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和卓非凡今次再入少林寺,自然不需要象上次一樣乖乖地排隊買票。少林寺的諸位高僧在真觀大師的帶領下在少林寺外三十里便巴巴地在那兒等着他們。
杜遠和卓非凡又不免狐疑了起來。他們雖然大小也算得上是朝庭裡的侯爺,不過少林寺擺出這樣的排場來,似乎也太過了些吧。
這兩人不知,其實他們倆在江湖中的名氣可比他們在官場上的名氣還要大得多。
他們倆好歹也算得上是江湖中人出身,卻在東疆創下了這麼大一處家業,不但殺敗了匈奴大汗鐵多雄,更當上了朝庭的侯爺。
毫不誇張的說,他們兩人已經成爲了江湖中新一代的偶像。
闖蕩江湖爲的是什麼,不就爲了名和利麼?當然嘍,還有一個美貌如花的女俠相伴就更好了。
論名,杜遠和卓非凡現在已經是名震天下。
論利,皇帝親口御封的侯爺、正氣山莊這麼大份的家業,哪樣不能讓人側目而視。
但杜遠和卓非凡卻不知他們在江湖中人的心目中有這樣的地位,對於真觀大師表現出來的熱情不免有些惶然。好在這二人都是臉皮厚得堪比城牆之輩,所以至少在面上很快就表現出泰然自若的模樣,跟少林寺諸位高僧的對答也漸漸的流利起來。
真觀大師率着一衆少林高僧,將杜遠與卓非凡迎到少林寺內,介紹寒喧了好一陣子,雙方纔分賓主坐下,真觀大師合什頌了一聲佛號後說道:“聽聞二位侯爺當日在少林寺內曾受一假扮少林僧人的賊子所騙,少林寺上下同感憤慨。老衲本想早日拜訪二位侯爺,卻因此事而無顏相見。如今終於將此賊子拿住,方纔請二位侯爺入寺一敘。”
真觀大師說完將手一揮,兩個膀大腰圓的武僧立時將一個被打成豬頭一樣的光頭和尚押到了堂前跪下。真觀大師又從袖裡拿出了幾張銀票,遞給杜遠:
“這是從那賊子身上搜到的贓銀,二位侯爺請清點一下。這賊子也一併交與二位侯爺處置吧。”
杜遠接過銀票一看,發現卻不是他們倆被騙走的一千兩銀票,大略數了數,一共有五千兩之多。
杜遠和卓非凡對視一眼,心中都暗贊真觀大師會做人。到了杜遠和卓非凡這樣的地位,區區千餘兩銀子並不放在他們眼中,求得不過是一個面子而已。真觀大師既將騙子抓住交由他們處理,又多賠償了四千兩紋銀,可以說裡子面子都給足了,他們哪裡好意思再找少林寺的麻煩。
杜遠哈哈一笑,將送上門來的銀子毫不猶豫地納入懷中,說道:“真觀大師有心了。我兄弟二人前些時日受了這騙子所欺,正氣恨得不行。幸得少林高僧出手,將此騙子拿獲,還是我兄弟欠了少林寺一個大大的人情了。這騙子是少林寺拿到,理應由少林寺處置。”
真觀大師心中一喜。江湖中的高層人士的交往也便如同官場一般,如無深仇大恨的情況下講究的是點到即止。杜遠既把騙子交給少林寺處置,那便是怕這騙子與少林關係密切,賣少林寺一個人情。這樣一來,也說明了杜遠和卓非凡對於少林寺已經芥蒂盡去。
真觀大師如此想着,臉上卻露出了慈悲之色:“阿彌陀佛,二位侯爺既如此說,那老納便代爲處置了。”
真觀大師想了一想,道:“這賊子也不知冒充少林僧人騙了多少人,但國有國法,不如就將他交由開封府處置可好?”
程光明前些時日得罪了杜遠和卓非凡,正發愁如何與他們拉拉關係,將如晦交到他的手中,他哪能輕判。真觀大師這是向杜遠表明如晦確實和少林寺沒多大關係。
杜遠和卓非凡對少林大還丹有所圖謀,哪怕真觀大師要保住如晦也不會反對,當下二人同聲附和,都道沒有意見。
真觀大師又拍了一陣子馬屁,這才點明瞭主題:
“二位侯爺,近日魔教妖人頻頻作亂,咱們九大門派的掌門一致同意派人剿滅魔教,下月初三將在少林寺召開屠魔大會,還請二位侯爺到時參加。”
魔教!
杜遠和卓非凡對看一眼,心中無比震撼。魔教原本叫做明教。魔教所奉的大魔王叫做摩尼,教中人稱之爲“明尊”。該教於唐朝憲宗元和年間傳入中土,當時稱之“摩尼教”,又稱“大雲光明教”,教徒自稱“明教”,旁人卻稱之爲魔教。明教在三十年前可以說是天下第一教派,信教的民衆遍佈天下,可以說是當年民間起兵反金的第一骨幹力量。
當今的世祖皇帝當初也是明教教徒,坐了天下之後亦將國號稱之爲“明”以安撫人心。由此可見當時明教勢力之大。
當年的明教教主韓童兒起兵反金,不幸兵敗身死。韓童兒之子投奔世祖皇帝,世祖皇帝乘機挾其號令天下英雄,但在世祖皇帝登基前夜,韓童兒之子突然暴斃。明教的骨幹教徒皆以爲這是世祖皇帝動的手腳,此後便與世祖皇帝勢成水火。
世祖皇帝也不手軟,雖然並未下旨直接將明教斥爲邪教,但卻藉助江湖中人對其多番打壓,時至今日,明教勢力大減,早已不復當年的風光。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明教勢力仍然龐大,只是轉入地下而已。
難道迫得皇帝老子改變的竟是這魔教不成?
