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悍勇,被譽爲“火付之虎”的水島任三郎可絲毫不比青登要弱。
有香取神道流的免許皆傳在身,同時又因身經百戰而積累了極深厚作戰經驗的水島任三郎,是繼青登之後第二個衝關成功的。
出刀極狠辣、刁鑽的他,保持着一刀一殺的節奏,殺得匪徒們丟盔棄甲。
強悍的戰鬥力,再配上他那張不苟言笑、無甚表情的表情,像極了一尊肉身鬼心的殺神!
進攻速度與青登大抵相當的他,跟青登基本保持着相同的戰線——因此,他在第一時間發現青登的定鬼神被結城常吉控住。
近乎沒有任何猶豫的——他伸開右腿,足尖輕勾,挑起落於其腳邊的一柄打刀,接着左手抓住此刀,右手則將自己的佩刀——備前長船用力擲給青登。
“仁王!”
聽見水島任三郎在喊自己的青登,回身看了眼水島任三郎朝他扔來的備前長船,瞬間明白水島任三郎是什麼意思。
青登心領神會地用力點了下頭,隨後立即放開手裡的定鬼神,將定鬼神“送”給了結城常吉。
緊接着,青登用力跳起,於半空中一把接住了水島任三郎擲來的備前長船。
備前長船相較定鬼神要輕上一些,但不論是鋒利度還是刀身的重心,都堪稱完美——一看便知也是把千里挑一的優秀寶刀!
只要手裡有把好刀……那麼一切就好說了!
青登向左一跨步,對着左邊的匪徒一刀劈下,剁碎了他的頭蓋骨;然後揮刀返身,從下盤橫掃右側敵人的腰部。
青登看也不看左右兩邊,面朝自己的正面——從左右兩側夾擊而來的匪徒已相繼倒地。
在同一時間,腦海裡陡然響起冰冷系統音,使青登精神一振:
【叮!掃描到天賦】
【成功複製天賦:“鐵肺”】
【天賦介紹:心肺功能比一般人強大】
【叮!偵查到宿主已擁有相同類型的天賦】
【叮!開始天賦融合】
【叮!天賦融合成功】
【“鐵肺”能力晉級——“鐵肺+1”】
【“鐵肺+1”天賦介紹:天賦效果在原有的基礎上獲得增強。“+9”爲最高等級】
那個“奪走”定鬼神的傢伙……即結城常吉,嚥氣了——因爲他直到歸西爲止,一直沒有放開手裡的定鬼神,所以系統判定他爲“一直戰鬥到死”,成功度過了10秒鐘的複製天賦的時間。
“鐵肺+1”……臨死前還送了青登這樣一份大禮,定鬼神被“奪”的不快,瞬間消弭了不少。
喉嚨都被戳開了,居然還能有那麼大的力氣,並且還能堅持這麼久才死……生命力強悍得令人覺得膽寒、不可思議……
只見結城常吉的雙手依舊緊握定鬼神的刀身,兩腿彎曲跪倒在地,身子前傾,腦袋耷拉。
因爲有插在其喉嚨上的定鬼神撐着地面,所以他的身子沒有整個倒地。
他此時的模樣,像極了一位切腹的自殺者。雙目的眼白遍佈密密麻麻、猶如肉蟲的紅血絲……看上去分外駭人。
青登伸出左腳,勾住定鬼神的刀柄,往上一挑——拄在地上的刀柄高高揚起,從指着地面變爲正對天空、正對青登!
嗡——刀光閃過,青登一刀斬斷了結城常吉的兩隻手掌。在這兩隻斷掌掉落時,青登順勢輕舒左臂,將定鬼神一口氣拔了回來。
經歷不到2分鐘的短暫分別,青登的愛刀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這時候,新的敵人殺到了!
