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伊勒裡宮宮外,五輛車殼上鑲有金色鳶尾花的馬車一字排列停靠着,其後更有一箇中隊的胸甲騎兵威風凜凜地原地待命。
3月10日,路易下令王室中人前往貢比涅。除了杜伊勒裡宮外,瑪麗?阿德萊德居住的圖盧茲宮,瑪麗婭?安娜所在的愛麗捨宮,還有其他一些國王情婦所居之地,都有着類似的排場出現。
路易身着戎裝、拄着權杖行走於通往大門的走廊上,諾埃伯爵和羅謝爾?費爾奈緊隨其後。諾埃伯爵是外交大臣,羅謝爾?費爾奈以首相秘書的身份代理財政大臣事務,因此,他們兩人也順理成章地成爲了路易的左膀右臂。
諾埃伯爵說道:“陛下,柏林和維也納傳來消息,普魯士國王和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都決定暫時休兵,接受法蘭西地調停。”
“很好。”路易道,“兩國的國力在三年戰爭中就已經損失極大,再打下去對誰都不會有好處。這件事交由你全權負責,普魯士和奧地利都不是妥協的角色,所以他們有的爭吵,不過要記住,法蘭西的目的是要約瑟夫二世恢復利奧波德大公的繼承權。”
“是,陛下。”諾埃伯爵點了點頭。
羅謝爾?費爾奈接着說道:“陛下,作爲代理財政大臣,我必須提醒您,您在戰爭中花了太多的錢,國家需要時間恢復。”
“現在由你執掌財政,這些是你的責任。”路易不以爲意地說了一句,隨後停下腳步,轉過身凝視着羅謝爾道,“在新任財政大臣上任之前,你有權力對財政事務進行規劃。比如國家支出的重新分配等等。但只有一點,不能增加稅率。”
“是,陛下。”羅謝爾?費爾奈點頭應道。
不列顛王國在最強盛的時候卻遭到了北美的叛亂,這件事對路易的影響巨大。殖民地的人會因稅收而叛亂,那本土的人也會因此叛亂。法蘭西的社會矛盾不會沒有,只是在經過改革後變小了,不過,無度的增稅會導致民衆貧困,而民衆貧困也就將造成並激發新的社會矛盾。因此,通過增稅來解決財政問題無非是飲鴆止渴,實不足取。
路易本將財政大臣的位置留給蘇格蘭人亞當?斯密,可亞當?斯密卻拒絕了。其後,他便決定了讓代理財政大臣職務的羅謝爾?費爾奈繼續留在這一位置上。
羅謝爾?費爾奈是伏爾泰的學生,雖然年輕,可行政經驗豐富,伏爾泰時代便是首相秘書,參與了部分機密事務。同時,他因來自社會底層,故而瞭解平民的生活,並因此有了一種與衆不同的爲證理念。他提倡政府儘可能少地干預民衆的日常生活,允許民衆依照自然方式和習慣進行生產、生活。
路易將羅謝爾的理念理解爲“與民休息”,這與他一直以來的執政思想不謀而合。他不斷展開戰爭,爲的是擊敗所有能威脅到法蘭西安全和霸主地位的潛在或現實敵人,同時也是爲了實現自己的野心和功業。但在內政方面,他吸取了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的教訓,提倡在外戰的同時最少限度影響到內政,並不以戰爭來耗空國庫。因此,他的每一次出征都是在有了七八成把握之下,並總是在關鍵時刻纔出手。
一個國家只有在國民幸福美滿的情況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富強,路易十四令全法蘭西人成爲了窮人以換來偉業,路易十五更是令全法蘭西人淪爲赤貧來湊足軍費,這兩人皆不可取。路易看見了祖先們的問題,自然是不會重蹈覆轍,爲此,羅謝爾?費爾奈便是幫助他實現國家真正富強的幫手。
不過,法蘭西的等級制度和資歷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有才之人因爲年齡而不能受重用之事並不少見,況且羅謝爾?費爾奈還是一個非貴族和宗教不明人士。未免他遭受不必要的攻擊,路易便讓他以代理身份執掌財政。
路易對羅謝爾?費爾奈說的話看似不負責任,卻實際上是釋放着一個“放手”的信號。羅謝爾?費爾奈即使聽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亦只需要按着話去做便可以了。因爲不加稅就不會改變現狀,不改變現狀國民就可以依照自然生活、生產,這便是一種“與民休息”。
路易上了馬車,諾埃伯爵和羅謝爾?費爾奈等人恭敬地在車下行禮、目送着馬車離去。
諾埃伯爵長嘆了一口氣,問身旁的羅謝爾道:“財政真的很吃緊嗎?”
