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小四一覺睡醒已經是太陽快落山的時候,腰痠腿疼走路直打飄,那是今天早晨自由飛翔後留下的後遺症。
路過馬廄時,看到蘭福正手把手地教露露姐給棗紅馬刷毛,兩人眉來眼去你親我愛,刁小四但覺欲哭無淚。
爲什麼,爲什麼好人難做?明明自己成功撮合了一段美滿姻緣,卻落得被鎮壓在五指山下暴打一頓的悲催下場?這到底是做媒還是倒黴?
他的心情鬱悶之極,偷偷翻過高牆落到駙馬府外的一條僻靜小巷裡,尋思着今晚務必要尋找一處溫暖芬芳的港灣,好好撫慰一下自己飽受摧殘的心靈。
誰知剛剛走出巷口,就看見牆根底下有一個不起眼的標記,是牛鼻子要見自己。
於是刁小四的心情更加鬱悶了——昨天上午才碰過頭,這會兒便又要約會。兩個大老爺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成何體統?不去,堅決不去!
“華小哥,這麼巧?”就在刁小四舉步欲行去找尋激情燃燒的青春歲月之際,身後響起一聲溫柔悅耳的少女話音。
刁小四愕然回頭,只見一位風姿卓越青春靚麗的風月俏佳人手撐一柄花傘,沿着僻靜無人的小巷嫋嫋婷婷向自己走來。
刁小四的眼睛亮了起來,問道:“美女,你認得我?”
花傘佳人盈盈一笑道:“華小哥貴人多忘事,我們昨天還見過面。”
“劉星雨?!”刁小四驚訝地瞪大眼睛,傳言女人素顏朝天和梳妝打扮後的模樣判若兩人,看來果真不假,這丫頭打扮後還挺耐看的。
但他很快便警覺道:“你是來抓我去古玩店的?”
劉星雨怔了怔道:“去古玩店做什麼,我都在這兒等了你一個多時辰了。”
刁小四大鬆一口氣,左腳在牆根上猛踢了幾下毀屍滅跡,道:“你找我幹嘛?”
劉星雨玉頰情不自禁地紅了起來,輕聲道:“我想請你吃飯。”
刁小四的心尖晃悠了兩下,卻仍然儘量保持地下工作者的高度警惕性,確認道:“只是吃飯,不爲別的?”
劉星雨的俏臉更紅了,輕嗔道:“你說什麼呀?壞死了!”
刁小四的鬱悶心情頓時一掃而空,這纔是才子佳人故事裡男主角應有的光環,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只要站在那裡,自然會有從東南西北四面八方來的美女哭着喊着投懷送抱。
難怪自己出門前特意查了老黃曆,上面白紙黑字說今天宜嫁娶,宜出行。
古人總喜歡把話說得曖昧隱晦,按刁小四的理解,嫁娶不就是洞房麼,洞房不就是在房裡打個洞麼……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浪漫的六朝古都,妖嬈的花傘佳人,這樣的豔遇怎麼可以無視,怎麼可以錯過?
他當機立斷道:“那咱們還等什麼,我要去全洛陽最好的酒樓!”
全洛陽最好的酒樓名叫“春風齋”,光聽這名字就讓刁小四平添了幾分興趣。
有劉星雨這樣一位毫不誇張地可以被稱爲未來最美的黑幫女大佬作嚮導,兩人很快便來到了春風齋外。
劉星雨一邊上樓一邊對刁小四道:“我在樓上有個包間。”
刁小四心花怒放,渾然不知就在剛纔自己又一次與命中女神擦肩而過。
他轉動腦筋盤算着要點多少壇酒才能徹底放倒這丫頭,隨劉星雨走進了包間。
包間裡的裝璜頗爲雅緻,兩人脫了靴子盤腿坐在榻席上,有夥計進來點菜。
不一會兒酒菜上齊,劉星雨起身把門拉上,下了反鎖,目光流波望着刁小四低聲道:“快躺下!”
“躺下,這太快了吧?”刁小四驚喜交集道:“我喜歡先喝點兒酒,培養培養氣氛。”
劉星雨移步到刁小四身旁躺了下來,飽滿的胸脯呼之欲出讓人看了噴血。
她拽了拽刁小四的胳膊,催促道:“快點兒!”
“也不知道這牆隔音效果好不好?”刁小四緊挨着劉星雨平躺下來,去抓她的小手道:“我們可以開始了!”
劉星雨躲開他的手,瓊鼻輕輕嗯了聲道:“躺好了別動。”
刁小四從未遇到過在這種場合要求掌握主動的美女,不由欣喜若狂道:“好,我保證躺着不動,你來吧!”
“喀吧!”機括輕響,兩人身下的榻席突然向桌肚下傾斜。
刁小四的身子不由自主順着榻席滑了下去,旋即眼前一黑進入到下行秘道中。
刁小四緊貼劉星雨的嬌軀一路下滑,大喜過望道:“太懂我了,敢情你還準備了密室!”