青登雙眼死死盯着從正面快速逼近的3名敵人。與此同時,他左眼角的餘光瞥見又一道鬼祟的人影出現在他的左身側,此人手拿短槍。日光下,槍刃寒光閃閃。
說時遲那時快,青登開始行動了!
他舉起雙刀——左手的定鬼神采中段,右手的備前長船舉上段。
青登不懂二刀流,沒學過任何二刀流的技法……但他擁有別的東西。
增強肢體協調能力的“水之體”、增強左半身靈活度的“左利手”、以及賦予一心二用的能力的“左右互搏”,一併發動!
青登精準的意志,順着臂膀傳遞到掌中的雙刀——嚓——他揮着刀旋轉,踩着結城常吉逐漸僵硬的屍身高跳起來,定鬼神掃向身旁,橫砍了左側之敵的頭顱,發出“嚓”的聲響,就像切割布帛的聲音一般。
緊接着,青登猛然回身,力量集中在腳尖上,然後一蹬地猛然往前衝,撲向正面的那3名敵人。
這仨人眼見青登飛速靠近,不禁有幾分驚慌。但驚慌失措只是暫時的,他們的心理素質都很不錯,而且人數的優勢給了他們充足的自信。僅轉瞬的功夫,他們的心緒就恢復了鎮定。
3個人,3把刀,勾勒出一道道耀眼的銀芒,這些銀芒編織成一張銀色的大網,向青登當頭罩去。
“嘶……”青登用力吸氣。
白霧狀的寒冷空氣,決堤般地灌進青登的口鼻。
倏然,刀光劍影舞動於青登的身前!
定鬼神斜向砍中了第一個人的天靈蓋,備前長船擋開了另一人的刀,然後稍稍舉起定鬼神的刀尖,刺向因刀被擋開而空門大開的這個傢伙的胸口,收回定鬼神的同時,備前長船橫掃第3人的身體。
在青登的雙刀攻勢之下,這張向他頭頂罩來的“銀色大網”,於轉瞬間分裂成了萬千碎片。
與此同時,青登的不遠處,“火付之虎”也在不斷地彰顯他的“虎威”!
儘管此刻包圍自己的匪徒足有5人,但水島任三郎卻渾然不懼。
他神情鎮靜,眉宇間不見半點憂色與怯色,一絲不苟地施展着令人歎爲觀止的凌厲劍技。
只見他宛若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勢必會以摧枯拉朽之勢俯身衝下,一定會將盯上的獵物緊抓在爪的戰鷹一樣,不斷右衝、左伏、前飛、後躍。
身形每次一動,都必定會有一人非死即傷。
包圍他的匪徒雖多,卻根本對他束手無策。
水島任三郎所使的流派:香取神道流,乃包含太刀術、小太刀術、居合術、棒術、薙刀術、槍術、手裡劍術、柔術、忍術,風水術,築城術等諸多武術種類在內的綜合古流。
因此,水島任三郎的進攻方式,堪稱五花八門。
時而持刀揮斬。
時而在翻滾躲避匪徒的攻擊時,順手撿起地上的一支短槍,扎穿某人的腳掌。
時而空出一隻手,施展精湛的柔術技巧,扭斷身旁之人的脖子。
驀然,青登猛地發現忽有一人正從後方靠近水島任三郎。
而說來也巧,水島任三郎於同一時間發現有個匪徒,也正自後方靠近青登。
彷彿提前約定好的一般,青登和水島任三郎同時衝向彼此!
就在二人錯身而過的那一霎時,2道利刃入肉聲,不分先後地響起。
青登一刀削開了水島任三郎身後之敵的喉嚨。
水島任三郎一刀刺穿了青登身後之敵的胸膛。
兩蓬血霧,既飛灑於各自的身後,又飛灑於各自的身前。
“水島君!”
