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少林之行,損失錢財不說,杜遠和卓非凡自覺連一世的英明也毀於了一旦。下山路上,兩個同病相憐的傢伙對看一眼,都發現了對方臉上那垂頭喪氣之色。
卓非凡雖心中亦是煩悶,但還是強打精神安慰杜遠:“你也別生氣了,少林寺這麼大一間廟你還怕他倒了不成,遲早有我們報復回來的時候。”
杜遠卻依舊沉默不語,沉着臉不說話。
就在卓非凡心中惴惴的時候,杜遠慢慢開口說道:“我在想我們可能來錯地方了。”
這還用說嗎?少林寺他們已經轉過一圈,武僧練武的場面他們倆也悄悄看過,那不過是花拳繡腿而已。少林武僧打出的少林羅漢拳,舞蹈的成份多過武術。看過這種舞蹈的人,實在很難相信少林寺中還有世外高人這種稀有動物的存在。
杜遠搖搖頭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現在少林寺好比是在進行着一場逆淘汰,真正有本事有武功的人都被少林寺淘汰掉了。留下來的都是懂經濟、會算計的傢伙。所以現在在少林寺裡應該是找不着真正的武林高手,我們倒是該把目光轉向被少林寺趕出去的那些人……”
卓非凡恍然大悟,重重一拍額頭說道:“你說得不錯,可登封縣那麼大,咱們該到哪裡找這些人呢?”
杜遠手摸着下巴奸笑了起來,不過當眼睛無意中略過自己的口袋時,臉又陰沉了下來:“我們先回酒店裡看看黑市拳,再打聽打聽有沒有少林寺裡頭職位比較高的和尚私下開的什麼店鋪……”
不用杜遠再往下說,卓非凡已經明白過來了。在少林寺裡任他職位再高,那也不過是國有企業裡一個高級打工仔。而自己開的商社再小,好歹也是自己的資產。就算到了數百年後紅旗飄飄的年代中,所謂的舍小家爲大家也不過是一句口號而已。
藉着改革的東風,先把技術精湛的工人給趕下崗,再趁着下崗工人衣食無着的時候大方地伸出援手,將下崗工人召入自家開辦的企業中。這樣一來,不但得到了優秀的技工,還能保證其忠誠心。這種好事又何樂而不爲。古往今來俱有無數的有識之士,對於某些事情的操作手法也自是大抵相同的。
兩人正在商議,忽然旁邊又有個人笑嘻嘻地冒出來:“二位老闆,要春宮繡本麼?便宜得緊,我只要成本價便成了。若是看得上火,小人這還有美貌的大同姑娘,價錢一樣便宜得緊。”
杜遠與卓非凡回頭一看,老秀才吳宇林正賊兮兮地衝着他們怪笑。
兩人大喜,還未來得及和吳宇林述舊,旁邊幾個或挺着大肚子,或抱着未斷奶的小孩的幾個膀大腰圓的大嬸紛紛圍了過來。
幾個人拉着杜遠和卓非凡拼命地推銷:“二位老闆,我這的春宮繡本方纔是登封縣裡最便宜的。”
也有走精品路線的:“一分錢一分貨,咱家這春宮繡本可是以東瀛倭女爲藍本畫的,而且作工精細又能防水,正適合二位老闆如廁之時細細欣賞。”
更有幾個圍着吳宇林怒罵起來:“哪裡來的混子,咱們姐們的地盤你居然也敢插上一腳,拜過山門沒有?喝過血酒沒有?交納了份子錢了沒有?你信不信我讓衙門裡的捕快操了你的店?”
轉過頭幾個大嬸又對杜遠和卓非凡點頭哈腰起來:“二位老闆莫上當,他們那不過是半掩門的按摩小店,小姐也不知乾不乾淨。哪象我們,可是正牌子的青樓娛樂城,裡頭小姐一年都得做一次體檢,保證絕無花柳病,免費提供羊腸防護。衙門裡也打點過了,保證二位老闆玩得安心舒心。”
“阿彌陀佛!”
一聲以獅子吼催發出的佛號將幾位大嬸震得一陣頭暈,一名金剛怒目的少林武僧走了過來,一根不停哆嗦地手指指着幾個拉客老鴇:“你們幾個老鴇,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居然敢到我佛門淨地裡來拉客,作死麼?”
