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呼……!呼……!呼……!”
粗重的喘息。
男谷精一郎的腦袋、肩頭每起伏一次,便有一滴或數滴汗水沿着鼻尖、臉頰、脖頸等處滴落而下,濡溼黃土,僅片刻的工夫,他所面朝的那片土壤已是溼噠噠的一大片。
幾乎就在男谷精一郎倒地的同一時間,青登的身子也搖晃了幾下,然後向地面滑去。
“呼……!呼……!呼……!譁……!譁……!譁……!”
青登的喘息烈度比起男谷精一郎,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都像是注了水一樣,沉重無比。
後腰、肩膀、手指、肘腕等身體部位,更是痠麻得失去知覺。
精神、肌肉的高度緊繃,連大氣都不敢出,連眼皮都不敢眨……這樣的狀態,持續了2個多小時。
令人難以置信的數字。
換做普通人,光是站立2個多小時都能累得夠嗆,遑論是一邊毫不停歇地站立,一邊長時間地保持精神、肉體的高度集中呢?
就跟長期捱餓的人,突然攝入了大量的油水充足的美味食物似的。當青登倒地時,在緊繃了2個多小時的神經、身體突然鬆懈下來的那一瞬間,沛然莫之能御的疲勞感,頓時涌將上來。
潮水……不!海嘯般的倦意,直接摧垮了青登的意志。
真正意義上的筋疲力竭,他體內再也榨不出半點力氣了。
別說是站起來了,他現在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連氧氣都險些喘不上來。
這還是青登首次遭遇這種“戰鬥過後,累得沒法動彈”的狀況。
刻下,哪怕是連話都說不清楚的8歲幼童,都能輕輕鬆鬆地幹掉青登。
眼見青登和男谷精一郎都倒下了,“觀衆席”上的衆人連忙大喊着衝向二人。
“男谷大人!”
“師父!”
“仁王閣下!”
大部分人擁至男谷精一郎的周圍,小部分人來到青登的身邊。
在無數隻手的攙扶下,青登像架淨琉璃文樂木偶戲裡的人偶一樣,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或者說是“直立”了起來。
因爲雙腿仍痠麻得厲害,肌力尚未恢復,所以青登完全是靠着旁人的扶持,才勉勉強強地保持住了站立的姿勢。
湛藍的天空剛回到青登的頭頂,他便瞧見對面的另一架“人偶”正面含笑意地看着他。
“橘君……是你贏了……”
面對男谷精一郎的道賀,青登苦笑一聲。
“勝之不武……在下羞愧難當……”
二人適才的交鋒,僅發生在毫秒之間。
青登和男谷精一郎的出招看似不分先後,可最終……到底還是搶了先機的青登佔據了上風。
他的竹劍搶先半秒……真的是隻有半秒差距地打中男谷精一郎的肩頭!
後者因肩頭受創,原先的劍路發生歪斜,劍尖擦着青登的身軀而過,
男谷精一郎雖遺憾落敗了,可明眼人都能看出:青登的這句“勝之不武……在下羞愧難當……”並非自謙,而是事實。
他完全是靠着“年齡紅利”來取勝。
男谷精一郎以65歲之高齡迎戰,卻仍能逼得青登無從進攻,只能將戰鬥拖入漫長的消耗戰,最終靠着年輕的肉身所帶來的更爲充沛的體力、精力,硬生生地拖垮男谷精一郎。
即使如此,青登也贏得極爲艱難,乃名副其實的險勝。
對峙臨近最後時,青登也好,男谷精一郎也罷,他們的身體都已達極限,不再是比拼體力、精力,而是比拼毅力。
在年紀是青登的三倍以上的情況下,仍能在“體力戰”、“毅力戰”中跟身爲“變種人”的青登拼了個不相上下——光是此點,便足以證明:男谷精一郎的“劍聖”之號,實在是名不虛傳!
倒不如說,僅憑氣勢就讓青登束手無策,只能被動地採取消耗戰略,就已能證明他的實力了。
怎可惜,再厲害的武者,也抵抗不了時間的侵蝕。
他的意志力,到底還是略遜了青登一絲。
身軀難以堅持下去,以致姿態出現不穩,給了青登可乘之機。
如果男谷精一郎能再堅持個5分鐘、3分鐘……最先支撐不住的人,可能就會變爲青登了。
屆時,這場對決的勝負結果,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吧。
這時,青登的體力已恢復了些許。
“男谷先生。”
他努力地昂起腦袋,一字一頓、言真意切地鄭重道:
“我真想與年輕時的你一戰!”
