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的肉,可惜身上沒帶調料。
刁小四目不轉睛地盯着火架上哧哧流油的狗肉,一口口往肚子裡咽唾沫。
限於當下簡陋的條件,狗肉煲終究吃不成了,但用火烤熟了吃也別有風味。
他迫不及待用幽泉短刀割下一條狗腿,放進嘴裡咬了一大口,直覺得是人間少有的美味,唯一美中不足如果能再來一壺酒就更好了。
這時候覺遠循着香味一路尋來,手裡拎着食盒遠遠叫道:“公子——”
刁小四嘴裡不得空,嗯嗯兩聲朝覺遠招招手,招呼他過來坐。
覺遠和尚走了過來,詫異道:“公子,這是哪兒來的狗肉?”
刁小四豪爽地割下一條後腿,遞給覺遠和尚道:“問那麼多幹嘛,吃就是了!”
覺遠急忙搖手道:“不成,我是出家人,若讓住持知道……”
刁小四大口咬肉滿嘴流油不以爲然道:“怕啥,這裡又沒別人。天知地知,我知你知,吃完嘴巴一抹萬事大吉,莫非你個哈巴還能自己出賣自己不成。”
覺遠和尚望着手中金黃紅亮肥嫩噴香的狗肉,僅僅猶豫了一秒鐘,便雙手合十閉目低誦道:“阿彌陀佛,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二話不說抓起狗腿咬了一口,登時眉飛色舞道:“好吃!”
兩人就着小米粥吃着烤狗肉,你爭我奪風捲殘雲,轉眼便消滅了一半多。
正吃在興頭上,忽聽對岸有少女的清脆嗓音呼喚道:“寶兒,寶兒——”
刁小四的耳朵立馬豎了起來,望着對岸的樹林問道:“這山上哪裡來的姑娘?”
覺遠和尚狼吞虎嚥口齒不清道:“是白無瑕白師妹,她平時住在山下,不常見到的。”
“師妹?”刁小四驚訝道:“少林寺也收女弟子麼?”
覺遠和尚笑道:“她是我師傅善護上座的獨生女,大夥兒都習慣叫她‘師妹’。”
刁小四愈發來了興致,捅捅覺遠和尚的腰眼問道:“原來少林寺的和尚也能成親生孩子?”
覺遠和尚搖頭道:“白師妹是我師傅出家前生的,三歲時來了少林寺,就一直寄養在山下的農家裡。”
刁小四這才瞭然,聽白無瑕的叫聲越來越近,不禁奇怪道:“寶兒是誰?難道她還有個妹妹?”
“寶兒啊,是白師妹養的一條大黑狗。”覺遠和尚意猶未盡地舔着手指頭,回答道:“那傢伙長得又高又壯,一身肉精壯結實,若非知道它是白師妹的命根子,早就殺來吃了……”
他猛地擡起頭和刁小四對視一眼,然後兩人轉目望向架上的狗肉一起點了點頭。
“快跑!”兩人不約而同彈跳起身,用腳踩滅火堆打算毀屍滅跡逃之夭夭。
正手忙腳亂之際,一個明眸皓齒的綠衣少女從對岸的樹林裡走出,撥開半人多高的草叢朝刁小四和覺遠和尚望來,揚聲問道:“覺遠師兄,你有見過寶兒嗎?”
覺遠和尚滿臉漲紅,尷尬地點點頭又急忙搖搖頭,和刁小四肩並肩站在火堆前,儘量用身體擋住烤肉架子。
綠衣少女見狀疑雲大起,足尖點地如乳燕投林躍過溪流,喝道:“寶兒在哪兒?!”
覺遠和尚無奈往旁邊讓開一點指了指火架子上還剩下一半的狗身,說道:“一半在這兒。”
綠衣少女面色大變,追問道:“還有一半呢?”
刁小四和覺遠和尚齊齊指向對方鼓脹的肚皮,綠衣少女杏目圓睜失聲叫道:“你們吃了它?!”一咬銀牙從腰後拔出一根長長的皮鞭。
刁小四見勢不妙,叫道:“跑啊!”撒開腿順着小溪往東邊落荒而逃。
覺遠和尚叫道:“師妹,我真不知道那是你的寶兒,對不起!”腳底抹油一路向西玩命狂奔。
綠衣少女怔了怔,很快便騰身朝覺遠和尚追去,口中怒叱道:“你給我站住!”
覺遠和尚見她來追自己,逃得更快了,一邊跑一邊道:“師妹,出家人不打誑語,我真不是故意的。寶兒不是我殺的,我就吃了幾口而已——”
綠衣少女怒不可遏,叫着覺遠和尚的俗家名字道:“張小虎,我要殺了你!”嬌軀如碧雲翻飛,從覺遠和尚頭頂掠過,攔腰截住了他的去路。
覺遠和尚剎不住身,猝不及防撞上了綠衣少女的嬌軀。
綠衣少女驚呼一聲被他壓倒在鬆軟的草地上,禁不住惱羞成怒揚起皮鞭沒頭沒臉往覺遠和尚身上抽打。
覺遠和尚自知理虧不敢反抗,拼命用手護住光溜溜的腦袋,叫道:“罪過,罪過,男女授受不親!”
綠衣少女氣急敗壞,抽得更加用力,嬌叱道:“笨蛋,快從我身上起來!”
