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家的家祿雖不算高,但人緣卻很好,與其交好的旗本、御家人數不勝數。”
宮部響太郎模仿青登,有樣學樣地仰躺在地,臉面朝天,四肢呈“大”字型。
“你把他們家的嫡子殺了……我都想象得出:赤羽家肯定會聯合其他直參,強行栽贓你入獄!”
直參:旗本和御家人的統稱。
說到這,宮部響太郎彷彿回想起了什麼傷心事,“唉”地重重長嘆一聲。
“媽的!提起這個就來火!旗本和御家人作爲將軍大人的直臣、幕府的基石,本應以身作則,奮勇當先地報效幕府。結果呢?國士不見幾個,濫用職權、貪污受賄、魚肉鄉里的蛀蟲倒是有一堆!”
“雖然在下一介戴罪之身,沒什麼資格說這種漂亮話,但我對於‘直參武士裡蛀蟲遍地’的現狀,實在是看不過去!”
“啊啊啊!越想越火大!”
宮部響太郎抓狂似的揉頭髮,整整齊齊的月代頭三兩下地變成了一團亂七八糟的鳥窩。
“最後,別忘記提一嘴:希望對方能派代表來試衛館,與我等以及其他也有志於援助橘君的同仁共議事計。”
說話者,正是山南敬助。
至此,現場所有人都已領到各自的任務。
一道道或高或矮、或壯碩或纖細的身影,從試衛館魚貫而出。
“措辭記得禮貌一點。”
“那個……宮部君,你稍微冷靜一點。”
“橘君有難,我相信勝麟太郎對此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橘家的忠誠老僕:九兵衛像只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遍觀全場,刻下依舊神色淡然的人,只有三位:土方歲三、山南敬助、齋藤一。
土方的目光掃向總司、井上、山南、藤堂。
“九兵衛大叔,你冷靜一點。”
“找到他們之後,挪用我剛纔教近藤的那套措辭即可。”
“1個農人出身的庶民。”
“首先,橘君和桐生老闆的關係非常要好。”
青登無奈地看了一眼莫名激動起來的宮部響太郎。
“你是指……昂古萊姆家?”近藤挑眉。
土方的發號施令仍在繼續。
“反映橘君困於囹圄以及我等力量不足卻又急於儘快救橘君於水火的艱難現狀。”
“我知道了!千事屋是吧?好!千事屋那邊就交給我吧!”
土方深吸一口氣,調理被原田的暴論震得盪漾不已的心神。
“永倉,藤堂。橘君馳援蕃書調所的那一戰,你們倆都有參與,對吧?”
“聽我把話說完。”土方剮了原田一眼,“我說的是‘不可輕舉妄動’,沒說‘啥事也不幹’。瞧瞧咱們眼下的‘陣容’吧,2個直至近期才總算是獲得了一些名氣的道場主與道場少主。”
“倒不如說,赤羽家的報復這麼晚纔來,反倒是讓我有些吃驚呢。”
“一定要找到勝麟太郎!”
“我親自去一趟西洋人居留地。去年,討夷組的瘋子們大舉進攻居留地時,多虧了橘君的及時趕到與浴血奮戰,大量西洋人得以保住一命。”
青登聞言,聳了聳肩。
心愛的人蹲監了……對於缺乏社會經驗,過往的人生基本是在練劍與把持家務中度過的總司來說,這種事情已經超過了她的“可處理範圍”。
“諸位,最後,請聽我一言。”
“其次,不要小看職介所的老闆啊!”
“世道不公啊!再這樣下去、再不設法做出點改變的話,只怕是要國將不國了啊!”
“阿歲,你想將西洋人拉入我們的陣營?”近藤問,“你打算怎麼做?”
宮部響太郎深吸一口氣。
這個時候,原田突然大喊道。
“很好,知道就好。那就麻煩你去一趟北番所,尋找橘君的那三位老前輩。”
“記住,要儘可能地誇大事實。”
“源叔,近藤師傅,嬸嬸,九兵衛大叔,阿常小姐,不消片刻可能會有大量來自各行各業的客人上門,請你們準備好點心與茶水,是我們主動邀請人家來試衛館議事的,若是招待不週,那可就太失禮於人了。”
“阿勝!”
“桐生老闆一定會樂於爲‘解救橘君’而奔走。”
“橘君的入獄涉及政治鬥爭,我們不可輕舉妄動。”
“永倉,你說過你有個目前正在講武所求學的朋友,對吧?”