青登將備前長船扔還給身後的水島。
相比起用不順手的二刀流,還是手裡只抓着一把刀,更能令青登感到心安。
水島頭也不不回地擡手接回他的備前長船,然後順勢將身子後靠,用脊背去找青登。
二人的背部緊貼作一塊。
一系列的高強度作戰,已使這位久經沙場的戰將氣喘吁吁、力倦神疲。
水島任三郎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彷彿隨時會從胸口裡蹦出來。宛若戰鼓聲的心跳,清晰地透過衣服與肌膚,傳遞至青登的身軀。
只不過,水島任三郎跟青登一樣——雖然身體已累極,但雙目依舊閃閃發光。
“仁王!”水島說,“匪衆的士氣已經開始崩潰了!現在正是將他們一口氣打垮的大好時候!”
青登聽罷,嘴角微彎:“那我們還等什麼呢?”
他靜靜把定鬼神架在身前。
水島任三郎那張因長年不苟言笑,而顯得面部線條僵硬的臉龐,此刻難得地多出了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意。
“上了!仁王!”
二人同時發出叫陣的吶喊,並同時激射而出!再度投身戰場!
……
……
在箭矢互射、刀槍激突、鮮血與塵埃的狂舞之中,戰場的天平總算是開始出現明顯的傾斜。
裝備水平、個人戰鬥力皆遠不如火付盜賊改的相馬衆,敗象漸現。
在青登、水島任三郎和金澤忠輔這3位戰力驚人的“突擊箭頭”的領銜衝擊下,相馬衆的戰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八花九裂、千瘡百孔。
王、虎、犬的奮勇當先、所向披靡英姿,極大地鼓舞了討伐軍的士氣。
愈來愈多的討伐軍將士,擺脫了適才慘遭火魔侵蝕的陰影,一個個紅光面色、神情亢奮,悍不畏死地猛打猛衝。
而相對的,匪徒們的士氣則是跌落至了谷底。
哪怕是最精銳的軍隊,遭受如此慘重的損失,目睹如此一邊倒的戰局,都會不禁感到膽寒,遑論一幫靠欺負弱小爲生的山賊?
匪徒們臉上的戰意漸漸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濃郁的驚懼與惶恐。
一片混亂之中,不知是何人最先扔掉了手裡的武器,一邊尖叫,一邊倉皇后逃。
“潰敗”是一種很奇特的羣體行爲。
當所有人都定在原地不動時,即使士氣已再衰三竭,也不會有人逃跑。
可若是有誰起了這個頭……那麼就會開始發生恐怖的“傳染”。
一個人逃跑了,很快就會有第二個人效仿。
緊接着,是第三個、第四個……第十個……第一百個……
這種名爲“恐懼”的情緒,其傳染性比世間的任何一種疫病都要厲害。
刻下的相馬衆,就是這樣的一種狀態——在出現第一個逃跑者後,僅數息的功夫,“一個人的逃跑”便演化成了“一羣人的大潰逃”。
匪徒們毫無秩序與組織地四散奔逃。
他們不管不顧地沿着山道往山頂上逃,往他們設於山道上的第二道關卡逃。
討伐軍的將士們見狀,頓時爆發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震天歡呼。
殺得渾身浴血的金澤忠輔,擡手隨意地抹了把臉,然後一邊興奮地咧嘴,一邊將掌中的刀高舉:
“欸——!欸——!”
衆將士:“噢噢噢噢——!”
水島任三郎也把他的備前長船舉過頭頂,刀尖指天:
“欸——!欸——!”
衆將士:“噢噢噢噢——!”
欸,欸,噢——這種叫聲被稱作“勝哄”。
在古日本,軍隊出陣及打了勝仗時,常用勝哄來鼓舞士氣、慶祝勝利,類似於俄國人的“烏拉”。
一般而言,由總大將來喊“欸,欸”,當總大將喊完這2聲“欸”後,士兵們用“噢”來回應。
正當衆人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而放聲歡呼的時候——
“還有人有力氣嗎?”