秘道約莫十餘丈長,兩人不久便滑到了地底,一盞油燈在黑暗中散發出昏黃光亮。
朦朧的光線,私密的暗室,孤男與寡女……萬事俱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大膽表白,只在今朝。
刁小四不等起身,猛抓住劉星雨的纖手,深深地注視着她近在咫尺的玉容,滿懷深情地問道:“星雨,你相信一見鍾情麼?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劉星雨俏臉猶如霞燒,掙脫刁小四的手低聲道:“別胡鬧了,快起來!”
刁小四深知害羞與矜持是少女的天性,越是在這種關鍵時刻就越不能退縮,否則會遺憾終身。既然戰鬥的號角已經吹響,攻城拔寨的時刻就快到了。
他微微一笑道:“讓我們一起閉上眼,擁抱全世界……”
他凝望着她,然後慢慢地慢慢地閉起眼睛,雙脣溫柔而熾烈地迎向芬芳之地。
也許是初吻的原因,劉星雨的香脣有些僵硬,有些乾燥,還充滿了骨感。
只是……爲什麼她的嘴脣上會長毛?
刁小四隱隱約約感覺不對勁兒,錯愕地睜開了眼睛,便看到自己的嘴巴正貼在一隻又黑又大長滿粗毛的拳頭上。
拳頭是屬於劉弘基的,拳頭的對面纔是劉星雨的嬌脣。
嘴脣很豐滿,拳頭很骨感。
“你個哈巴!”
“砰!”拳頭應聲砸在了刁小四的臉上,刁小四砸在了密室的牆上。他終於能夠看清楚密室裡的全景,徐懋功、褚遂良、劉弘基,還有長孫無忌和賊老道……
每個人都靜靜地看着他,然後捂住嘴巴一副想吐的樣子。
唯獨長孫無忌滿臉驚歎之色,手敲摺扇搖頭晃腦品味道:“讓我們一起閉上眼,擁抱全世界——小四兄,美女自天成,佳句偶得之,你果然有萬妞不擋之勇!”
這件事如果讓旁人撞上,即使不一頭碰死在牆上,也會立刻找條縫鑽進去。
但是對刁小四來說,他顯然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他壓根不理睬如同暴怒獅子般的劉弘基,渾若無事地望着羞不可抑的劉星雨,嘆了口氣道:“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劉弘基傻住了,他真心沒有見過無恥到這種級別的,緊攥的拳頭也不曉得該不該砸,砸下去有沒有效果。
刁小四從牆壁上滑落到地,悲哀地發現原來所有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騙人的。
什麼日久生情,什麼一見鍾情。自己的青春在這裡在那裡碎了一地,只想爬到樓上的包間裡宿醉一場。
美夢破碎,他無精打采掉頭就走。
褚遂良急道:“小四兄,你要去哪裡?我們正等着你商議攻打白馬寺的計劃。”
刁小四徐徐回頭,面色沉痛道:“你們利用一個單純善良孤苦無助的少女欺騙一個少年純真的感情,不覺得無恥麼?我曾經深信不疑,這個世界是美好的。當你們無情地打碎了它,我的世界便宣告死亡。”
褚遂良乾咳聲道:“小四兄,這事不怪星雨,全是老徐的主意。”
徐懋功苦笑道:“若非如此,這小子會風風火火地跑來春風齋?”
刁小四憤然道:“我是那種重色輕友的小人麼?牛鼻子,你必須爲自己所幹的一切卑鄙事鄭重道歉,並拿出令人滿意的最大誠意!”
賊老道笑眯眯喝着酒補充道:“具體來說,必須拿出真金白銀的那種誠意才行。”
衆人全都呆住了。劉星雨輕咬櫻脣,站在劉弘基的身後不知在想什麼。
長孫無忌自慚形穢地長嘆道:“嗚呼呀,吾弗如小四兄多矣。”
連褚遂良這種世家出身受過良好教育,正直儒雅的優秀青年也忍不住心有慼慼焉地點點頭。
徐懋功咬咬牙道:“一千兩!”
“少於一萬兩免談。”
“三千兩!”
“八千!”
“五千兩,這是我最大的誠意!”
“成交,我接受你的誠意!”
徐懋功二話不說從褚遂良的袖兜裡掏出那張五千兩的銀票,轉手塞給刁小四。
一時間衆人神經零亂,有一種置身於菜市場的錯覺。
刁小四拿着銀票走到劉星雨面前,雙手遞上道:“星雨姑娘,雖然先前順水推舟跟你開了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但畢竟是我不對。我鄭重向姑娘道歉,請原諒我的唐突,這是價值五千兩的誠意,請你一定要收下。”
徐懋功的眼睛登時綠了,褚遂良的眼眶也跟着紅了。
劉星雨怔了怔,遲疑半晌慢慢伸手接過銀票道:“謝謝!”
刁小四微微一笑道:“那麼一會兒結束後,我可以請你到樓上共進晚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