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三睜眼看去,只見周婆婆的魚片上有多處燒傷,又看看我手上的傷口道:“這樣怎麼行,你身上的血,終有用盡的時候!”
這我當然知道,我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也想不了那麼多了,小三,你先幫忙想想,怎麼才能還了她那三升三鬥米,等到還清了,有了奪神,不說對付她,自保我想不會有問題!”
“小三是你叫的嗎,給我閉嘴”魏十三有些不悅了。“三升三鬥米……”魏十三捧着腦袋想起來,想了半響說道:“那你問問她缺什麼?我們幫她完成不就得了……”
鬼才知道她缺什麼,再者說了,都這個時候了,她會告訴我們嗎?我又一揮手,數十點血珠飛了出去,阻住了要衝過來的周婆婆,這時候,就感覺一陣眩暈,我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原因。
魏十三知道我這時候已經頂不住了,管不了那麼多,伸手撕下一片衣襟,爲我包紮起來,我想要推開他,這時候已經使不上力氣了,一是因爲請神耗費了太多的元神,二是因爲失血體質變弱,我們兩個老弱病殘,就這樣看着周婆婆一步步地逼了過來。
魏十三護在我的前面,我還想與他客氣客氣,他突然就不在我的前面了,被周婆婆撥飛到我的後面去了,周婆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將我提了起來,說道:“當年一爺爺欠下了三升三鬥米,現在該到你還的時候了!”
說着另一隻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的脖子一緊,呼吸頓覺困難起來,搶劫五鬼擡轎,滅殺百鬼鬧宅,即使是闖鬼面山,我仍舊是豪情萬丈,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心裡忍不住地責怪道:“爺爺啊,你們當初爲什麼要……”事已至此,這結想法都有些多餘了。
爸媽,呂婷,永別了!
就在這時候,我隱隱約約聽到叭地一聲響,彷彿有什麼東西打摔了,我感覺脖子上的力道一鬆,整個人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我大口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勉力擡起頭看去,原來,周婆婆在掐我脖子的時候,那隻封鬼瓶從我的身上掉了下來,摔碎了,一隻小鬼從地上爬了起來。
就是我們從軍伯家往回走時遇到的搶食鬼。
周婆婆看到這隻搶食鬼,頓時驚呆了,她彎下腰來,向着小鬼伸出雙手道:“阿蓮,我是奶奶啊!”
小鬼嚇得連連後退,驚叫道:“你是怪物,你是怪物,你不是我奶奶!”
這一下我和魏十三都感覺十分意外,原來我們抓的那隻搶食鬼竟然就是周婆婆的孫女,現在的她形如乞兒,一頭亂蓬蓬的頭髮遮住了臉,與幻境中的千金小姐大不一樣,我們都沒有發現異常。
我原本想找個時間將搶食鬼渡化了,像這種搶食鬼,原本在人世時都是餓死的,只是搶食,不會害人性命——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時間,沒有想到在這裡會救我們一命……
周婆婆神情一黯道:“奶奶,奶奶這樣是有原因的,我真是你奶奶啊!”
“不,你不是,你是怪物……”看着周婆婆接近,小鬼阿蓮快速後退,轉身就跑。
周婆婆招手道:“阿蓮,你別跑,那是怨鬼路,你會迷失的……”
但是搶食鬼阿蓮哪裡會聽啊,仍舊向着黑霧中衝去。
周婆婆趕緊將黑霧散了,望着小鬼的身影,一個勁地嘆氣。
怨鬼路一散,眼前的場景頓時清明起來,我們處在鬼面山的半山坡,山腳下是有一片數十畝寬的荒蕪的土地,那些原本是水田的地方因爲鬼面山的鬼臉而被荒蕪了數十年了,小鬼在月光下奔跑着,向着張家村的方向跑了回去。
周婆婆對着看着小鬼的身影喟然長嘆,等到小鬼的身影消失不見,周婆婆漆黑的目光幽幽地盯着我們看,過了半晌說道:“沒想到我的小孫女仍然留在人間。”
魏十三忍不住說道:“周阿姨,那你爲什麼不去追?”
周婆婆嘆息一聲道:“我也想去,只是,我不能離開這龍井太遠!”
周婆婆突然意識到說錯話了,看着我們說道:“即使是這樣,我也能將張家人的欠帳一個個地要過來,想我家當年府庫豐實,沒想到我的小孫孫竟然是飢餓而死,……”
我說道:“周婆婆,難道你就不想祖孫相見嗎?”
周婆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在笑話我嗎?我出不了鬼面山,再加上現在這個樣子,阿蓮怎麼會認我?”
我說道:“我能幫你!”
周婆婆看着我冷笑道:“你想以這種方式逃走嗎?”
我搖頭道:“我想替全村人還了你那三升三鬥米!”
周婆婆沉默了。
我趁機說道:“過去的事情不提,你想想,阿蓮餓死都四十年了,孤孤單單四處遊蕩,沒有親人陪伴,搶些食吃還要提防道人術士,這四十年來,過得有多苦,你不知道也就罷了,你即然知道了,你忍心小小的她繼續過這樣的日子嗎?”
周婆婆冷然問道:“你是怎麼抓住她的?”
我將我遇到阿蓮的場景說了一遍,又說道:“我本想爲她超渡,但是還沒來得及做,就遇上了百鬼鬧宅,之後就走上了怨鬼路……”
周婆婆冷哼一聲道:“你心裡如何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她的心裡正充滿了矛盾,沒有打擾。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周婆婆,你想得怎麼樣,我是誠心替上一輩人向你陪罪,請你相信我……“
周婆婆咬了咬牙說道:“好,只要你能讓我脫離龍井,恢復如初,與我的小孫女阿蓮相認,我就免了張家村的每人三升三鬥米!”周婆婆的聲音沉了下來,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你騙我,張家村所有的孩子都會被我擡到鬼面山……無論你們逃到哪裡我的五鬼擡轎就會追到哪裡!”
聽到這裡,我和魏老頭都鬆了一口氣,我說道:“放心吧,不會有差池的!”
周婆婆點點頭,一頭扎進了‘龍井’裡,不一會兒,又從龍井裡升起一團霧氣,升上鬼面山的山頂,形成了一張鬼面,鬼面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