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健的雙手抖了一晚上,無法控制,車也沒法開,還是虞長青打電話調了一名警員過來,開車送徐騰和陳健回校。
此後幾天,陳健夜裡都做噩夢。
這一天早上更是恐怖,不僅做噩夢,還衝進衛生間趴在馬桶上嘔吐不止,天旋地轉,非常驚恐。
這將徐騰嚇着了。
幸好這兩天,他在顧友驤那裡又堅持扎針敷藥,情況好了許多,基本能開車,就和顧晨送陳健去省人民醫院,最初以爲是低血壓,去了內科,後來去腦外科。
所有能拍的片子都拍了,能做的檢查也都做,最後居然要他們去看精神科。
這讓徐騰異常驚悚,朋友圈裡有顧晨一個精神病就夠可怕了,他能扛得住,就算顧晨真瘋了,他也有信心照顧一輩子,可居然有兩個,誰他媽安排的?
沒招,趕緊找老蔣。
徐騰差不多看出來了,老蔣肯定認識最好的專家,因爲這個老魔也有病,還不輕。
上司是老瘋子,朋友圈有兩個小瘋子,身邊還有一個一巴掌能將他打成植物人的女瘋子!
這真的沒法混了!
到底是誰在坑我,將我坑成這個逼樣?
他現在真後悔沒有聽高中班主任和夏莉的話,如果直接留在高中復讀,那該有多美啊?當初怎麼腦抽筋上了虞素雲的當,想到長江學院享受特招生的待遇。
這一剎那間。
徐騰從前到後都想明白了,從一開始,徐總就想讓他到長江學院,跟江工大的文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徐總一定在老蔣那裡誇過海口,將兒子吹的天花亂墜。
老蔣很高興,很開心,很放心,將兩個小精神病患者都扔在他的宿舍,還特別叮囑,你要照顧好他們。
照顧你媽!
徐騰一邊在心裡痛罵,一邊給老蔣打電話,讓老蔣速度安排最好的專家,其實他現在就想殺回學校,要將蔣寧遠從江州打回北京,再從北京打回倫敦。
過年回家,二話不說,先將徐總打一頓,不孝就不孝吧,真的沒法忍,多大仇,多大怨啊,從上輩子坑到這輩子?
果然,老蔣何止認識專家,還是享受國家津貼的院士。
拿到對方的電話,徐騰直接開車去江州大學。
江大附屬醫院的精神科是省內最好的,有幾位享受國家特殊津貼的老專家,其中有一位還是享譽海內外的傅院士。
因爲有蔣寧遠這位原江大副校長提前打招呼,他們直接去了傅院士在江大醫學院的辦公室,大概詢問一番後,已經七十多歲的傅院士讓徐騰和顧晨先出去,單獨和陳健談了幾個小時。
一直等到下午三點多。
陳健纔出來,看起來是好了許多,和傅院士握手感謝,沉默的看看徐騰、顧晨,大致在說,我沒事。
“那就走吧。”徐騰還是有點擔心,但也不想表露出來。
“小徐是吧,你過來,我單獨和你談一會。”傅院士顯然和老蔣通過電話,對情況非常瞭解,手裡端着茶杯,神態溫和,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事要交代。
徐騰只能讓顧晨和陳健多等一會,他去和傅院士聊一聊,因爲他懷疑自己遲早也要來掛號。
“坐吧,和你簡單說一下情況。”傅院士年紀很大,已經有點駝背,估計記憶力也不太好,剛纔丟的東西又忘記放在哪裡。
“他是恐慌症,沒什麼大問題,那個宋姑娘對他有一個比較強烈的刺激作用,但是病根不在這裡。”傅院士坐在辦公桌前找了半天,纔將陳健的病歷又翻出來,然後看着徐騰,笑了笑,示意徐騰不用太擔心。
暈。
徐騰已經開始擔心了,他懷疑這位老院士出門左拐兩圈,差不多就會忘記自己的辦公室在哪!
“恐慌症是一種精神疾病,不是身理疾病,大部分的恐慌症患者,小時候就已經有恐慌症的病源。以前年齡小,可以通過自我懲罰和幻想躲避恐慌,年紀大了,日漸理性,自我懲罰和幻想的作用減弱,加上外部的驚嚇,恐慌症就會加劇。”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對他非常瞭解,其實你仔細想想,他對正常的戀愛是恐懼的,有排斥心理,所以,源頭肯定是和初戀的死亡有關係。”
傅院士的觀點,陳健的初戀,那個爲了救他而死的女孩,並非是在陳健昏迷時,淹沒在河水裡,而是在陳健視線範圍內淹沒,他只是那時太小,用幻想形成的記憶麻醉自己,躲避恐慌。
隨着他長大,他逐漸意識到這一點。
陳健這幾天在夢裡,反反覆覆重現這一幕。
簡單的說,陳健的記憶是他的潛意識製造的假象,用來保護他,他的噩夢纔是真相,真相是他能去救對方,但他害怕,他沒有去救,看着對方死在河水的漩渦裡。
宋媛媛的出現和刺激是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讓他少年時形成的假象記憶崩潰了,真相隨之顯露。
傅院士只是告訴陳健,你沒有能力救她,因爲你當時的游泳水平並不好,體力不好,身體也不好,所以會出現抽筋的現象,她才必須去救你。
如果你再去救她,你們會一起死。
傅院士給陳健的建議很簡單,不要害怕這件事,不要愧疚,要感恩,要好好活下去,健康,幸福,這就是對那個女孩最好的報答。
因爲她用最後的力量,將你推上岸時,她已經知道自己的結果,她願意用自己的死,去換你的幸福。
瞭解具體的情況後,徐騰反而平靜了,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麼恐怖,反正比顧晨的情況好一百倍,基本不影響正常的生活,但對陳健來說,這必然是人生中的一個重大轉折點。
陳健會變成什麼樣子,徐騰完全不清楚,他大致有一種預感,應該是向好的方向發展,但對於迷戀陳健的那些女生而言,估計只有更慘,沒有最慘。
傅院士的辦公室門外。
陳健坐在旁邊的椅子裡,也很平靜,徐騰看的出來,他哭過,還哭的很慘。
這很正常,換誰都哭。
這可能是徐騰聽過的愛情事蹟中,最刻骨銘心的一個,事情的真相比陳健記憶裡的情況更痛苦,更溫暖,更值得他一生銘記於心。
“走吧,沒事就好。”徐騰取出車鑰匙。
“走。”陳健說的很深沉,有一種奇特的力量在支撐他,起身,拿着那雙登喜路的羊革軟皮手套,仰頭看了看什麼,在前面孤獨而行。
三人回到車裡。
“二爺,我怕是得跟你練武了,最低也得練幾個防身術。雖然不想承認,但我有種預感,那個宋……會盯我很久,萬一哪天就和打你一樣瘋狂打過來,我好歹也得防一下。”陳健很努力的想說笑話,證明自己沒問題,不想讓徐騰和顧晨擔心,不要因爲他有精神疾病而疏遠他。
他已經一無所有,只剩下這兩個人。
徐騰沒說話,開車離開江州大學的美麗校園,良久,想了一個笑話安慰陳健,“三爺,你心裡明白,她不會打你。只要你現在跟她說,我對你沒感覺,你死了這條心吧,她就立刻會將我打成植物人!”
“其實,我最近也做噩夢,壓力很大。”顧晨坐在後面,悶悶不樂。
“什麼噩夢?”
“我老夢見羅玉娟,問我期末考試考了多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