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夢境不是我的?”範武腦袋一陣發矇,字面好理解,但是裡面的含義卻怎麼想都繞不過彎。
“嗯,不是你的,我不能再多說了。”姬維把頭轉到一邊,停頓一下,最後還是低聲的補了一句:“夢境就是潛意識,潛意識就是深層記憶。”
範武瞬間懂了言外之音,再次深鞠一躬,“感謝先生指點,範武明白了。”
姬維再次正面對着範武拱拱手,“今日本來只是完成朋友所託,不想你我相談甚歡,難得難得,今日一別,應該難有再見之日,贈你一言,望將來遇事放慢腳步,不求甚解,就此別過,保重。”
範武拱手行禮,想要再說感謝之話,被姬維手勢制止,範武只好目送他離開。
姬維並不是轉身離去,也不是施術瞬間消失,而是身體像紙片一樣片片飛碎,緩緩飄散於天地之間,他自己還臉帶微笑的低頭親眼看着整個過程。
從腳到腰,到胸口,最後還剩頭顱的時候擡頭看着範武,帶着一絲解脫意味的自言自語了一句。
“嗯,還有希望,我可以向太爺爺有所交代了。”
說完連頭顱也片片解體飄散於空中,範武看着滿天的碎片像蝴蝶般飛舞,心中不由自主的冒出一絲傷悲,像是看着自己的一位長輩離世一樣。
不知爲何會有這種情緒的範武,在心中自嘲了一下,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多愁善感的時候。
滿天的碎片隨風而散,有幾片飄過範武身邊,其中一片眼睛的碎片翻滾之間彷彿還帶着期待的情緒看着範武,最後消散於他的身前。
原本還算冷靜的範武看着姬維消散的整個過程,眼睛不自覺的流下兩行淚水,心裡面對自己今天的反應覺得非常詫異,爲何身體本能自然的表現出如此悲傷。
直到姬維已經完全消失無形之後範武才慢慢恢復過來,擦去臉上的淚水,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回到了那個綠意蔥蔥的世界,還是身處在河邊。
看着平靜的水面,不知究竟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走到邊上,探手撈了一把河水,真實的觸感,和 ‘夢裡’的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夢中的水就是普通的河水,現在的水裡面有一絲死氣。
收回撈水的手,目光看向河水的上游,彷彿要看穿虛幻直達源頭,看看那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爲何生機勃勃的世界,河水裡面會有死氣。
雖然好奇源頭會有什麼,但是範武沒有馬上離開,就在河邊席地而坐,回想姬維最後的那些話,夢境不是我的,意思就是前世的記憶不是我的。
那這個事情就有點耐人尋味了,是有人替換或者製造了自己的記憶?姬維判斷錯誤?還是他在說謊?或者說姬維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場夢境?
想着這些暫時肯定不會有答案的事情,範武在河邊坐了三天,除了思考就是仔細觀察這裡的動靜。
三天過去,外界的一切都是和‘夢境’一模一樣,就是少了一葉扁舟和中年文士,範武談不上失望,但是稍微有點失落是免不了的,看來果真是隨風而散了。
不過現在的他已經懂得不糾結已經發生的事情,三天時間主要想的是自己身上的事情,撲溯迷離的身份好像比起人類的歷史也不遑多讓。
死後的這段時間出現在身邊的人看似沒有關係,但是細想一下彷彿都是抱着同一個目的,那就是真假難辨的擾亂自己,把自己帶到一條條歧路上面。
先是戀人,然後是朋友、兄弟、恩人等等,一連串的人物接踵而至,然後在自己實力停滯消退那半年時間忽然又全部消失不見。