男谷精一郎聞言,像是聽到了有趣的笑話似的,朗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與年輕時的我一戰?你可是會被我壓制得很慘的哦?”
青登咧嘴一笑。
“正因如此,才更有挑戰的價值和必要了!”
男谷精一郎又“哼哼哼”地低笑了幾聲後,緩緩道:
“橘君,倒也不必發出如此感慨。”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
接着,他以悠長的口吻,誦出千古名句: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在源平時代,有源九郎義經。”
“在戰國時代,有上泉信綱、冢原卜傳、柳生宗嚴。”
“在本朝初代,有宮本武藏、東鄉重位、伊庭是水軒明。”
“在我的上一代,有緒方逸勢、木下源一。”
“在我這一代,有我、漥田清音、千葉周作、齋藤彌九郎。”
“在你這一代,有你、千葉榮次郎、齋藤新太郎、以及被褐懷玉的一衆才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乃亙古不變的世間真理。”
“不管是在哪一個時代,都絕不會缺少天賦異稟的人傑。”
“因此,不必爲‘沒能與先人一較長短’而感到遺憾。”
說着,男谷精一郎換上半開玩笑的語氣。
“橘君,說不定就在某時某地,有個比你還優秀傑出的天才,在等着你去挑戰呢。”
青登靜靜聆聽,然後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在低武世界裡,出現什麼樣的怪胎都不足爲奇——此乃青登對於這個世界的武力水平的最直觀感受。
回首過往,他實在是遇見過太多的猛人了。
同時發動“逆轉之龍”和“無惘之八幡”才能與其一戰的羅剎、能夠自由進入無我境界,年過耄耋卻仍生猛得一批的桐生老闆、靠着一根樹枝就將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神秘黑衣人……
想到這,青登不禁在心中暗忖:
——也不知道現在的我,若是再次對上那個黑衣人,能否取得一勝呢……
這時,青登突然感到有隻大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
“橘君,恭喜你了啊。”
漥田清音含笑道。
“連男谷都成了你的手下敗將。至此,繼‘三大道場’之後,講武所也被你給攻破,你的‘江戶征伐’算是獲得圓滿成功了啊。”
青登聞言,愣了一愣,隨後不禁莞爾:
“‘圓滿成功’嗎……說得也是啊。”
就結果而言,青登是毋庸置疑的滿載而歸!在此次的“江戶征伐”中,他挑戰了講武所以及包括劍術館、柔術館、唐手館在內的江戶所有武道館。
數天下來,他先後交手的對象不下兩百人。
因爲能在江戶這片地頭裡開武館的人,基本都是有幾把刷子的,所以複製到天賦的機率奇高!
尤其是在挑戰講武所、以“三大道場”爲首的頂級武館時,青登幾乎是每挑戰完一人,腦海裡的系統音就會響動一次。
據青登統計,直至打敗男谷精一郎的刻下,他共有38箇舊天賦獲得升級!
它們分別是——
【劍之聖者】:132倍於常人→279倍於常人
【弓之達人】45倍於常人→【弓之逸才】83倍於常人
【槍之達人】28倍於常人→【槍之逸才】62倍於常人
【白打達人】35倍於常人→【白打逸才】77倍於常人
【忍之達人】35倍於常人→【忍之逸才】50倍於常人
【騎術小成者】4倍於常人→【騎術達人】36倍於常人
【音樂小成者】6倍於常人→【音樂達人】25倍於常人
【數學小成者】5倍於常人→【數學達人】20倍於常人
【畫術小成者】4倍於常人→【畫術達人】11倍於常人
【鷹眼+3】→【鷹眼+5】
【鐵腰+2】→【鐵腰+3】
【鋼骨+2】→【鋼骨+3】
【強肌+3】→【強肌+5】
【貓轉身+1】→【貓轉身+3】
【鬼之心】→【鬼之心+5】
【一馬當先+2】→【一馬當先+4】
【看破+2】→【看破+4】
【秀髮+1】→【秀髮+2】
【熊之腰+3】→【熊之腰+5】
【強精+3】→【強精+4】
【強胃+2】→【強胃+3】
【明目】→【明目+1】