青登無悲無喜的平靜話音,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
以金澤忠輔、水島任三郎爲首的討伐軍將士們,循聲看向青登時,恰見青登正低頭尋找着什麼東西。
不一會兒,青登就在地上……或者說是在某人的腰上,找到了他苦尋的物事。
他彎下腰,一把某個已經嚥氣的匪徒腰上的葫蘆奪了過來。
擰開蓋口,一股濃郁的酒香立即向青登撲鼻而來。
——酒嗎……算了,無所謂!
青登昂首猛灌,一股快感從脣間滑落。
原本像枯柴般乾涸的口腔喉嚨,因重新獲得滋潤而令人大感過癮。
這支葫蘆裡所裝的酒水,烈度不低。
僅片刻的功夫,青登便感到自己的整個肚腹暖烘烘的。
渴極了的青登,“咕咚咕咚”地牛飲了十數秒鐘——他沒有將葫蘆裡的酒水全部喝完。他特地留下大概2口的量,將其傾灑到自己的後脖頸上。
酒水順着脖頸滑進後背。
清爽冰涼的觸感使青登本已疲乏的精神一振。
原本像大理石般僵硬沉重的四肢肌肉,也重新變得有力且富有韌性。
“若還有人有力氣……就跟我來!”
青登將手中空了的葫蘆,隨意地摔至腳邊。
“我要追殲殘敵!”
青登此言一出,在場的每一個人,無不露出啞然的神情。
金澤忠輔與水島任三郎對視一眼。隨後,前者神情凝重地沉聲道:
“……橘君。我懂你的意思。匪軍業已潰敗,正是對他們發動追擊,擴大戰果的大好時候。可是……你看,隊士們現在都已經精疲力竭了,此時展開追擊,恐會遭遇不測風雲。”
黏着潰兵們的屁股打,擴大戰果——這種簡單的道理,在火付盜賊改奉公日久的金澤忠輔和水島任三郎,自是曉得。
假使條件允許的話,他們兩個早就下令追擊了。
但是,就如金澤忠輔適才所說的——相馬衆確實是已經潰敗,但他們這邊也沒有力氣再展開任何大規模的作戰行動了。
舉目望去,絕大部分隊士,不是正氣喘如牛,就是連站都站不穩了。
這時,不遠處的人堆裡,忽然響起一道弱弱的聲音:
“要不……我們去請示一下我孫子君?”
發出這句提議的人,正是八番隊隊長風間信義。
相比起自戰端一開,握刀的手幾乎就沒停下來過的王、虎、犬,風間信義身上的衣服,簡直不要太乾淨——幾乎不見半點血跡,只被蒙上了些許塵土。
我孫子是本次西征的主帥、總指揮。所以作戰時每臨大事,直接向他反映準沒錯。
然而……我孫子目下正坐鎮于山腳下的本陣。
若要找他請示,還得派人下山——這一來一回之下,將會耽擱不少的時間,導致寶貴的戰機流失。
最佳的追擊窗口期就那麼短。一旦錯過,敵人就能漸漸回過神來。
屆時,“追殲戰”就會變爲新的“攻堅戰”。
青登抿了抿脣,稍作思忖後,道:
“金澤君,我知道吾等麾下皆已累極。”
“但是——”
青登一轉話鋒的同時,擡高聲量與音調。“穿雲裂石”、“金嗓”、“鶯啼”發動。
“狹路相逢勇者勝。決定戰爭勝負的一大重要因素,不就是比哪一方的意志力更強、更能堅持下去嗎?”
“爲了接收倉皇逃竄的潰兵,匪軍設在山道上的第2道關卡,現在肯定正大開着——也就是說,匪軍的第2道關卡目前正處於組織混亂的狀態!”
“吾等即刻展開追擊的話,完全有機會趁着匪軍眼下尚未從失序狀態中恢復過來,將他們的第2道關卡也一口氣奪下!”