現在成魙了,會不會又會重新出現呢,還是換一批人接近自己?究竟想要在我身上得到什麼東西,嗯,有點期待啊。
“我命由我不由天啊!”範武展顏一笑,收起思緒,起身拍拍身上塵土,往走過多次的路線 ‘再次’動身。
青山綠水,沿河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到了夜晚,看着離河不遠處的發光樹林,忍不住舉步前往。
來到林邊,被林中異景迷住了雙眼,整個林子掛滿了五顏六色的果子,七彩繽紛,像極了節日的燈飾,只是並不是長在樹上。
林中大樹有點像人間的杉樹,只是高大了好幾倍,樹的密度不大,樹腳附近長滿了不知名的灌木,放眼望去整個樹林都是,說是灌木,其實也有範武的頭頂的高度。
五顏六色的果子正是灌木的果實,每棵灌木上面起碼掛了十幾個,雞蛋大小顏色各異,果實發光已經夠奇異了,範武想不通爲什麼同一棵植物還會長出不同顏色的果實。
湊近仔細看,果子的表皮和果肉是半透明狀,發光的是果心,整個感覺有點像包了各種色紙的燈泡,範武忍不住伸手觸碰了一下。
手指剛接觸到表皮,突然在接觸點的地方裂開一個滿是利牙的小嘴要把他的手指咬住,範武一臉果然如此的迅速縮回手指。
果然豔麗的東西都有毒啊,這麼一個可愛的小野果居然咬人,範武雖然早有心裡準備這裡並不簡單,但是這麼奇異的植物還是令他有點意外和心喜。
進來沒多久就遇到的真假難辨的夢境和張嘴咬人的野果,看來這個地下世界充滿危險啊,呵呵,不過挺好。
範武沒有再繼續趕路,而是就地坐下喚出畫筆,對着灌木叢仔細的在空中勾畫,隔三差五的還觸碰一下掛在上面的各個果子,觀察它們的結構和動態。
觸碰它們的時候發現,筆桿和其它物品都沒有效果,只有直接用身體接觸才能讓它們張嘴欲咬。
一個晚上的仔細觀察,到早上纔開始正式動筆,用了半天時間畫了五張,成功取走三棵白天的灌木。
休息一下,從下午開始畫到半夜,再畫了五張,成功取走四棵果實正在發光的灌木,總共七棵。
範武沒有貪心,畫完十張馬上起身就走,離開樹林回到河邊繼續往前,左邊樹林繽紛,右邊小河幽靜,範武心情越發安定。
這次的行程並沒有像‘夢境’中一樣循環往復,到了早上已經越過了樹林的範圍,現在出現在左邊的是一片小平原,遠處小河的上游是朦朧的山巒。
正常來說,水邊平原應該草木豐富纔對,可是眼前這個平原居然寸草不生,和這個綠色的世界實在有點不相稱。
沒草的平原看起來就是一塊大的黃土地,上面相隔幾十米就有一個一米高的錐型土堆,看那規則的形狀像是人爲堆放的。
範武好奇的走近土堆,馬上推翻原來的判斷,因爲土堆看起來結實,但是表層的泥沙是浮動的,所以很大可能是日積月累的自然堆積而成,應該不是人工的。
範武看土堆的尖頂,上面正中位置有一個拇指大小的孔,看樣子應該可以直通底部,不知能否直通地下。
如果直通地下的話,那土堆應該就是一些小動物的家門口,可能是螞蟻、蚯蚓、地鼠之類的,範武在猶豫要不要帶走一個土堆,可是轉念想想還是算了。
離開土堆繼續沿着河邊前進,到了傍晚時分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左邊傳來,側頭一看。
從土堆頂上源源不斷爬出拇指大小的螞蟻,出來之後全部往範武前進的同一個方向趕去,範武慶幸好在沒有畫土堆,否則帶走一窩螞蟻有什麼意思,難道以後見到敵人放螞蟻咬他?假如能把整個平原的螞蟻帶走可能還有點用。
範武繼續走着沒有管它們,螞蟻也沒有騷擾範武,雙方保持着一段距離同行。
隨着夜幕降臨,範武詫異的發現原本黃黑色的螞蟻漸漸變成了紅色,而且越來越紅,暗紅、鮮紅、火紅,最後螞蟻身體像是小燈泡一樣變得通紅通紅。