【鐵肺+3】→【鐵肺+4】
【水之體+2】→【水之體+3】
【虎之臂+3】→【虎之臂+4】
【利齒+2】→【利齒+4】
【元陽+1】→【元陽+4】
【神速+5】→【神速+6】
【蛇之身】→【蛇之身+1】
【身嬌】→【身嬌+2】
【體柔】→【體柔+1】
【象的核心+3】→【象的核心+4】
【酒豪+2】→【酒豪+3】
【旱掌】→【旱掌+1】
【九牛二虎】→【九牛二虎+3】
【雄壯肌肉】→【雄壯肌肉+1】
【強勁皮膚】→【強勁皮膚+1】
【手足有措】→【手足有措+1】
此外,還獲得了8個新天賦——
【犬之鼻】:嗅覺增強,大腦對“氣味”這一信息的處理能力增強,大腦不會因氣味增強而難以處理過量的信息
【牛之肝】:肝功能優於常人
【河馬之頷】:咬合力優於常人
【雄獅之心】:心臟比常人更強壯
【鶴髮童顏+5】:不易顯老。
【大器晚成+7】:越是上年紀,腦袋就越是精明靈敏。器官的老化速度減緩。
【最優質的種馬+7】:自身的優秀基因易遺傳給子女。
【爲戰而生+9】:戰況越是緊張、激烈,身心狀態就越好。
這8個新天賦都有着相當高的實用性,青登對它們很滿意。
前所未有的大豐收。
不過,若要說“‘江戶征伐’圓滿結束”了……青登並不這麼想。
“……不。”
青登以堅定的口吻,高聲道。
“漥田先生,我的‘江戶征伐’尚未結束!”
一時之間,一束束疑惑的視線落到青登的身上。
男谷精一郎和漥田清音都已先後敗於你手,全江戶上下,還有什麼人能是你等着去挑戰的?——他們以眼神朝青登這般問道。
男谷精一郎最先反應過來:
“喔……對哦,差點忘了,還有他呢。”
說着,他笑了笑。
“說的是啊,若不能打倒‘江戶最強’,這趟以整個江戶爲對手的史詩挑戰可稱不上是圓滿啊。”
青登意氣風發地揚起嘴角:
“在沒打敗他之前,我可沒法心滿意足地上洛!”
……
……
講武所外——
青登邁過講武所的大門時,天色仍泛着早晨特有的淡白光暈。
而現在,昏黃的太陽餘暉都已灑滿大地了。
民衆的耐心總是有限的。
在生產力尚不發達的封建社會裡,市民階級中的絕大多數都處於“手停口停”的生活狀態——對江戶人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市民文化、娛樂活動的發達,外加上風土人情使然,江戶人普遍沒有存款,今天賺到10文銅錢就花10文銅錢,今天賺到1兩金就花1兩金,故得一熟語:“江戶人不花隔夜錢”。
誰有那個閒工夫一整天的啥事兒也不幹,就守在講武所的大門外,等仁王出來?
在青登進入講武所的1個時辰後,聚集在講武所周邊的人流就散去了一半。
到中午時,數量僅餘四分之一。
而現在,遍觀講武所的大門附近,人羣已稀稀拉拉的,數量連早晨的三十分之一都不到。
直至臨近黃昏的刻下都仍未離去的這些人裡,除去那些既不需要自己賺錢,又很有時間的閒民們之外,也就只有青登的親友們了。
“當年,有個混賬瞧不起我!你們猜猜看他嘲笑我什麼?他說我是個連切腹都切不好的傻瓜!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於是,我直接就拔出腰間的脅差,‘咵嚓’一下把刀攮進肚子裡!當場切腹給他看!那傢伙嚇得直接跌坐在地!差點尿出來!”
原田左之助一邊拉開上身的衣襟,露出他肚子上的那條刀疤,一邊對其身前的幾位小孩吹噓他那講了不知多少遍的“切腹卻不死”的故事。
齋藤一站在他身邊,像樹懶一樣不愛動彈的他,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好久了,久到有3只鴿子以爲他是石像,“撲棱棱”地分別落到他的腦袋、雙肩的上方,一屁股坐下,跟產卵似的將翅膀和雙腳收攏進羽毛中,一人三鳥的模樣好不喜感。
不遠處,山南敬助和藤堂平助聊着天,北辰一刀流的劍士素來看重同門之宜,同爲北辰一刀流出身的他們,對彼此有着一份天然的親近感。
在另一個方向,總司和木下舞面對面地坐在一塊乾淨的石階上,玩着翻花繩,佐那子在旁觀戰。
以學徒、食客的身份寄居在試衛館的總司等人,每天最不缺的就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