“假使放任他們從容退守,那麼只需一晚的功夫,他們就能在他們的第2道關卡上重新站穩腳跟!”
“屆時,就要再打一場與今日一樣艱辛的苦戰!”
“與其這樣,我寧願繃緊神經、咬緊牙關,畢其功於一役,將匪軍追殺到天涯海角!就在今天,把所有能拿下的匪軍據點全部拿下!”
青登有理、有據、有氣勢地提出了他的意見。
霎時,不少人的表情變了——他們露出了意動的神色。
隊士們……不論是哪支番隊的,皆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金澤忠輔沉下眼皮、微微垂首,面露思考之色——是否要採納青登的意見,全繫於肩擔“副將”、“前線總指揮”之重任的他的一念之間。
金澤忠輔看了眼身旁的水島任三郎,想要徵詢這位老戰友的意見。
“……”水島任三郎同樣一言不發。
只不過,他在沉默了一會兒後,便向金澤忠輔輕輕地點了點頭。
目睹水島任三郎的此番動作,金澤忠輔閉上雙目,長出一口氣。
待他將雙目重新睜開時,其瞳仁的深處迸射出彷彿想通了什麼難題、彷彿茅塞頓開的明亮光芒。
他轉過身,面朝身後的大部隊:
“風間君!你率領你的八番隊,將傷兵們護下山!”
“其他人,全都跟上我與橘君!”
“我與橘君殺到哪裡,你們就得跟進到哪裡!明白了嗎?”
隊士們又互看了一眼,接着紛紛高舉手裡的武器,表情亢奮地齊聲應和:
“哦哦——!”
剛嘗捷戰所帶來的高昂士氣,化爲了震天響的高呼。
這當兒,水島任三郎重新把他的備前長船高舉過頭、斜指天空:
“欸——!欸——!”
“噢噢噢噢噢——!”
刀槍弓炮碰在一塊,發出清脆、密集的鏗鳴。
金澤忠輔笑了笑,舉刀過頂:
“欸——!欸——!”
“噢噢噢噢噢噢——!”
青登感到自己的嘴角在上翹。擡手一摸,確實如此。
受時下的豪烈氣氛的影響,青登的情緒也開始激越了起來。
他學着金澤忠輔和水島任三郎的模樣,高高舉起定鬼神,刀尖遙指青天!
“欸——!欸——!”
“噢噢噢噢噢噢噢——!!”
……
……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那幫狗屎官兵在鬼叫些什麼?”
“他們不會是想……”
……
東一坨西一團、像撒豆子一樣胡灑在山路上的匪徒,紛紛因聽到身後傳來響遏行雲的勝哄而緊張回頭。
不回頭則已,一回頭——他們的小心肝差點被嚇碎了。
那片由統一的漆黑制服構成主色調,由明晃晃的刀槍弓炮組成電光的“雷雲”,又來了!
依然是由王、虎、犬擔任攻擊箭頭。
由這3位猛將率領的追擊大軍,伴着團團塵煙而來。
只見大軍的上半部被踐踏而起的塵煙染成暗黃色,下半部分則爲制服的漆黑色。
氣勢十足但又不失秩序的追擊大軍,隊列整齊的就像一波洶涌的海浪。
“啊啊啊啊啊啊!”
“媽的!媽的!官兵殺過來了!”
“快逃!快逃!”
“他媽的!這些狗日的官兵都不會累的嗎?!”