隨着爬滿地面的全部螞蟻變成火紅色,整個平原就像是一片火海,把附近照得如同白晝,而且這片火海還隨着蟻羣的趕路高速往前蔓延。
範武被這壯觀的場面驚得頭皮發麻倒抽一口涼氣,螞蟻沒變色前還沒有多大感覺,等到整個平原 ‘着火’之後才發現無邊無際的蟻羣是多麼的恐怖震撼,不由得往水邊靠近了一點。
幸虧蟻羣好像對他並沒有任何興趣,整齊劃一的拼命往前趕,範武保持着隨時跳水的防備心理,放輕腳步也往前急趕。
他現在只想儘快越過平原去到之前遠遠看到的山裡,寧願碰到山中猛獸也不想繼續與恐怖的蟻羣同行。
但是看山跑死馬,急趕了半個晚上眼前還是一望無際的火蟻羣,連山的影子都還沒看到。
山沒看到,但是發現火蟻羣慢了下來,而且真的一路都沒有靠近範武身邊,他也不由得鬆了口氣,隨之放慢腳步正常行走。
再往前走了小半夜,快要天亮的時候,終於看到火蟻羣的盡頭,來到前排細看,原來已經到了平原和山地的交界。
只不過因爲黎明前太過黑暗,所以範武纔沒有看到已經近在眼前的山路入口,不過現在他也沒有馬上進山,因爲在交界的地方看到一個人,一個熟悉的人,鍾葵。
她正蹲在地上,手上拿着一個類似海螺的東西正在收納火蟻,火蟻們排着隊乖乖的往海螺尖裡面爬,彷彿裡面有什麼好東西吸引着它們。
範武想不到會在這裡看到她,剛想打招呼,鍾葵也擡頭看到了範武,她倒是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彷彿早就知道會相遇一樣,擡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再往海螺指指。
範武只好把已經衝到嘴邊的話重新咽回去,看着鍾葵像小孩子一樣蹲在那裡收螞蟻,行爲動作都很可愛,但是範武卻有點不敢直視。
因爲她身上穿的還是那套民國大學生裝,那是一款稍微改版的小鳳仙,站着的時候文藝有氣質,但是蹲下來就變得性感異常。
尤其鍾葵現在是稍微側身下蹲,小鳳仙下襬往上縮,露出整條白皙大腿和緊繃的翹臀,雖然根本看不到任何不該看的地方,但還是搞得範武眼神遊離不好意思。
其實內心是想看的,但又怕被發現,只好裝作專注的看着海螺,但總忍不住眼神往上飄,飄一會又強行收回看海螺,再飄,再收。
鍾葵專心的拿着海螺收火蟻,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下蹲的體態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具有多大的誘惑力,範武從偷看慢慢變成明目張膽的‘欣賞’。
直到天色放亮,火蟻慢慢變回黑黃色,鍾葵收起海螺起來活動手腳,他纔不舍的收回‘欣賞’眼光。
鍾葵伸着懶腰,“蹲了一個晚上,悶死我了。”
範武一臉正經,大大方方的看着她,“鍾葵小姐,你怎麼也在這裡?”
“什麼叫怎麼我也在這裡,我上次不是告訴過你,我家在這裡嗎?話說,你纔是不應該現在出現在這裡吧。”鍾葵一幅你丫傻嗎的表情說道。
範武目瞪口呆的看着理所當然覺得是他有問題的鐘葵,“你什麼時候告訴過我你家在這裡?”
“沒有嗎?不可能,就那次…在…,嗯,我肯定告訴你了。”鍾葵沒能說出個時間地點,但是最後還是斬釘截鐵的說道。
“真沒有,我們兩次見面都沒有談到過這個話題。”範武肯定的回答道。
看到範武相當肯定和並且不像說謊的神情,鍾葵嘻嘻一笑,無所謂的說道:“真沒有?那應該是我忘了說,呵呵,不重要,不說這個了,你這次來,是專門來應約的嗎?好像時間還沒到啊。”
範武無奈的看着她,弱弱的問了一句:“你根本沒有跟我說過這裡,我來應什麼約啊?”
“應我的約啊!”鍾葵一副你丫這麼年輕就沒記性的鄙視表情,說完還搖搖頭加了一句,“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