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唉，好無聊啊。
昏暗的天空，無聊的課堂，聽着麗薩老師枯燥而空泛的社會學基礎知識講解，趴在桌上的葉釺城昏昏欲睡。
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葉釺城漫不經心地打開信息欄，看見了戴維發給她的委託報告。
然後，她的瞳孔急劇收縮，頓時睡意全無。
“抱歉，麗薩老師，我去一廁所！”
匆匆向老師舉手示意，還沒等被這突然的一聲有些嚇到的麗薩老師回覆，葉釺城便驟然間起身，拿起手機飛速離開了教室，只給教室內的老師和同學們留下了一個快到模糊的背影。
麗薩老師看着葉釺城離開時穿過的後門，漸漸緩過神來，她有些尷尬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強行鎮定下來，重新回到課堂中來——但腦海中依然對適才葉釺城莫名其妙的冒犯性的行爲感到不滿和不解。
這個Z國來的丫頭，今天又發什麼神經？
該死，真該死！
衝出校門的葉釺城的腦海中只剩下了這幾個字——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優雅和處變不驚。她一邊確認者手機上的定位，一邊火急火燎地撥開身邊往來的阻攔她行路的人羣。
該死的戴維，自己還是太高估他的下限了。
原本只是想借他之手挾持武知易，驅使田一賢爆發，藉此機會探一探田一賢的底牌。可沒想到，這個野心勃勃的蠢貨，居然多管閒事地向武知易身邊的人伸出了黑手。
其他人也就罷了，但那份委託報告裡，出現了一個葉釺城最意想不到、也最不願意看到的名字——林玟。
從京域來的少女，葉釺城的舍友，武雲天暗中派遣前來監視文森特教授的秘密人員——這些身份當然不足以讓葉釺城關心她的安危。
顯然，關於林玟，葉釺城知曉的內情，要比在這座城市裡的任何人所瞭解的多得多，包括那位看起來無所不能的文森特先生。也正是因爲如此，她才更清楚，誰都可以出意外，唯獨林玟不行。她要是在這座城市裡出了事，那麼，不只是戴維，恐怕文森特先生、甚至整座城市都會面對滅頂之災。
“藍孔雀隕落”的慘痛教訓，至今還歷歷在目啊……
絕不能讓那個人再度失控，至少在這麼關鍵的時刻，絕對不能！
想到這裡，葉釺城的內心不禁打了個寒顫，加快了追蹤林玟的腳步。
當初，十分清楚林玟身份重要性的葉釺城爲了隨時確認她的安危，暗中安排人在爲她體檢的過程中裝上了生物定位裝置。現在看來，這一手預防針在今天的追蹤之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要不然，在如此幽暗複雜的深巷之中尋找林玟，對此刻心急火燎、無法冷靜下來的葉釺城來說，簡直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壞消息也同樣顯而易見——生物定位顯示，此刻的林玟已經長時間停留在暗巷深處的一個死衚衕內。如此態勢，能讓葉釺城聯想到的情形只有一個——林玟已經被戴維的那幫狗腿子圍困了，恐怕此時凶多吉少。
拜託了，千萬不能出事！
此刻葉釺城能夠做的，只剩下儘快趕到林玟身邊，以及默默爲她祈禱。
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葉釺城終於趕到林玟所在的死衚衕時，眼前的景象讓她的腦子“嗡”的一聲，重重地跪在地上，眼眸中閃爍着淚水——
完了，全完了。
死衚衕裡的景象格外慘烈：戴維派出的兩個刺客面目猙獰地倒在血泊之中，他們臨死前扭曲的表情和錯位的肢體似乎還在反映着他們對自己要殺的女人能量之強大的難以置信。但讓葉釺城顫抖的並不是這兩個狗腿子的慘狀——死衚衕的牆壁前，滿身血污的林玟癱坐在血泊之中，已經沒有了聲息。她的手中還緊握着從戴維的手下手中反奪得來的手槍，頭頂的鴨舌帽遮住了她的眼睛，但沒有遮住她嘴角汩汩流出的鮮血。
昏黑的天穹中驀地響起一聲悶雷，但並沒有大雨來沖刷洗淨這裡長眠的靈魂。
