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種柳,是古時候文人想出來的調調,因爲柳音與留相似,而渡口多是分別的地方,種上幾棵柳顯得多麼的情深意切啊,然而事實就是,柳陰氣重,最容易招鬼,種在水邊的柳就陰氣更重了,如果柳絛垂進了水裡,那是鬼洗頭,如果是黃昏時分有人經過,多半是要被拖進去的。
這時候,一個老頭將船靠在岸邊,手裡提了一尾鯉魚,往回走去,可能是因爲很少見到生人,多看了幾眼,我叫住老頭道:“老大爺,等一等!”
老頭停住了腳步,回頭看着我說道:“魚不賣!”
我說道:“不買魚!”
老頭疑惑地問道:“那你有什麼事?”
我盯着老頭的一隻腿道:“老大爺,如果我沒有看錯,你的左腿,常有痠痛之感,在陰雨的天氣,連走路都困難,對不對?”
老頭翻了翻眼皮說道:“這有什麼稀奇的,我的老寒腿,全村人都知道,連我家養得的老貓都知道呢!”
我老臉了紅,剛纔見他走路一拐一拐的,可不就是腿有毛病麼,我說道:“知道是一回事,但是我能將你腳上的毛病祈除掉,你家老貓總不能治好你的老寒腿吧!”
老頭眉毛揚了揚問道:“小夥子,你能治好我的老寒腿?”
我點點頭說道:“老大爺,你過來!”
我這人就是這樣,天性有些愛管閒事,剛纔看那老頭下船時,有一隻小鬼緊緊地抱住他的腳,一部分的軀體,已經嵌進了他的身體裡,心有不忍,就想幫幫他。
老頭在亭子裡坐了下來,將褲腳撩上去,露出小腿來,下意識地捏了幾處發硬的地方問道:“小夥子,你真能治?”
我笑了笑,將他的腿放在了我的膝蓋上,輕輕地揉了一圈,突然間伸出手來,在他的腿上一抓,隨手甩了出去,那小鬼被我扔進了河裡,一個浪頭打來,就卷得沒影了。
老頭楞楞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搞什麼,我將第大爺的腿放了下來,笑笑說道:“大爺,你再走兩步試試!”
老頭將信將疑地站起,在亭子裡走了兩步,又走出亭子,走上小徑,一轉眼走得沒影了,過了一會兒又走了回來,看着我說道:“小夥子,你真是神了,被你那一弄,我的腳沒事兒了!”
我遞給老頭一張符道:“以後打魚的時候,常帶在身上,這樣就會沒事了!”
老頭如獲至寶,將符收了起來,拉起我道:“老頭我活了一輩子,今天總算是遇到高人了,走,到我家裡去,我給你做鮮魚湯”野鯉的滋味自然是好,但是哥們可沒有那心思,回絕道:“只是舉手之勞,舉手之勞,我還要在這裡等船,老人家先回去吧!”
老頭問道:“小先生,你這是要去哪兒呀?”
我伸手指了指黃河的上游說道:“鐮刀渡!”
“哦!”老頭說道:“那沒事兒,行船的船老大正好和我相熟,等到了渡口,我讓他再通知就好了,小先生,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總得讓我好好地感謝你一下吧!”
我見推託不掉,只好跟在了老頭的後面。在村口中遇到相熟的人,調笑道:“常老頭,找到孫女婿了,這腿腳也變得靈便了啊!”
老頭嘿嘿地笑道:“你曉得個屁啊,老頭我今天遇到高人了!”
等到對方的胃口被調起來之後卻轉身而去“想知道啊,想知道將你家老頭子藏在窖裡的酒偷一瓶來給我就告訴你!”
回到家,老頭將魚交給了他的小孫女,將我拉到堂屋說道,堂屋裡放着一張老式的八仙桌,八仙桌上擺着一部電話,老頭拿起電話,按了一個號碼說道:“老孫啊,你什麼時候到常家渡?”
電話裡的聲音大聲地回答了一句什麼,常老頭撂了電話和我說道:“小張先生啊,我剛剛幫你問了,還得有兩個鍾,你知道的,鄉下客腳少,因此呀,得等滿船了才能走!正好,咱們好好地吃喝一頓!”
不一會兒,廚房裡飄來了魚香的味道,又香又鮮,十分誘人。
老頭先是拉着我圍着房子轉轉,讓我幫看看風水,又問我他辛苦一輩子沒有孫子是不是這個原因。
問完了風水又問河裡的情形,看那情形,不是將我當成客人,那是當成無所不知的菩薩了,我提點了幾句,又說起了堤上的柳樹,說如果早早地將柳樹砍了,他的腿就不會有問題,老頭惱得牙癢癢,恨不能馬上就扛着工具去將柳樹全都砍倒。
不過,在閒聊的時候,老頭告訴了我一件事情,黃河長有五千六百多公里,經九省,最終流入渤海,在它的流域裡,每天都有人因爲各種原因死了,被黃河水帶到下游來,在常家渡與鐮刀渡中間有一個回水灣,叫到女子灣,又有人稱它爲尋屍灣,無論是青海,寧夏,陝西哪一個省,只要死了人,十有七八成能在尋屍灣裡找到。
因此,只要是投河的,苦主都不再沿路尋找,直接就來了尋屍灣,天長日久,在女人灣那裡,住了十多戶專以撈屍爲生的撈屍人,老一輩的撈屍人還講點江湖道義,收得價錢還算合適,新一輩的撈屍人,卻是挾屍要價,不給足他們足夠的錢,要想收屍簡直是千難萬難!
不過老頭說的不是這個,他說的是尋屍灣,尋屍灣裡風平浪靜,平時連一個浪花都沒有,但是卻是這一帶最爲兇險的地方,整個尋屍灣,只有一條船能過去,其餘的船想要過去,除非是船上無人,不然的話,必定是船沉人亡的結局。
因此,老孫頭的船隻負責開到尋屍灣的邊沿處,由那條船將人接過尋屍灣,再由另一邊的船將人接走。常老頭連連感嘆因爲尋屍灣那邊出現了不講規矩的撈屍人,這一帶的水路,是越來越詭異了,天長日久,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幸虧遇到了我,不然的話,那抱住他腳的小鬼非要了他的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