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看看急促不安地坐在一邊,不停地用喝水來緩解自己緊張心情的賀博;然後又轉過頭瞧瞧坐在一邊紋絲不動,似乎天突然蹋下來也不能讓他眨眨眼睛的陸雨軒,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杜遠不能不嘆氣,這兩個人雖然都可以被當之無愧地稱之爲人才,但卻都不是適合協助他順利選出皇位繼承人的最佳人選。
但是誰讓他手上沒有自己的班底呢?所以無論這兩人再怎麼不堪大用,也只得讓他們倆先頂上去了。
杜遠勉強扯了扯嘴角,做了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先說了一段開場白:“今天我找二位前來,是想與二位討論一下關於選出皇位繼承人這樣一件事。”
說完,杜遠又看了二人一眼。果然不出所料,賀博立馬開始在座位上扭來扭去,似乎椅子上面正倒立着幾百根圖釘,讓他怎麼也做不舒服一樣。至於陸雨軒?既然天蹋下來他也不會眨眼,杜遠這一番話他也只當作是清風拂面,沒有任何的反應了。
卓非凡一看冷了場,只能點名了:“賀老爺子。您是先皇最信任的臣子,閱歷也豐富,不如您先說說吧。”
賀博吱吱唔唔了好一陣子,咬咬牙終於下了決心,對着杜遠和卓非凡拱了拱手說道:“既然二位攝政王問我的意見,我也就直言了吧。雖然二位王爺也是先皇的骨肉血親,但終究是先皇剛剛宣佈的,所以——”
杜遠很體諒地擺擺手說道:“我也知道我們倆現在位置尷尬,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嘛,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就是了。”
賀博欠了欠身子,點點頭繼續說道:“本來以二位王爺的人品才幹,若先皇早些宣佈二位王爺是他的親生骨肉,賀某定然是支持二位王爺其中一人繼承大統。可先皇這話說得太遲,以至於朝中大臣們都缺乏這個心理準備,所以——”
說到這裡,賀博又頓住了,偷眼悄了悄杜遠和卓非凡的神色。
杜遠笑了笑說道:“賀老爺子您就不要說一句停一句的了。我們倆也沒有要自立爲帝的野心,你有什麼話請儘管直言就是了,咱們認識了這麼久,您還不曉得我們倆的性子疏懶,對於這方面根本就沒有野心麼?”
賀博悄悄地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心裡嘀咕起來:
從前你們倆可能是沒有這個野心,不過現在你們手握大權,成了攝政王爺。會不會突然又生出了這個野心可誰也說不準。
想是這麼想,但賀博這人風骨還是很硬朗的。雖然知道有些話一說出口便可能引來殺身之禍,但他卻還是硬撐着說了出來。
“二位王爺容稟,依賀某看來,二位王爺的身份雖然尊貴,但既已失去了角逐皇位的資格,也就是說,在日後的新君面前,你們倆只能是一個臣子。而以臣子的身份行此等重大的事務,確實是大大的不妥。依着賀某所見,最好是將此事交給皇室宗族自行決定。以免——以免日後惹上大禍。”
憑心而論,賀博這一番話裡雖然是勸誡杜遠和卓非凡放棄手中的權力,但也包含着對他們二人的一番愛護之心。
歷朝歷代以來,但凡像他們倆這樣手握重權的攝政王下場都不怎麼樣。一旦新皇帝登基之後,念念不忘地便是要將權力從攝政王的手上收攏回來,手段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及。
所以攝政王的下場無非就是兩種。一種是在忍無可忍地情況之下,廢掉皇帝,自立爲君。一種是步步退讓,最後被新皇帝滅門抄家。就是上古西周時代唯一一個得以壽終正寢的攝政王——周公而言,在他當政的時候,關於他準備自立爲帝的流言蜚語也是漫天飛舞的。
而這兩種結局都是賀博所不希望看到的。所以他纔會建議杜遠和卓非凡放棄手中的權力。賀博暗暗下定決心,日後定要勸誡他們從此寄情于山水之中,萬萬不可再流露出對政治的半分興趣。而在朝堂之上、新君面前,他也定然要對這兩位王爺維護一二。
只是一想到這兩位才德兼備的王爺從此再不能涉及朝堂,爲大明朝出力,賀博心裡又覺得有些可惜起來。
杜遠不動聲色,轉過頭與卓非凡對視了一眼,又指着陸雨軒說道:“你也把你的看法說一說吧。”
“我沒什麼看法。”陸雨軒淡淡地說道:“無論你們倆是想自立爲帝,或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我都會支持你們的。”
陸雨軒這話未免講得太過直白,賀博一聽便跳了起來,手指幾乎就戳到了陸雨軒的鼻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