……
瞬息間,崎嶇的山道上擠滿了毛骨悚然與風聲鶴唳。
說時遲那時快,衝在最前頭、衝得最快的青登,已經一個虎跳而出,像下山的猛獸,壓向腳程很慢、離他最近的一員匪徒,此獠連悲鳴的時間都沒有,腦殼便被劈碎了。
金澤忠輔、水島任三郎迅速跟進,強忍疲憊所帶來的種種不適,榨盡體內所剩的最後一點力氣,將手裡的刀砍向身前的敵人。
青登猶如分身成三人、五人、八人。定鬼神被揮出了三把刀、五把刀、八把刀的效果。
他快速移動,靈活地運用腳步,腿力、腰力皆被用至極致。
時而縱橫跳躍。
時而瞬間轉身到某位匪徒的身側。
時而以巧妙的步伐,繞轉至匪徒們之間。
定鬼神直刺,橫斬,縱劈,斜聊,像一頭飢不擇食的饕餮,瘋狂吞食刀鋒所及之處的所有血肉。
崎嶇的山道上,到處是追殺與逃命;衝鋒與防禦;廝殺與被殺。
討伐隊如狼似虎般的追擊,把匪徒們本就已然崩潰的士氣,撕碎得七零八落。
部分人頭也不敢回地拼命逃跑,只恨爹媽沒有給自己多生一雙腿腳或是一對翅膀。
部分人血氣尚存,眼睛一紅、牙關一咬,高聲發出“我跟你們拼了”之類的吼叫後,抓起武器回過身,英勇地撲向身後的“黑色海浪”。
想逃跑的人、欲放手一搏的人——行進方向完全相反的這2波人在山道上撞成一團,各自因彼此的阻撓而互相破口大罵。
某些成功甩脫了同伴的妨礙,提刀殺向青登等人的勇士,僅在頃刻間便被“洪流”吞沒了,幾乎連一朵浪花都沒濺起。
這個時候,金澤忠輔和水島任三郎麾下的二番隊、四番隊,統統爆發出了與青登此前所見的五番隊、七番隊截然不同的高昂戰意與兇悍戰鬥力!
每個人的面龐上,都鐫刻滿了無處可再下刀的疲憊。
幾乎每一個人,現在都是靠着意志力、精神力在支撐戰鬥。
當然——要說誰是當下最累的那一個……那非青登莫屬。
身爲今日裡的戰功最豐者兼貢獻最多者,青登的體力早就見底了。
哪怕是擁有着“元陽”、“強肌+1”和剛進化沒多久的“鐵肺+1”都累成這個樣子,可想而知青登目前的消耗、疲憊值已達多麼恐怖的境地。
這會子,一股風朝青登等人、朝討伐軍的追擊部隊迎面吹來,運來一波接一波血腥的味道,混合着濃重的燒焦味與淡淡的屎尿味,彷彿是鮮血的味道與廁所的味道相混合,聞得青登有點犯惡心,想要嘔吐。
不。
是已經吐了。
青登“哇”一聲,發出難受的乾嘔聲。
本來身體狀態就不怎麼好,外加當前正在奔跑,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再被這股難聞氣味這麼一刺激,瞬間感覺肚腹內有股氣流上涌,順着食管直往口腔裡衝。
但縱使如此,青登也沒有因此而讓自己的腳步停下或是遲滯哪怕半分。
他一邊低頭乾嘔,一邊繼續往前跑,往有匪徒的方向跑!
青登之所以敢力排衆議,執意堅持對潰逃的匪軍展開大追殲,倒不是他對自己的這份提議,多麼地有信心。
只不過是因爲……在拿下第一座關卡、看見匪軍潰逃後,他的內心深處沒來由地響起了一道聲音。
這道聲音在他的心間、在他的腦海深處,反反覆覆地對他說:追上去!追上去!此時不追擊,更待何時?
彷彿有着什麼魔力一般,在聽到這股身影后,青登有種欲罷不能的感覺;有種沒法……或者說是不想違抗這道聲音的奇妙感覺……
於是乎,在這股奇妙感覺的驅使下,青登慷慨激昂地向全軍提議咬緊牙關、發動大追殲。
也正是這股奇妙感覺,一直支撐着他。
迫使他不斷向前。
不斷邁動腳步向前!