這位能不開口就不開口,能講兩個字就絕不會講三個字的“啞巴”,居然一口氣說了那麼話?
齋藤目下的反常行爲,讓現場衆人直觀地感受到:對於青登入獄一事,這位冷酷男子的內心並不像他外表上的那樣平靜。
年輕且缺乏閱歷的藤堂目光閃爍,眼中浮現出若隱若現的怯意。
“阿勝,你去一趟小千葉劍館,找千葉定吉先生還有千葉重太郎、千葉佐那子兩兄妹,向他們反映橘君與我等的現狀,就說:我們想幫橘君洗清冤屈,望請助我等一臂之力。若方便的話,請派代表來我試衛館,與我等共商‘援橘大計’。”
……
不過,這一次,齋藤在點頭之餘,以無悲無喜的語調應和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交給我吧。”
“土方先生,我的任務是什麼?”
土方換上半開玩笑的語氣。
“值此緊要關頭,我們要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
“哦豁?”宮部響太郎的眼中閃爍出像是聽到了吊人胃口的有趣故事的好奇光芒,“既然你如此地氣定神閒……那說明你一定有後招咯?”
……
“嗯,很好,就是要這股氣勢。”
……
“相比起素來風評不佳的旗本老爺們,市井百姓們的情感肯定更偏向於深孚衆望的橘君。”
“橘先生,像你這樣的有能之士身陷囹圄,反觀那幫一個個吃得滿腦腸肥的蛀蟲卻高坐在雲端之上!”
土方拍了拍手,響亮的鼓掌聲宛如鐘鳴一般在衆人的耳畔迴盪。
“首先,目前可以確定的是:橘君確實是遭捕了。”
宮部響太郎坐起身,伸手攥住牢房的門柵,臉龐緊緊貼進圍欄間的縫隙中。
總司的話音越說越小。
“所以,向桐生老闆尋求協助,說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青登沒有正面回答。只似有所指地輕聲道:
“赤羽家的人緣很好……我的人緣也不差哦……”
“好,既然你有辦法和講武所牽上線的話,那你負責去講武所。”
衆人的視線集中在土方的身上。
“什麼?!”原田插話進來,“難道我們就這樣乾瞪眼、啥事也不幹嗎?”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吧!”
他們抱持着相同的目的,奔向江戶各地。
“……好吧。”土方略作思忖之後,正色道,“那麼,山南,你就陪阿勝去一趟小千葉劍館吧。”
青登隨口打趣道。
“並不是,只是你剛纔的那句話讓我很在意……嶽鵬舉是哪位?被項羽打敗,然後在長江邊自刎的那位悲情英雄嗎?”
“小千葉劍館嗎……好!我明白了!”近藤頷首。
片刻後,他咬了咬牙,像永倉那樣用力地錘了下胸膛:
“是!在下定不辱使命!”
“雖然我等只是一介要身份沒身份、要地位沒地位的普通人,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想不到你也是一員滿腔熱血的有識之士呢。”
“齋藤,你曾經是橘君的保鏢,在橘君還名聲不顯時就已陪護在他身旁。”
“好死不死的,這個雜碎是旗本出身,而且還是那種名望頗高、家世頗顯赫的旗本,他的族人聯合其他直參,以‘濫用職權,枉殺忠良’爲由舉報橘君,並向官府施壓,迫使官府將青登收監。”
然後——
“怎麼了?原田,爲何不說話,你覺得自己幹不來這項任務嗎?”
“所以,你們倆的任務很重。”
“我呢?我呢?土方先生,我呢?”
……
“……好了!所有人,聽着!”
永倉“咚”地錘了下胸膛,朗聲和道:
井上、周助、阿筆、九兵衛、阿常紛紛頷首。
“劍館今日就先關閉一天吧。”
“啊?不、不是的!”總司連忙擺手,“只要能讓橘君儘快出獄,你讓我去江戶城都可以,只是……千事屋裡有一個我不是很想與其見面的人……”
但是,他並沒有選擇退縮。
“你過譽了。在下‘熱血’有餘,‘有識’不足。話說回來,你的身心狀態還蠻好的呢,明明都被下獄了,卻還是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既不神色惶恐,也不鬱鬱寡歡。”
“茶屋?居酒屋?”原田不解地看着手裡的錢袋,“土方先生,這是何意?”