葉釺城慌亂了——記憶之中，哪怕是她在曼德萊城飢寒交迫、九死一生之時，她都未曾如此驚慌失措過。面對着林玟的屍首，一向機敏過人的她此時腦海中一片空白——人死不能復生，但生人依舊要面對後果。林玟的死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她再清楚不過；但對於如此可怕的後果，她沒有任何應對的辦法。
她不僅辜負了他們所託，而且很可能成爲下一場驚世災禍的始作俑者！
怎麼辦？怎麼辦？！
葉釺城沉默地緩緩起身，懷着依舊不知所措的心情踩過滿地的血污，慢慢向癱坐在死衚衕盡頭的林玟挪去。她跪在了林玟的面前，用止不住顫抖的手去探尋林玟的鼻息，儘管她知道，眼前的慘狀，這種奇蹟發生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還沒等葉釺城的手指貼近林玟的鼻子，血漬遍身的林玟如鬼魅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起了手中的槍，將冰冷的槍口對準了葉釺城的額頭。
“槍已經上膛了，你無路可逃——現在，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眼前突變的景象讓原本絕望至極的葉釺城又驚又喜——謝天謝地！奇蹟發生了！抑制不住激動情緒的她不顧林玟的死亡威脅，緊緊摟住劫後餘生的林玟，欣喜若狂地邊流淚邊激動地說道：“還好你沒事，真是……”
葉釺城失控的舉動讓發出威脅的林玟嚇了一跳，本能地將身子一縮——戴維所派出的兩個刺客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自然奈何不了久經訓練且事先早有察覺的林玟。當其中一人將槍口對準林玟的後腦的那一刻，林玟便出人意料地轉身，熟練地卸下了他手中的槍。面對如此突變，兩個刺客仗着自己男人的強壯，反而撲向了相對而言瘦弱的林玟，企圖奪回槍支——結局可想而知。處理完二人的林玟並沒有離開死衚衕，而是將現場好好佈置了一番，將二人的血漬塗抹到自己身上和嘴角，癱坐在蔓上青苔的牆壁邊，將帽子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張臉。
在當初剛剛進入HF大學進行體檢時，林玟便察覺到自己被秘密地植入了某種納米級生物裝置，極大可能是定位系統。她認爲這是文森特教授的手段，但並不能確認。眼前的情形恰好爲她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一個確認跟蹤自己的人的身份和目的的機會。
過了許久，守株待兔多時的林玟終於等來了驚慌失措趕來的葉釺城。
儘管葉釺城的反應似乎並沒有反映出針對她的惡意，但謹慎的林玟依舊沒有放下頂在葉釺城頸後的槍，聲音依舊冰冷：“這兩個傢伙還奈何不了我，你多慮了——不過比起這兩個人，你，葉釺城小姐，周之恆先生的未婚妻，文森特教授的得意弟子，我更在意的是你的身份。”
“你的立場，究竟是什麼？”
確認林玟安然無恙後，葉釺城先前揪緊的心已經放鬆了一大半——只要林玟無事，至少整個計劃不會出現嚴重的漏洞。現在，面對林玟的質疑與威脅，葉釺城陷入了新的猶豫。她直視着林玟充滿懷疑的眼睛，眼神迷離而神秘，但林玟感受不到任何的惡意。
“林小姐，那，您能否向我說明，你來曼德萊的真實目的呢？”
被反將一軍的林玟腦海中閃過了一瞬的慌亂，但轉瞬即逝。她緊盯着面前葉釺城善意的笑容，握緊了手中致命的槍支，暗下思索着。對峙良久，再三考慮後，林玟輕嘆一聲，緩緩說道：
“我來這座城市，並不是爲了武雲天，是爲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只要林小姐相信我就好。”
葉釺城將手指貼上了林玟的嘴脣，示意她不必往下說了。林玟注意到，葉釺城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看穿一切的笑意，這讓她原本極強的殺意逐漸消失，對準她後頸的槍口也漸漸鬆懈下來。葉釺城將林玟對準她的槍口慢慢挪開——林玟並沒有反抗，只是看着她緩緩起身，將癱坐的自己慢慢扶起，轉而收起了笑容，悄悄在自己耳畔輕語：
“‘伍’組織二組負責人，代號‘白澤’，葉釺城，向林小姐問好。”
【二】