覺遠和尚一省,面紅耳赤忍痛從綠衣少女身上翻滾開去,剛想開口就聽到少林寺方向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鐘聲。
覺遠和尚一呆道:“法華大鐘!”顧不得落在身上的皮鞭,側耳傾聽一聲聲鐘響。
“當、當、當……”急促的鐘聲一下接一下,竟連響了九記。
覺遠和尚面色一變叫道:“糟糕,寺裡一定是出大事了!”
綠衣少女跺腳道:“你還傻在那兒幹嘛,快走!”
兩人身形如電往少林寺山門奔去,走在半道上便聽到隆隆的馬蹄聲從山下傳來。
不一會兒的工夫,數以千計的鄭軍密密麻麻涌上山來,將少林寺圍得水泄不通。
覺遠和尚和綠衣少女趕在鄭軍合圍前奔入寺內,見全寺僧衆的神情或是驚慌或是凝重,還有一多半的迷惑不解。
善護大師正組織羅漢堂的武僧列陣迎敵,望見綠衣少女和覺遠和尚奔了過來,板起臉訓斥道:“無瑕,你來這兒做什麼,胡鬧!”
覺遠和尚忙問道:“師傅,山下爲何來了那麼多鄭軍?”
善護大師道:“前幾日我們在山下偶遇秦王,助他擊退了王仁則的圍殺。今日王仁則親自率領三千人馬圍攻少林,怕是一場大難在劫難逃!”
白無瑕叫道:“爹爹,我幫你一起禦敵!”
善護大師正要呵斥,就見志操大師和方丈一起從禪堂裡走了出來。
他只好丟下白無瑕,指揮羅漢堂的武僧佈列陣勢上將方丈大師和志操大師團團護在中央,簇擁着二人來到了山門外。
王仁則全副武裝騎在一匹白馬上,身後一左一右是他剛從洛陽白馬寺請來的堅忍、堅定二僧。
這兩名僧人年過四旬,都是洞鼎大師的親傳弟子,修爲達到了通幽境的巔峰,各率了二十餘名座下的門人,來爲王仁則助陣。
有了峨嵋慈恩寺的佛門高手坐鎮,王仁則底氣十足,望着方丈大師、志操大師陰惻惻地笑道:“禿驢,我讓你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善護大師朗聲道:“王將軍,李世民是貧僧作主救的,與旁人無關!”
王仁則鼻子裡低哼聲道:“算你有種,只要你們答應到我軍中效力,本大將軍可以考慮寬大爲懷既往不咎。”
志操大師道:“多謝大將軍擡愛,可惜出家人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王仁則冷笑道:“給臉不要臉,看來你們是鐵了心要和我大鄭作對了!”
話音未落,覺遠和尚越衆而出,手握僧棍遙指王仁則道:“狗賊,你還認得我麼?”
王仁則一愣,獰笑道:“你就是神腿張的孽種張小虎吧?原來躲這兒來了。嘿嘿,少林寺果然是個藏污納垢之地,今日本大將軍便要夷平了它!”
覺遠和尚咬牙切齒道:“狗賊,你害死我爹,逼死我娘,惡貫滿盈天理不容!”
王仁則哈哈大笑,手中馬鞭指點覺遠道:“天理,什麼是天理?本大將軍的話就是天理!我要你們死,你們誰都別想活!”
覺遠和尚雙目噴火,揉身振臂揮動僧棍衝向王仁則道:“狗賊,拿命來!”
他此舉看似有些魯莽,卻是想擒賊先擒王,好讓王仁則身後的三千大軍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從而解救少林寺。
但王仁則坐在馬上紋絲不動,包天仇從人羣裡躍出,揮刀上陣截住覺遠和尚。
王仁則不願夜長夢多節外生枝,喝令道:“雞犬不留,殺!”
堅忍、堅定二僧掣動法杖分從左右騰身而起,率領門下弟子撲向少林衆僧。
王仁則帶來的鷹犬爪牙和成百上千的鄭軍緊隨其後一擁而上。
善護大師見狀一聲斷喝,指揮羅漢堂的數百武僧發動五百羅漢陣上前迎敵。
雙方數以千計的人馬頓時混戰成一團,到處是刀光劍影鮮血飛濺。
志操大師持棍上陣,敵住堅忍和尚,兩人鬥得翻翻滾滾難分難解。那邊善護大師和堅定和尚也是高呼酣戰激烈異常。
少林寺的武僧人數雖比鄭軍來得少,但一個個藝業精湛訓練有素,憑藉五百羅漢陣的種種陣法變化,忽而雙龍出水,忽而懷中攬月,在敵軍中來回穿插分割絞殺,不僅不落下風,反而殺得大鄭士卒人仰馬翻叫苦不迭。
王仁則沒想到一羣吃齋唸佛的和尚會如此難纏,面沉似水冷喝道:“放箭!”
身旁的一名偏將忙道:“大將軍,我們的人和那些賊禿糾纏在了一起,怕有誤傷!”
王仁則恍若未聞,舉起左手猛然一揮,身後的弓弩手得到號令萬箭齊發。
少林寺衆僧措手不及,修爲高些的還能格擋閃躲,普通武僧卻紛紛中箭倒地。有些僧人胸前連插了七八支羽箭,猶如刺蝟般倒在了血泊裡,景象慘不忍睹。
善護大師睚眥欲裂,大喝道:“快退回大雄寶殿!”手中僧棍舞動如輪,逼退堅定和尚,與僧衆保護着方丈大師往山門裡退去。
千鈞一髮之際,場內異變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