原田:“……”
“你有着即使在天皇、將軍大人面前,也能毫不怯場地侃侃而談的能力,這項艱鉅的任務只有你能勝任。”
“4個道場學徒。”
“這、這樣啊……”總司吞吞吐吐。
雖然永倉嘴上這麼講,但他臉上的焦急、慌亂之色並不比九兵衛少上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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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還有,等會兒可能會有一些好事之人因聽聞橘君的遭遇而趕來湊熱鬧。屆時,就勞煩你們出面阻擋了。對於那種跑來看熱鬧的人,沒什麼好跟他們說的,不管對方說啥,只需答‘無可奉告’即可。”
說來也是巧呢,隨着新一月的到來,本書的劇情也正式邁入“第二卷的高潮階段”。有書友昨天說什麼“我已經猜到後續的劇情啦!無非就是青登靠着後臺背景打赤羽家的臉”啥啥的。
“勝麟太郎最常出沒的場所,無非就是蕃書調所和講武所。”
“倒也毋需感到悲觀。”
土方從懷裡摸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厚實錢袋,擲給原田。
“阿勝,你忘了嗎?在西洋人居留地裡,有一戶人家與橘君親密得如膠似漆。”
就在剛纔,青登的老部下:藤堂平助與青登的老友:山南敬助都來到了試衛館。
“總司。”
“若是在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里開職介所也就罷了。但能夠在像江戶這樣的特大都市裡經營職介所的人,要麼是人脈極廣,要麼是背後有人撐腰,要麼是二者兼備。”
“……”土方沒有立即作聲,他深深地看了總司一眼。移時才慢吞吞地輕聲說,“嗯,交給你了。”
前兩位暫且不論,齋藤本就生了副不苟言笑、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所以也無法分清他現在是真的淡定,還是單純的面癱。
土方轉過頭,看向齋藤。
對此,我只能耐人尋味地一笑……
與橘君交好的“北番所老前輩”……那自然是有馬、豬谷與牛山。
“所有人,都朝我看過來!”
“嗯。”永倉答,“‘蕃書調所之戰’可是我、原田和藤堂在入職爲橘先生的岡引後的首戰。”
齋藤點了下頭。
“橘君是我爲數不多的好友,我由衷地希望他能儘快擺脫牢獄之身。這份心情,我想大家都是共通的!所以,大家守望相助,協力洗清橘君身上的冤屈吧!”
說猶未了,她就猛地一轉話鋒:
“啊啊啊啊!我在幹嘛!都這種時候了,還在計較這種旁支末節的小事!”
“……”山南敬助一言不發,若有所思地抿緊嘴脣。
“藤堂,你去蕃書調所。”
無助、迷茫之下,她本能地向她最依賴的三位前輩求助。
“當我剛纔的這句話沒說!!!別管什麼嶽鵬舉了!總之,拉取民衆支持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江戶,小石川小日向柳町,試衛館——
“被捕的原因的是在去年討伐甲斐的山賊時,橘君宰了一個陣前抗命的雜碎。”
說罷,土方看向尚未被他點名的最後5人:井上源三郎、周助、阿筆、九兵衛、以及近藤勇的妻子:近藤常(原名:鬆井常)。
“好在橘君的朋友遍天下,不愁找不到願意爲我們提供協助的人。”
“桐生老闆?”總司一怔,“爲什麼要找桐生老闆?”
“橘君只不過是被暫時關入小傳馬町的揚屋敷而已,何必一個個的如喪考妣?虧你們還是腰懸雙刀的武士呢。”
土方的嘴角揚起輕淺的弧度。
“糟糕了!糟糕了!少主被逮捕入獄了!怎麼辦!怎麼辦!”
“既然我們勢單力薄,那我們儘可能地收集同伴、壯大力量不就好了。”
“如此寒磣的陣容,是要如何幫橘君洗清冤屈?這點人手連劫獄都辦不到。”
倒是和土方不太熟的山南聳了聳秀氣的眉毛,面露不悅。
“橘君曾跟我提及過:在北番所有3位與他關係很好的老前輩。你知道橘君所說的這3位與他交好的老前輩都是誰嗎?”
“3個道場食客。”
土方像永倉和藤堂遞上讚賞的眼神。
“雖然不能指望每個西洋人都懂得知恩圖報,但有希望得到的援助,還是要奮力爭取一下。”
“哦?”原田兩眼放光,“居然是非我莫屬的任務?快!你快說給我聽聽!我的任務是什麼?”