滴答，滴答……
昏暗的地下室內，頭破血流的戴維斯酒吧的酒保——哈里，此刻正被粗糲的麻繩捆在一個粗木所制的十字架上。腦袋內還在嗡嗡作響的他意識尚未完全恢復，所以，看着眼前和自己一同前來的同伴已經冰冷多時的屍首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前來刺殺的目標——田一賢正面色陰沉地坐在自己的正對面時，他感受到了地獄般的恐懼。
因輕易拿下武知易而對這次任務放鬆警惕的戴維手下們當然沒有注意到，當他們自以爲聰明地攜帶着武器悄悄翻窗進入無人的出租屋、準備原地埋伏守株待兔、殺田一賢一個措手不及時，他們已經破壞了田一賢離家之前預先在窗戶上留下了作爲預警使用的絲線。正因如此，當田一賢路過出租屋的窗戶、觀察到異樣時，他才預先做好了準備，以虛探開門的方式將屋內埋伏多時到已經急不可耐的哈里等二人誘騙出來——然後，田一賢果斷地從門後以雷霆之勢搶下了其中一人的手槍，並且果斷地朝其腦袋上開了一槍。一聲槍響未息，反應迅速的田一賢毫不猶豫地用手槍重重砸向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的哈里的後腦勺，將其當場打暈。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處理掉前來謀害自己的刺客的田一賢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兩人，內心第一次產生了慌亂——不是因爲殺人，而是因爲另一個可怕的事實：武知易。他趕忙撥打武知易的電話，卻是無人接聽的提示音。
在這一瞬間，田一賢拿着手機，一臉的茫然——因巨大的驚訝和自責而吞噬了自我的思考而產生的長時間的不知所措。他將目光重新投向倒下的二人，想到生死未卜的武知易，臉色越發的可怕。終於，將內心爆發的憤怒壓抑到極致的田一賢冷靜地處理了一片狼藉的客廳，將哈里和他那位已經成爲一具屍體的同伴拖到了出租屋的地下室，並把哈里緊緊綁在了地下室中廢棄的木十字架上。隨後，田一賢從廚房拿出一把剔骨刀，細緻地用酒精消了毒，回到了地下室，靜靜地注視着眼前悠悠甦醒的被囚禁的哈里。
從昏迷中醒來的哈里看到眼前殺氣騰騰的田一賢和同伴腦袋已經開花的屍體，頓時在極度的恐懼之中清醒了過來。田一賢手中的剔骨刀在昏黃的燈光閃爍的詭異而可怖的寒芒映射在他的眼中，哈里不禁渾身如篩糠般顫抖——面對着如同人間煉獄般的景象，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抵抗的慾望，只想活下去——雖然他清楚，在眼前這個手握尖刀、煞氣纏身的男人面前，這種在平時看起來再簡單不過的願望已經變成了一種奢望。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坐在他面前如同死神一般的男人內心比他更加絕望。
小心翼翼、處處設防了一個多月，卻因爲自己的一時大意，讓武知易身陷險境、生死不明，此時的田一賢恨不得將眼前這個綁在十字架上的雜碎剁個稀爛，再以死謝罪——當然，他是不可能這麼衝動的。懷抱着救回武知易的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田一賢抑制住內心極度的怒火與悔恨，準備最後一搏，從眼前這個狼狽的俘虜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武知易，那個孩子，現在怎麼樣？”陰鬱的田一賢終於開口，第一個問題便單刀直入。
“.……”剛剛清醒的哈里並沒有說話——並不是他不想說，也不是因爲他沒有理解田一賢的問題。內心過於膨脹的恐懼幾乎吞沒了他應有的冷靜，極度的驚慌失措大大遲緩了他的反應速度。但內心焦慮到絕望的田一賢顯然並沒有耐心來等他過於漫長的反射弧。
“啊——”地下室傳來了第一聲慘叫——見哈里久久沒有迴應，耐心磨損殆盡的田一賢抄起手中的尖刀，刺向哈里的肩頭，順勢一剜。巨大的痛楚讓哈里在哀嚎中終於反應過來現狀，連忙痛哭流涕地說道：“我說，我願意說出一切……”
“剛纔的問題，我需要再重複一遍嗎？”田一賢的聲音越發地冰冷。
