天日。
與此同時,義成公主怒容滿面細柳眉倒豎,揚手凝鑄出兩把撼空之斧,像是瘋了一樣砍向免死金券幻生而成的光罩,竟硬要以無上魔威破開金罩,好將刁小四活活剁成肉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