土方仰高腦袋,神情肅穆,像極了一位正準備發表陣前演講的大將。
“別急。”土方淡淡道,“每個人都有任務,你也不例外。我給你量身訂製了一個非常適合你的任務。可以說,這個任務除了你之外,沒人有能力完成。”
土方的目光反方向一轉,定格在齋藤、永倉、原田三人的身上。
他們倆來試衛館的目的相同:都是因爲聽說青登入獄,所以趕過來查看情況、確認真僞。
“最好就是把橘君塑造得像是蒙受了不白之冤的嶽鵬舉、菅原道真一樣!”
“把橘君說得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除了青登以外,全試衛館上下包括周助在內,都不知道桐生的真實身份。在他們眼中,桐生老闆只是一位普通的職介所老闆。
“抱歉……我好像過於亢奮了,請見諒。”
相較於土方的慷慨陳詞,齋藤的反應無疑要平淡得多——他只又輕輕地點了下頭。
跟齋藤朝夕相處了那麼久,他們都已十分了解齋藤的脾性。
“近藤兄!土方先生!源叔!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原來傳聞是真的……”藤堂結結巴巴,“橘先生真的被官差們逮捕了……”
永倉新八道。
“那、那我們到底該如何是好?”藤堂喃喃。
不知所措的氛圍彌散在試衛館的空氣裡。
總司表情茫然地望向近藤勇、土方歲三與井上源三郎。
土方一邊攤手,一邊看了眼周助與近藤。
“一般庶民的支持與聲援,我們同樣也要盡力爭取。”
土方把話接下去:
“橘君與勝麟太郎是關係很好的忘年交。後者乃現在正身居要職的幕府高官,若能爭取到他的支持,如得萬人之力。”
“原田,你的任務是拿着這些錢,遊遍江戶所有的茶屋、居酒屋。”
“所以,原田,你肩上的擔子可不算輕,千萬別搞砸了。”
“因此,我需要你們兵分兩路。”
宮部響太郎笑着擺了擺手。
一直在等待點名的總司見終於自己了,連忙下意識地站得筆直,目光炯炯地看着土方。
“要你去這些地方,當然不是隻單純地吃吃喝喝玩玩了。你要在這些人流量普遍很大的場所裡,裝作不經意地提起橘君被捕之事。”
“等一下。”這時,一道清朗的男聲插入進來,“近藤君,我陪你去,我是小千葉劍館的門人。有我的陪同,與千葉師傅等人的交涉應該能變順遂不少。”
“橘君目前在民間有着很高的人望,‘仁王’之名在江戶家喻戶曉。”
“總之一句話:盡你最大可能地激起市井百姓們對橘君的同情心。”
“依我以前走南闖北的經驗,職介所的老闆是這世上最不能招惹的人之一。特別是能在江戶這種泥沙俱下、藏龍臥虎的低頭裡開職介所的人更甚!”
瞬間,除了山南之外的現場衆人紛紛朝齋藤投去驚訝的視線。
“嗯?總司,你怎麼表情怪怪的?你不想去千事屋嗎?”土方問。
土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總司用力搖頭,後腦勺的纖細馬尾辮左右晃盪、撲跳。
永倉:“嗯,是的。”
近藤反射性地應和道:
“何事?”
“你去千事屋,找桐生老闆。”
因此,總司、永倉等人俱已習慣土方的嘴臭。
他一邊伸高手臂,一邊用力地原地蹦跳,活像一隻看見狗糧的哈士奇。
“我有什麼好惶恐、寡歡的?在決定將赤羽小太郎剁成兩半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遭受其背後家族的瘋狂報復的心理準備了。”
“等與勝麟太郎見上面之後,你們就還是那套說辭:反映現狀、懇請支援、派代表來試衛館。”
土方伸出兩根手指。
土方說話難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懇請對方盡一份綿薄之力。”
“沒錯!橘君對昂古萊姆家有2次救命之恩,同時橘君現在還是他們家得那個金髮小姑娘的劍術老師,只要我說明來意,昂古萊姆家定會爲我敞開方便之門。”
不僅總司怔住了,就連周圍的其他人也不禁愣了愣。
《仙子,你先把刀放下》
天元五千三百六十七年,有一個魔頭欺男霸女,仗勢欺人,無惡不作,人神共憤,要將世間變成一片煉獄。
好消息:隨着劇情的發展,若干年後,天命之子將會帶領着紅顏知己將那個魔頭殺死。
壞消息:現在……我成了那個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