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的對撞!
光是青登一人的“勢”,就足以使心志不堅、能力平庸之人感到身體不適。
而現在,加上了大石進的“勢”……
二者相撞的餘波,使今井信郎等實力稍次之人,都不由感到心有餘悸!
平青眼三段突——由總司所創的這項天然理心流奧義,乃爐火純青的劍術技巧、筋信骨強的身體素質二者缺一不可的絕技。
沒有前者,則難以把穩手中的刀劍。
沒有後者,則難以將刺出的刀劍給快速地抽回來。
總司並不是一個藏私的人。
她沒有將“平青眼三段突”藏着掖着,她向全試衛館開放了它的修煉方法,對他人的學習、借鑑持完全歡迎的態度。
然而……截至目前爲止,除了青登之外,尚未有一人掌握此招!
修煉“平青眼三段突”所需的劍術技巧倒不是什麼難以逾越的難關。
近藤勇、土方歲三皆爲驚才絕豔的天才劍士。論劍術技巧,他們絕對是過關的。
最要命的是體能。
“平青眼三段突”對體能的要求……尤其是對爆發力的要求,實在太高了。
全力刺出手中的刀劍,然後瞬間收回來……這個“瞬間”,就使這世間九成以上的人都與此招無緣。
更何況,這個步驟還要連着用出2次,刺夠足足3劍。
能夠掌握這項奧義的人,也就只有總司這樣的天賦異稟、肢體爆發力遠勝常人的“怪胎”,以及青登這樣的“掛壁”了。
就連青登也是直至前不久,才總算是勉勉強強地學會此招。
因爲是剛學會沒多久,所以威力自是比不上身爲“正主”的總司,他尚需一段時間的磨合才能趕上總司的水平。
在空中重重相撞的兩點劍尖,像極了兩頭髮紅了眼、揚起尖銳的牛角、撞向彼此的公牛。
縱使是膽量最大、技法最高明的鬥牛士,也不敢擅自插手其中。
原本無比筆直流暢的2杆劍身,無不彎曲成誇張的弧度,發出“吱吱吱”的慘烈呻吟。
不存在“你用上一分力,我就頂回一分力”的角力。
二人皆是全力以赴!將全身上下的所有力量都灌注在這一擊裡,體內再也榨不出更多的氣力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石進的喉間迸出有如熔岩噴發的怒喝。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一時間,彷彿要穿透蒼穹的大吼也以青登爲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
發自丹田的喊叫,能夠催發出更大的力量——這是他們所能使出的最後招數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竹劍的呻吟、哀嚎,於剎那間加重、加劇。
這一瞬間,包括交戰雙方在內的場上衆人的時間感,無不變得奇怪起來。
他們感覺時間過去良久。
可實際上,一切僅發生在數秒之間。
數秒後,隨着“喀喀喀”的一串脆響,兩柄竹劍不分先後地同時破裂!像玻璃一樣化成萬千碎片,如散華般飛濺開來!
青登和大石進的手中都僅剩一把光禿禿的劍柄。
“……”
“……”
二人四目相對,視線筆直,面無表情,相顧無言。
“快!快拿新的竹劍給他們!”
某位學徒忙不迭地對身旁的同窗說道,然後二人手忙腳亂地從不遠處的刀架上取來兩把嶄新的竹劍。
然而,未等他們將新的竹劍遞至場上,坐於他們身前的榊原鍵吉便伸手示意他們“不要動”。
“不必遞劍了。”
他表情平靜地淡淡說。
“勝負已分。”
“啊?勝負已分?”
爲數不少的學徒紛紛面露不解,看了看口出此言的榊原鍵吉,接着又看了看場上的二人。
青登和大石進都只是竹劍壞掉了而已,從戰況來看,他們僅僅只是打成了平手,何來的“勝負已分”?
然而,男谷精一郎、漥田清音、伊庭秀明等人,都像榊原鍵吉那樣一臉的古井不波,似乎他們也都認定了:青登和大石進的這場對戰,已經決出勝負了。
場上的二人不言不語。
場下的以男谷精一郎、漥田清音爲首的師範、師範代們亦不發一詞。學徒們受這氛圍的影響,莫說是講話了,連大氣都不敢出。
便在這一片寂然之中,產出第一句話的人,是那位刻下緩緩露出遺憾表情的巨人:
“……我輸了。”
說罷,大石進站直身子,向青登行了一禮。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瞬間,青登的腦海裡不出意外地響起冰冷的系統音:
【叮!掃描到天賦】
【成功複製天賦:“九牛二虎+2”】
【天賦介紹:力氣比一般人要大】
【叮!偵查到宿主已擁有相同類型的天賦】
【“九牛二虎”能力晉級——“九牛二虎+3”】
——果然是“九牛二虎”。
在跟大石進的對戰開始後,青登就一直猜測着:自己這次多半會從對方的身上覆制到跟身高、力量相關的天賦。
大石進的力量自不必多言,能跟目前已是“變種人”的青登正面對刀且毫不落下風,他勢必身懷自帶數字後綴的力量型天賦。
至於他的身高……青登可太饞他的身高了!