洶涌澎湃的“黑色巨浪”宛若一臺割草機,“隆隆隆”地沿着山道往山頂上一路收割,過去不知多長時間之後,終於……青登瞅見前方的山道盡頭,出現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近4米高,十餘米寬,像個堤壩一樣橫亙在山道的中間。
“堤壩”的正中央,有座正敞開着的大門。
時下仍是午前。因爲恰好背朝東方,所以有縷縷晃眼的陽光從“堤壩”的周圍及中央大門後方照來,勾勒出“堤壩”的影子,同時也使這座“堤壩”宛若被明媚的秋暉籠罩的天國。
對膽氣盡喪的匪徒們來說,這座“堤壩”確實算得上是天國——因爲它正是相馬衆設在山道上的第二道關卡!
遠遠望去,數不清的匪徒爭先恐後地穿過關卡的大門,逃至關卡的後方。
關卡望樓上的“瞭望員”瞅見討伐隊的大軍已經出現在他們的視野範圍內之後,連忙高聲示警。
一時間,整座關卡被呼噪與蜩沸吞沒。
“快!關門!關門!”
“關門?可、可是,外面還有我們那麼多的弟兄……”
“別管了!若是放官兵們衝進來,那麼這裡的所有人都得完蛋!”
“是、是!”
“喂!我們還沒進去呢!”
“等一下!別關門啊!先讓我們進去啊!”
……
這座關卡,是相馬衆在山道上所設的最後一條防線。
假使此關也被奪下,那麼相馬衆就不得不放棄整條山道,退守他們的最後一座據點:他們的營寨。
爲避免遭遇這樣的結局,守關人員們在他們的長官的指揮下,匆忙合攏大門。
那些還未進關的人見狀,無不像發了瘋一樣,不管不顧地直往還沒徹底關上的大門裡鑽。
好在——關卡的大門夠寬。而仍滯留在關外的匪徒,數量也不多。
因此,經過一番你爭我奪、互不相讓的“生死時速”之後,關外的匪徒大半都已順利逃進關卡之後。
眼見關卡的大門已開始合攏,並且已經關上大概一半,金澤忠輔、水島任三郎神色一沉——他們此次的乘勝追擊,本就是奔着將相馬衆的第二道關卡也一併奪下而來的。
然而,從現狀來看,這項目標應該是沒法達成了。
就憑他們目下的腳程……等他們奔至關卡之下時,對方的大門老早就合上了。
金澤忠輔抿了抿脣,正當他思考着要不要就追擊到這兒時——
青登半眯雙眼,心中一橫:
——賭一把吧!
一念至此,青登像是摺紙一般把腰貓低,身體重心壓得都快貼近地面。
“橘君?!”
金澤忠輔震愕地驚叫一聲。他的這聲驚叫剛一發出,就被青登遠遠地拋至身後——青登仿若一枚出膛的炮彈,筆直地衝向行將合攏的關門!
“一馬當先”與“熊之腰+1”……青登日常裡使用得最多的這2項天賦,被催發至極限!
腿、腰的肌肉,全部在發出高聲的抗議。
這2處地方的肌肉,已經不是像被灌了鉛水了,而是像被灌了岩漿。
爲了對抗這份痛楚,青登不得不用門牙輕咬舌尖,以強迫自己保持清醒、集中精神。
只不過,這份痛楚倒也有一份相當喜人的好處——那就是天賦“狂戰士”被激發了!
肉體的疼痛,使“狂戰士”的詞條綻放出了與“孤膽”相同等級的奪目金光。
“孤膽”、“聚神”、“狂戰士”——青登的buff全齊了!
在這三大buff的加持下,青登此時的疾奔……動若狂飆,勢如雷霆!
“喂!放箭!放箭!射死他!射死他!”
關卡上,一根接一根的箭矢,呼嘯着向青登筆直飛來。
但是,青登的速度實在太快。
弓手們只能徒勞地追着青登的殘影射擊,放出的羽箭只能追着青登足下的煙塵飛。
說時遲那時快,這道在匪徒們眼裡狀如鬼魅的身影,已經逼近至關卡的10米外!