雖然此人態度不怎麼樣,但或許只有這種態度才能讓這些老鴇們乖乖地離開。當下幾個老鴇子一句話也不敢多吭,四下便散開了。
那些老鴇雖然不會功夫,但下手刁鑽陰滑得很,不過短短片刻功夫,吳宇林已經是頭髮散亂,連身上的衣服也被她們扯破了好幾處,模樣悽慘得很。
那武僧見吳宇林還站在那兒愣愣的,不禁大怒,揮起醋鉢大的拳頭便要打過去。杜遠忙拉住他說道:“這位大師,此人不是老鴇,他是我們的朋友,在與我們開玩笑呢。”
那武僧和尚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我說怎麼有老鴇子如此大膽,居然敢在少林寺大門口拉客。真是打不怕了。”轉過頭來,和尚又對杜遠露出了歉意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讓二位施主受驚了。”
雖說這和尚態度惡劣了點,但好歹也算得上是精持戒律,杜遠與卓非凡同時搖搖手客氣地說道:“不妨事。”
那和尚又湊了過來,露出了男人才能意會的笑容:“其實要說小姐,整個登封城裡就數我們色空庵裡的小尼姑最是水靈滑嫩了,又是少林武僧爲您做保鏢,除了皇宮,再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了。”
卓非凡與杜遠相顧駭然,吳宇林試探着問道:“敢問大師如何稱何?”
那和尚倒也爽直,笑道:“狗屁大師,這少林寺狗屁規矩太多,凡在寺內承包產業的都得剃光頭,穿統一的工作服。”
這便是掛牌經營了,特許經營的好處了。
在嵩山少林寺裡剃個光頭,穿着僧袍,誰會以爲他們不是和尚,哪怕是**的賣價也比山下要高出一大截。何況在少林寺內的種種經營項目都是獨家經營,絕無山下競爭激烈的憂慮。又有少林武僧的保駕護航,諸般犯忌之處官府亦沒膽子前來查抄,只是少林寺裡諸般特許經營權賣價都是極高,年年春節前後都得搞一個招標大會,價高者得。
杜遠眼睛滴溜一轉,爲那假和尚出了一個主意:“你們商家不會聯合起來,一起報一個最低價,有了好處大家分潤便是了。”
假和尚苦笑道:“少林寺的諸位高僧早防着你這手了,每次招標都有一個最低價,乃是以上年的招標價格作爲參照,報的價如果達不到這最低價格,就算流標了。”
這下子連吳宇林也不得不讚嘆起來:“這少林高僧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好手,在這裡當和尚實在是太可惜了些。”
三人好不容易纔向假和尚真老鴇解釋清楚並不想找**,又再三向他保證下次來時一定光顧,那老鴇才悻悻地塞給他們幾份畫着**的名刺,叮囑他們下次來時拿着這些名刺可以打個九折,這才走開。
到了這時,杜遠與卓非凡才有空詢問起吳宇林爲何會在這裡出現。
照吳宇林的說法就是,他現在已經是名利雙收,有了錢之後自然要出來旅遊旅遊,何況以他現在的名聲地位,巴結他的人亦是大有人在。
所以他老人家一路優哉遊哉的遊山玩水而來,不但沒有花上一文錢,還倒賺了不少。
對於這一點,杜遠明確地表示了懷疑。
吳宇林也不爭辯,微微一笑後只在地上撿起根樹枝寫了‘文聯’兩個大字。
原來各府各縣最最清苦的衙門便是文聯了,平日裡既沒有什麼外塊,也沒有什麼預算外資金,更不用提什麼小金庫了。他們便只有藉着招待知名作家,或是邀請知名學者講學時混上頓把飯局而已。
於是吳宇林每到一地,便有文聯專人來請,還生怕他不肯去,來人個個都熱情得不得了。往往先請他胡吃海喝一頓之後到了夜裡還帶着他到青樓妓館裡體驗生活。到了後來,往往吳宇林還在這個城市,便有臨近七八個城市的文聯來人來函誠邀吳宇林前來進行文化交流活動。
吳宇林這小子又慣會鑽空子,便藉機又往自己頭上套了一個‘知名傳記作家’的頭銜,這樣了來,接待他的檔次大大提高了不少。各府各縣的頭面人物哪個不想流芳百世,一個個都對吳宇林好言相請,巴不得這位‘知名傳記作家’爲自己寫一份回憶錄之類的東西。
這次吳宇林來到登封,亦是受了開封府尹程光明程大人的委託,爲他寫一本自傳來的。程大人想借着吳宇林的名聲爲自己吹捧兩句,也好在河南道臺出缺的關鍵時刻裡,爲自己多買一份保險。如此一來,吳宇林在開封府裡的一切花銷自然有人買單,每日裡還有不少的零花錢奉上,怎麼能不讓他志得意滿得意洋洋。
杜遠對吳宇林說的話卻有所懷疑,問道:“你真就是來寫寫傳記這麼簡單?”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吳宇林回答得斬釘截鐵般堅定。
杜遠又問了一遍:“真是隻來寫傳記的?”
吳宇林臉色一紅:“順便來看望一位舊日的紅顏知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