杜遠和卓非凡對視一眼,心中皆有此疑惑。
杜遠眼睛滴溜溜地一轉,問道:“真觀大師,我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杜侯爺請儘管直言。”
杜遠湊近真觀大師低聲問道:“咱們爲什麼非要和魔教開打,魔教那幫傢伙窮得要死,反正打贏了也沒什麼好處。咱們不如擱置爭議,共同發展不好麼?咱們在江湖上混,可也不能天天打打殺殺的呀。”
真觀大師聞言小吃了一驚,連忙揮退其它的和尚,又跑到大門口張望了一下,確定四下無人的時候才又跑回來低聲說道:“可不是麼,咱們每次跟魔教開戰,都得死傷幾十個少林僧人,好在咱們少林寺裡不用付撫卹金,不過醫藥費可也沒少花。不過這還算好的,其他的幫派可就慘了。象是黃河幫本來號稱北七省第一大幫,那年跟魔教打得太狠了,一下子死傷了上百人。結果這麼大的一個幫派生生地搞得破了產。”
真觀大師搖頭唏噓不已。卓非凡奇怪地問道:“既然如此,爲什麼年年還都得跟魔教開打一次,這不是浪費錢嗎?”
“沒辦法呀,這可是政治任務。朝庭爲求穩定,不敢明目張膽地對魔教開戰,就逼着咱們這些江湖中人出手。不打還不行。比如說武當派吧,有一年他們武當派自恃有着皇上的恩寵,不肯派人蔘加屠魔大會,結果朝庭一下子吊銷了武當派的經營執照,年年下拔的例銀也不拔了。武當派沒法開業,那年窮得他們天天喝粥。到了第二年的屠魔大會武當派的人積極得不得了,非要當前鋒不可。”
杜遠和卓非凡相顧駭然,杜遠喃喃道:“武當派都被逼得這麼慘,那些小門派豈不更慘麼?”
“可不是麼?山東的鐵槍門因爲不肯參加屠魔大會,被朝庭定性成爲具有黑社會性質的非法組織,沒過幾日便被剿滅了。所以別看咱們這些江湖門派表面風光,其實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已的。”
真觀大師嘆息一陣,看到杜遠與卓非凡沉吟不語,便又安慰道:“其實二位侯爺也不必如此焦慮。咱們年年都要與魔教開打,可其實真正出死力的都是那些黑道的門派,他們要是稍有泄怠,當年嚴打的那一關他們便過不了。咱們這些白道人士,最多也不過在後面壓壓陣腳而已。如果沒碰到什麼意外的話,連根毛都擦傷不了。二位侯爺便當是出去旅遊一陣,回來後再虛報一下殺敵數目,二位侯爺今後無論是想入朝爲官還是想繼續笑傲江湖都有了政治資本。”
杜遠突然笑了起來:“這樣看起來,魔教跟咱們應該也有了心照不宣的協定。歷來以來,魔教總壇黑木崖也不知被武林人士攻破了多少回,魔教弟子也不知被正道中人殺傷了多少萬,可魔教卻仍屹立不倒。這裡頭的貓膩不問可知。”
真觀大師的老臉微微一紅:“都是出來行走江湖的,得饒人處且饒人罷了。現今的江湖早過了打打殺殺的年代,就象華山派令狐掌門當年曾經殺了嵩山派的左掌門,可現今的嵩山派還不對華山派的人恭恭敬敬的,還不就因爲華山派既有錢又有勢麼?只要有了錢、勢兩樣東西,別說是殺師之仇,便是殺父之仇也可拋之腦後。如今除了那些初出江湖的愣頭青,誰沒事幹還願意幹這刀頭舔血的勾當哪。現在的江湖門派都在搞改革,流行的是企業化、集團化,能賺錢纔是硬道理。”
“倒也是啊,哪怕你是武林第一高手也沒用。人有錢可以請人跟你打,你這一雙拳頭再大,可雙拳到底是難敵四手啊。”
“杜侯爺說得是,所以咱們這次屠魔大會,最主要的倒不是如何攻上黑木崖――反正魔教遲早會把總壇讓出來。最主要的是如何約束那些初出江湖的愣頭青。若是那些愣頭青殺得性起,把魔教給惹火了,到時候真打起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杜遠眼中神光一閃拂袖而起:“大師真是好算計,不過大師似乎是忘了,咱們兄弟二人可是堂堂正正的朝庭侯爺,又豈會隨着你們做這種事。幾位出功不出力的事,咱們定要上報朝庭,大師你就等着朝庭的處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