“酒吧！她在酒吧裡！我們把她抓到戴維斯酒吧裡了……”
聽着血流不止的哈里哭喊着的供述，原本絕望至極的田一賢稍稍鬆了口氣——看來至少他們沒有對武知易當場下黑手。但兵貴神速，瞭解到武知易具體所在的田一賢收好手中的尖刀，準備動身前往戴維斯酒吧。
“那個孩子，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暈過去了，我們就把他帶回了酒吧……”面對已經收起染血的刀、準備離開的田一賢，已經因爲痛楚和恐懼而歇斯底里的哈里還在不斷訴說着當時抓住武知易的情況。
“！你說什麼？！”聽見當時的武知易突然昏迷，正欲離開的田一賢猛然轉頭，又一次拿出了那把帶給哈里巨大痛苦的尖刀，一隻手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眼眶幾乎被撕裂，眼中憤怒的血絲清晰可見。
“我……我說，那……那個孩子……當時昏過去了……”看着突然殺回來、如同索命閻王一般的田一賢那一雙可怖的眼睛，被卡住脖子的哈里早已嚇得失禁，絕望地掙扎着複述了一遍。
昏迷？！
確認了哈里的供述後，田一賢感到眼前一黑，連連退了幾步，幾乎暈倒——作爲武知易的私人老師和家庭醫生，他當然清楚武知易的心臟痼疾尚未完全康復。面對着當時緊張的情況，出於極度緊張的武知易舊病復發是很有可能的——而這羣蠢貨自然不清楚武知易爲何會突然昏倒，即使他們沒有刻意加害武知易，若是這次舊疾復發情況嚴重，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也會足以置她於死地。
這羣混蛋……！
穩住後退身體的田一賢定了定神，再一次看向眼前已然嚇到木然的哈里。他再一次拿出了那把還在滴血的尖刀，眼神之中充滿了失去的絕望和復仇的怒火。
是的，現在，他可以衝動了。
“啊——啊——”絕望的哀嚎再一次迴響在這昏暗的地下室內——先是被尖刀胡亂砍殺的哈里極端痛楚的哀嚎，漸漸地，哈里的聲音越來越弱，取而代之的是田一賢夾雜着絕望的怒吼。他原本英俊的臉龐因爲極端的憤怒而扭曲不堪。而被綁着處以極刑的哈里，從他漸漸殘破的軀體中流出的汩汩鮮血，浸透了束縛他的粗木十字架。
【三】
“2022年新年時，因爲我那個肆意妄爲的弟弟惹出的麻煩，我曾經回到Z國，協助處理與雁城周家的問題。在來到雁城之前，我先去了一趟京域，見了一位我所熟悉的安全局的老前輩。”
“他談起了包括你師父和我的未婚夫在內的五個人，以及針對武恆的計劃——但顯然，在當下，無論是我的未婚夫、你的師父還是其他的幾位，想要徹底剷除武雲天，難度不小。”
“於是，老前輩給了我一份名單——由五佬擬定的‘伍’二組的名單，他們挑選的組長，是我。”
“他們當然知道我與文森特教授非比尋常的關係，我想這也是他們想讓我擔任組長的原因。”
“於是，我和那位老前輩做了一場交易。”
“我同意擔任‘伍’二組的組長，而他作爲暗中的媒人，將我介紹給周之恆。”
話說到這裡，扶着林玟的葉釺城不禁俏臉微紅。
“葉小姐，沒想到啊，你纔是藏得最深的那一個‘自己人’啊。”
在前往出租屋的路上，聽完葉釺城對自己身份的敘述，死裡逃生的林玟雖然仍對她保持懷疑，但還是不禁感嘆道。
“不過，這麼看來，爲什麼你會提出嫁給周之恆這個條件呢？”
對於日益衰落的中原葉家略有了解的林玟心裡自然清楚，葉釺城嫁入雁城周家，很難不讓人不懷疑這是一場家族聯姻——由葉釺城提出、葉符等人支持的家族聯姻。但令林玟在意的，則是周家的奇怪態度——憑着周義忝、周之恆等人的智慧，不可能沒看出這一樁婚姻的真相，但他們爲何會同意葉家的請求？在這場聯姻之中，周家究竟有何在乎的是什麼？
“林小姐，我知道你的想法。”看着林玟難以掩藏的懷疑的目光，葉釺城感覺到了意料之中的無奈，平靜地迴應道，“但我只能說，這場婚姻，對涉及其中的每個人的意義都不盡相同。而對於我和之恆而言，只是一段結局美滿的感情而已——僅此而已。”
看着葉釺城溫柔而堅定的眼神，儘管有些意外，但林玟還是暫時相信了她的解釋。
“我們到了。”穿過熟悉的窄巷，林玟和葉釺城來到田一賢和武知易居住的出租屋門前。