能在民族基因有缺陷、飲食結構不健康的江戶時代裡,長到足足2米1,這是何等可怕的基因?
這樣的基因條件,若是自幼就攝入充分的營養,再輔以科學的鍛鍊方法,長到2米2、2米3也不成問題。
雖然自己現在這1米75的身高,已經足以傲視羣雄,但如果可以的話,青登還是希望自己的個子能再竄一竄,最好能像齋藤一那樣,長到至少1米8。
——也罷,雖然沒能複製到跟身高有關的天賦,但能讓“九牛二虎”獲得升級,倒也不錯。
想到這,青登收攏了腦海裡的思緒,站直身子,一絲不苟地回了大石進一禮:
“大石先生,感謝您的指教。”
這時,場下的某位學徒終於按捺不住地朝榊原鍵吉問道:
“榊原先生,大石先生爲何認輸了?適才的交鋒僅僅只是打成平手,他應該尚有一戰之力纔對啊?”
此人的這席反問,頓時使無數道疑惑視線撲簌簌地落至榊原鍵吉的身上。
榊原鍵吉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就是因爲適才的交鋒打成了平手,大石君才認輸的。”
他的話音剛落,不遠處的伊庭秀明便接話道:
“你們先前也都看到了吧?大石君引以爲傲的重斬、連刺,全都奈何不了仁王。”
“也就是說,僅憑常規手段,他根本就沒法打敗對方。”
“大石君的體力不如仁王。”
“當仁王破了他的連刺時,一方的氣息已亂,而另一方的氣息卻仍舊平穩綿長,便是‘雙方的體能並不對等’的最佳證據。”
“體力不如對方,自己又無力改變戰局,此消彼長之下,落敗乃遲早的事情,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當伊庭秀明說到這兒時,榊原鍵吉拿回話頭:
“因此,大石進的奧義‘片手突’就是他獲勝的唯一希望。”
“假使能憑此招打敗橘先生,那麼一切好說。”
“可若是連這招也失敗了,那就沒戲唱了。”
“然後……就如你們所見的,大石進的‘片手突’跟橘先生的天然理心流奧義打成平手。”
“祭出了最後的殺手鐗,卻仍遺憾收場,大石君已無獲勝的可能。”
“再打下去也只是在苦苦掙扎。與其這樣,倒不如痛快地坦承自己技不如人。”
聽完榊原鍵吉和伊庭秀明的解釋後,衆學徒紛紛面露了然之色。
“大石君也已衰老了啊……”
這時,主座上的漥田清音一邊擡手摩挲自己的蒼老面龐,一邊露出百感交集的表情。
“如若是年輕時的他,勝敗與否,尤未可知啊。”
在場下衆人議論紛紛時,場上的青登也在暗自感嘆。身爲實際交戰方,即當事者的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方纔所贏得的這場勝利,頗顯討巧。
用劍技巧也好,身體機能也罷,他跟大石進只在伯仲之間。
自己是憑藉更勝一籌的體力……或者說是憑藉正值紅利期的年齡纔打敗了對方。
如果大石進有着跟他相同的歲數……那麼,他們二人的戰鬥,勢必會是一場空前激烈的龍爭虎鬥。
當然,事後講這些,已無益處。
“如果這樣就好了”、“倘若那樣就贏了”……這些說辭,終究只是一種藉口。
敗了就是敗了,在名爲“敗北”的事實面前,任何說辭都是蒼白無力的。
從大石進此時現出的坦蕩表情來看,他跟千葉定吉一樣,不是那種會拿“年事已高”一事來給自己的落敗開脫的人。
大石進算是講武所的三當家。
現在,他們的三當家業已落敗。
擺在青登眼前的對手……便只剩下前頭的二當家和大當家了!
青登轉過身,擡起頭,揚起目光,直視主座上的二老。
“仁王,不要着急。”
漥田清音微微一笑,表情和藹。
“毫不停歇地跟大石君等人輪番交手,你現在也應該累了吧?”