可這個時候,關卡中央的那扇左右併攏的大門,已快要徹底合上,僅餘一條勉強供人鑽行的縫隙。
眼見至此,青登的眼中迸出凜冽的光。
接下來的一瞬間,令關內的匪徒們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青登猛地朝前傾倒身子,在傾身向前的同時,他收攏左腿、伸出右腿,以一記利落的滑鏟,滑向還剩一條縫隙的關門!
在這條門縫即將消失的千鈞一髮之際,青登的整副身子消失在了門縫的後方——第2道關卡的大門,突破!
匪徒們的雙目睜得渾圓,眼角彷彿都快撕裂了。
眼前的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太過超乎他們的想象。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青登居然能以這樣的速度、這樣的方式突破關卡的阻攔。
大腦還未徹底恢復正常運作的他們,惶恐地看着因滑鏟的動作而仍躺在關門附近、仍躺於地上的青登。
青登的躺臥,只是一瞬間。
一瞬間過後,青登雙腿蹬地,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跳起。
與此同時,一股摻滿寒意與死亡氣息的“龍捲風”,以青登爲圓心,往四周逸散!
定鬼神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弧,那縱使沾滿了血污也絲毫不改鋒利的刀刃,在轉眼的功夫內,已將2人的喉嚨一口氣削了下來,再度揮舞之際,又是2人的熱血被潑灑。
“快!快!圍住他!殺了他!殺了他!”
“喂!別逃!回來!你們怕什麼?!對手只有一人!”
“媽的!我認得這個傢伙!就是他把箱關的大門劈出了一個大洞!”
“逃、快逃啊!”
相馬衆將他們設於山道上的2座關卡,分別慣稱爲“箱關”與“阪關”。
青登適才在箱關的厚實大門上三刀劈出一個大洞口,以及斬人如砍瓜切菜的英姿,給不少匪徒留下了極深刻的心理陰影。
眼見青登殺進來了,即使心裡很清楚對手只有一個人,只要大家夥兒一塊上,說不定就能取下青登的首級,但還是無法抑制住心裡的恐懼。
青登可不管身周的這幫子賊人,現在都在想些什麼。
在衝關成功的下一剎那,在持劍起身的這一霎時,他的全副身心便立即切換回了“殺戮機器”的狀態!
嚓——剎那間,青登旱地拔蔥地拔身而起,躍進了側前方的敵羣中間。
在他落地之前,即當他如飛燕一般低空翱翔時,他的身影從正面的一名匪徒的頭頂掠過。
雙方的身影重合之際,這名匪徒的天靈蓋已經吃了青登一劍。
緊接着,青登的雙足穩穩落地的那一瞬間,他斜向揮刀,自左下往右上地砍破了身旁之人的肚腹,然後稍稍調整刀尖的朝向,刺穿了身前另一個傢伙的胸膛。
驀地,一道賊兮兮的身影從青登的身後摸來,可青登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反手就是一劍,將試圖偷襲他的這人砍翻在地。
將定鬼神收回來時,順便掃到了旁邊一人的身體。
“喝啊啊啊啊!”
某個壯漢大叫着,舞刀衝來,當頭劈向青登的腦門。
青登輕快靈活地躲閃過後,順勢從下往上直刺。
壯漢刻下的身體重心正往前傾,全身重量都聚在胸口,收勢不住。
因此——撲哧!
隨着一道利刃入肉的悶響,壯漢的胸膛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定鬼神之上,一劍穿心。
瞬間,淒厲的哀嚎響徹秋季的寒空。
青登穩住了壯漢漸漸失去生命力的身體。
只不過瞬息的功夫,壯漢的臉上便沒了任何生命跡象。
他壯碩的身體,此時就像壞掉的人偶一般垮了下去,只剩下巴還掛在青登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