羅謝爾點了點頭,說:“年內不容許再有一場戰爭。”
“年內沒有戰爭這並不難,可國王陛下有可能會在其他地方亂花錢。”諾埃伯爵憂心地說,“對西班牙和瑞典,陛下實在是太大方了。韋爾熱納伯爵在這件事上全權負責,可他除了讓法蘭西的利益受損就什麼也沒幹。我如果是他,絕對不會將任何一塊土地送出去。”
“這樣一來戰爭就會爆發,財政就更加緊張了。”羅謝爾笑了笑說。
“也許吧!”諾埃伯爵微微一笑,試探性地說道,“看來財政並不是太吃緊,即使年內有戰爭也應該能避免赤字吧!”
羅謝爾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說:“如果陛下能暫停重修凡爾賽的工程,即使要組織一次遠征都毫不費力。”
“陛下重修凡爾賽是爲了什麼呢?”諾埃伯爵疑惑道,“凡爾賽宮在設計時便存在問題,可即使要解決這些問題也不至於要如此大費周章,用來重修的金錢都足夠重修一座宮殿了。”
“也許陛下就是要重修一座宮殿呢?”羅謝爾神秘一笑,道,“陛下這一次去貢比涅一共動用了五十輛馬車,這五十輛馬車還分散去了巴黎各處接人。也許陛下已經厭煩了狹窄的巴黎,不願再和夫人們分居兩地。”
“這也就釋放出來一個信號,”諾埃伯爵深吸了口氣,幽幽說道,“陛下將遷回凡爾賽了。”
路易此次去貢比涅並未帶任何旁人,只有他的女人、孩子以及女人們的好友等相關人士。瑪麗?安託瓦內特必須要去,朗巴爾親王夫人也自然跟去。瑪麗?阿德萊德、瑪麗婭?安娜、路易絲?孔代都是正大光明受邀之人,伊麗莎白?維熱也需要去畫幾張畫像。至於讓娜,則以準王儲妃的監護人身份前往。還有前波蘭王后瑪麗?約瑟菲娜,其妹阿圖瓦親王夫人也以瑪麗婭?安娜親人身份通行。最特殊的是符騰堡郡主佛蕾澤麗卡和做客巴黎的德文郡公爵夫人,她們皆以賓客身份受邀。
路易與瑪麗?安託瓦內特同在一輛車上,可車上的氣氛卻冷清得很。
瑪麗?安託瓦內特不悅道:“爲什麼要突然去貢比涅?而且還要那麼多人去。”
路易道:“偶爾離開喧囂的巴黎,在郊外的森林中呼吸新鮮空氣,這有益於身體健康。”
“在巴黎,我們的情況能夠被他人輕易知曉,可在貢比涅,我們就將變得神秘。”
“難道你想要被人監視着?”
“不是,只是我覺得我現在還是不要脫離他人的視線爲好。”
“你是擔心不利流言再傳出來?”
“是的。”
這段日子,路易將時間全部交給了瑪麗?安託瓦內特,消息靈通的巴黎社交圈也立刻傳出了“王后重新受寵”的傳聞。
有些事太過放縱會造成問題,孔代親王若真的大動手腳反而有些麻煩。因此,張弛有度,給人以一種不確定的假象,方能令人露出馬腳又不至於放心大膽地去做極端之事。
路易時而冷落瑪麗?安託瓦內特,時而又對其熱情,這完全是爲了迷惑關注着宮廷之事的那些人。不過,時刻在衆人關注之下的生活並不令人輕鬆,而且冷落了其他女人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他才決定暫時去貢比涅,一來是爲了躲避,二來是爲了再製造假象,三來則是爲了放蕩享受一下。
瑪麗?安託瓦內特比任何時候都不願離開巴黎。在巴黎,她雖然被人盯着,可這恰好也能令她的地位穩固。相反在貢比涅,爲了她和路易再如何親密也不會被人看到,更不會被人傳出。最爲重要的是,此次去貢比涅的女人衆多,足夠被好事之人胡編亂造一番。屆時無論是誰在傳聞中最爲得利,她這個王后都將有所損失。
路易深知瑪麗?安託瓦內特心中的憂慮,於是便伸手輕搭在了她的肩上,在她耳邊說道:“這段時間我爲了處理戰後事務已經很累了,去貢比涅也是爲了能好好休息。至於巴黎的事,你也不用擔心。安娜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只要有不利流言傳出,她就能找到編造者。”
但願如此吧!“
聽着瑪麗?安託瓦內特頗不相信的話,路易只是微笑迴應。他是令安娜對巴黎密切關注,可卻不打算在可能出現的不利流言出現後立刻動手,在這個時候會被拋出來的人肯定不會是大角色,大角色還需要耐心等待。
ps: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