男谷精一郎微笑着接話道:
“橘君,稍微休息一下吧。”
說到這,男谷精一郎停了一停,隨後換上意味深長的語氣,把話接了下去:
“若不保持最佳狀態……你可沒法戰勝‘劍聖’哦。”
……
……
行事風格雷厲風行的青登,自然是希望快點開打,趕緊跟男谷精一郎和漥田清音分出勝負。
然而,他也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
在經受了大石進、伊庭秀明、今井信郎等一票高手的車輪戰後,縱使是身懷無數天賦的他,也不禁感到身體疲憊。
因爲有“神腦+9”的加持,所以他的精神還很飽滿。
但其全身的骨骼、肌肉,可就真的是從剛纔開始就在不斷地發出哀嚎了。
雖然他很想快點複製到男谷精一郎和漥田清音的天賦,但除非萬不得已,他只想以勝利者的身份來迎接系統音的到來。
於是,他接受了二老的建議,暫且休息片刻。
此刻恰好正值晌午——“橘君,一起來吃午飯吧。”——男谷精一郎如是道。
這種合情合理,同時又不會太過叨擾對方的邀請,青登自是沒有回絕的理由。
就這樣,他品嚐了番講武所的料理。
講武所不愧是幕府的重點扶持項目。
不僅水井、訓練場等基礎設施幾近完美,就連日常飲食都能饞哭一大票平民、中下級武士。
主食是晶瑩剔透的大米飯,在巴掌大的飯碗裡堆成一座小山,冒出尖兒來。
配餐是豐盛的四菜一湯。
香氣濃郁的味噌湯、煎得外焦裡嫩的秋刀魚、油晃晃的炸豆腐、口感爽脆的醃蘿蔔……最讓青登驚訝的是,講武所的配菜里居然還有豬肉。
“來,橘君,快嚐嚐我們的牡丹,味道絕不會令你失望哦。”
男谷精一郎熱氣洋溢地朝青登餐案上的豬肉比了個“請”的手勢。
儘管直至目前,關於開國與否,日本國內的各方勢力仍爭論不休,但無論如何,西方的文化風俗傳入日本國內的時代大勢,終究是無從阻擋的。
古代的日本人之所以不吃四隻腳的牲畜,並不是因爲他們不愛吃肉。
相比起蔬菜,絕大部分的人類都更喜歡吃肉——此乃人類的天性。
受佛教和神道教的影響,日本官府認爲四隻腳的牲畜乃不潔的存在,故禁食豬、牛、鹿等四足動物,雞鴨鵝魚則不在禁令範圍內。
可日本人也不傻,他們一直都知道肉食好吃,而且也知道吃肉能夠強健體魄。
因此,在日本醫師的藥方裡,肉類乃相當重要的保健品。
就這樣,肉類打着“補品”、“保健品”的名頭,在藥材店裡頑強地生存了下來。
常有鍾愛吃肉的人,打着“購買補品,滋養身體”,偷偷地賣肉、吃肉。
爲了避諱,各類肉食被起了各種代稱,並在民間廣泛地流傳開來。
豬肉被稱爲“牡丹”,馬肉被稱爲“櫻花”,鹿肉被稱爲“紅葉”。
所以男谷精一郎的這句“快嚐嚐我們的牡丹”,意思就是“快嚐嚐我們的豬肉”。
隨着西風東漸,越來越多的日本人開始瞭解、接觸、品味肉食。
在此推動下,本就有着一定的民意基礎的“肉食文化”,可謂是得到長足的發展。
在長崎、橫濱等跟西方交流較多的地區,那兒的人們甚至已能熟練地用刀叉來切食牛排。
起初,試衛館的大夥兒都是不吃肉的。
一來是大家受“四足動物不乾淨”的思想影響甚深。
二來則是肉類老貴了,縱使是上級武士也沒法天天開葷。
在試衛館漸漸打響名氣,經濟狀況逐步好轉後,青登便開始極力推廣“肉食文化”。
其中的過程無比曲折、艱辛,可好在最終結果是令人欣慰的。
在青登的悉心“調教”下,試衛館的夥計們而今總算是能接受並享受吃肉的快樂。
時至今日,他們每週會吃上兩至三頓肉。
改善飲食所帶來的變化是相當直觀的。
較之以往,大夥兒的體格都變得強壯了不少——除了總司以外。
明明論吃肉的次數,總司不比任何人少,可她的身子就是遲遲沒有變化,一直都是矮矮小小的。
興許這就是身體機能異於常人所帶來的副作用吧。
——等日後擁有了穩定的財源時,我一定要建一座專爲我新選組服務的畜牧場,以使麾下軍士每天都有肉吃!
青登默默地下定決心。
在這個光是提供白米飯,就能讓中下級武士及平民百姓們歡天喜地、感恩戴德的時代裡,每天都能穩定地吃上肉……青登都不敢想象把此法堅持上一年……不!半年之後,新選組的戰鬥力將能拔高到何種程度!
……
……
此時此刻——
江戶,西洋人居留地——
安東尼揹着雙手,面朝前方的壁爐,表情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這時,走廊方向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老爺。”
他們家的女僕:勒羅伊,急匆匆地快步走至安東尼的身後。
只見她神色倉皇,彷彿撞見了可怕的事物。
“勒羅伊,如何?”
安東尼問。
“老爺……”
勒羅伊嚥了一口唾沫,努力平抑情緒。
“你說得沒錯……確實是有人在監視我們。”
安東尼聽罷,臉色發白地閉上眼、仰起頭,長嘆一聲:
“他們……果然還是追過來了嗎……我們都已經逃出歐陸了,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