當二女小心翼翼地打開屋門、躡手躡腳地進入出租屋內時，空無一人的客廳內早已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甚至乾淨得有些……瘮人。
“還是來晚了一步，”葉釺城嘆了口氣，“看來，戴維那傢伙還是得逞了——武知易已經被抓走了。不知道田一賢那傢伙現在情況如何……”
林玟的反應倒是格外冷靜：“葉小姐，你剛纔說，武知易被抓到了戴維斯酒吧？”
“嗯……”葉釺城一邊應和着，一邊在出租屋內的各個房間巡視着。
“唉，雖然不是很願意，但目前的計劃裡，我還不能失去武知易和田一賢……”很明顯，林玟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酒吧救出失蹤的二人了。
“等等，林玟小姐，”葉釺城突然停住了來回巡視的腳步，嗅了嗅客廳內的空氣，“你有沒有聞到……”
沒等葉釺城提醒完，林玟也默默點了點頭——從腳下傳來的濃重的血腥味，和這整潔的客廳形成了鮮明而令人冷汗直流的對比。
“地下室。”迅速反應過來的林玟回答得言簡意賅，領着葉釺城悄悄來到出租屋地下室的門前——果然，那股濃重的血腥味正是來自於門後。不僅如此，二女還發現，暗紅色的鮮血正源源不斷地從地下室的門縫中滲流出來。
林玟深吸一口氣，悄悄推開了地下室的門，然後，地獄一般的情景映入了二女的眼簾——昏暗狹小的地下室內，鮮血噴濺得四處都是，空氣中的血腥氣厚重得令人窒息。斑駁的地面上，一具被一槍爆頭的屍體倒在血泊之中——不過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這遍佈鮮血的地下室陰暗的一角，一個被鮮血浸透的木製十字架靜靜地倚着牆壁。而十字架的一旁，一堆人的斷體殘肢被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旁，從下肢、上肢、內臟器官，到受害者還帶着極度痛苦和驚恐的遺容的頭顱，其有條不紊的程度看得出來行兇者縝密的心思、過人的膽識，以及令人髮指的殘忍的手段。
面對如此可怕的一幕，協助文森特先生處理公牛黨事務已久的葉釺城也不禁流了一身冷汗，穩了穩心神；而一旁的林玟雖然也不是等閒之輩，但面對如此恐怖駭人的一幕，她還是忍不住扶着牆，不住地乾嘔。
“……林小姐，沒事吧？”愣住了半晌，從震驚中走出的葉釺城才關心起身邊有些狼狽的林玟。
“……我沒事，多謝關心。”臉色有些慘白的林玟用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勉強迴應道。
“從面容和服裝上看，應該是戴維派出的人。”緩過來的葉釺城踩着滿地的血污進入地下室，仔細察看慘不忍睹的屍首，得出了結論，“看來，目前最有可能的情況是，田一賢和你一樣，將戴維派來的殺手反殺了——只是手段有些……額……過激？”
“嘖嘖嘖，沒想到，”穩住心神的林玟略一思考，不禁輕嘆一聲，“田一賢那傢伙……真的很在乎武家的那個小丫頭啊……”
“沒想到，武知易這片逆鱗能把他逼到這個地步，”葉釺城同意了林玟的看法，“從這屍塊上的傷痕來看，這個倒黴的傢伙生前還被審訊過——戴維和他手下的人一個德性，外強中乾，意志薄弱。恐怕現在，田一賢先生已經從他的口中知道了武知易被藏匿的位置了。”
“葉小姐，事不宜遲，”林玟的目光又一次銳利起來，“我擔心此時失去理智的田一賢恐怕不敵戴維和他的手下們，既然他大概已經鎖定了戴維斯酒吧這個目標，我們也不能袖手旁觀……至少我不能。”考慮到葉釺城在文森特先生那裡身份的特殊性，林玟將有些衝動的話鋒收回了一些。
“沒錯，”葉釺城從懷中拿出從出租屋內搜出的兩個刺客留下的手槍，將其中一把交給了林玟，“我和你一起去戴維斯酒吧，支援田一賢先生，救出武知易小姐。”
對於葉釺城的援手，林玟感到有些意外，但還是點了點頭。
“不過，林小姐，對於戴維斯酒吧的那幫人，我會比你更瞭解一些——所以，全程請聽我指揮。”葉釺城檢查了一番手中的槍支，平靜地向林玟要求道。
“比起那兩個人，在我的計劃裡，你的安危更重要。”
雖然不清楚葉釺城的目的，但當她說出這句話時，林玟能夠感受到她的目光的堅定。
“嗯，謝謝——那，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