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入九月後,數日來皆是陰雨天氣,這令路易的心中總覺有一絲不祥。lu5小說網他並不迷信,既不迷信神怪傳說,也不迷信科學。對神怪傳說等神秘事件,他通常敬而遠之;對科學,他亦是謹慎處之。因此,在這王后即將生產的關鍵時刻,他總覺得似乎是要出什麼事。
清晨,路易從睡夢中醒來,可剛一睜開眼,他便驚訝地發現,本應在天亮前離開的讓娜居然還在牀上,並正繾綣在他的懷中。
這些日子以來,路易一方面是擔心與讓娜之事被正在懷孕的瑪麗?安託瓦內特發現,影響她的身體,一方面是還有瑪麗?阿德萊德、路易絲?德?孔代郡主、伊麗莎白?維熱和瑪麗婭?安娜需要滿足,故而除了初回來的那幾夜外,他便再未連續兩夜以上與讓娜同牀共枕。同時,又由於女人的增加,未防止精力過度消耗,他也未再盡心竭力過。而與讓娜在一起時,他更是隻將其當做一個能安枕入睡的伴侶,僅僅是摟抱,不再有其他。
不只是早晨的正常生理反應,還是昨日的禁慾積累下了充足的元氣,路易不僅能感受到身體的渴望,更能感受到一股油然而生的**,然而,在最後關頭,他按捺下了這一切的不安躁動。天已經亮了,這說明宮廷中的人將增多,他不願爲了滿足那隨時都能滿足的**而甘冒將會惹怒瑪麗?安託瓦內特的風險。
路易下了牀,只穿着一件長袍襯衣便離開了房間。如往常一般,他在起牀後的第一件事不是等待侍女來爲其穿衣,而是走向同一樓層的王后臥室,看望正在懷孕中的瑪麗?安託瓦內特。
王后的套房已經被改造成了一間衛生設施良好的高級病人專用套房,會客廳成爲了生產工具存放地,臥室被改造成了產房,與王后臥室緊鄰着的首席侍女房間亦成爲了護士駐地,而在一樓的樓梯口,更是臨時用屏風隔出了兩間房間,供王室專用醫生米倫及其一衆助手使用。
今日是9月10日,路易對接下來的行程非常清楚,因爲那是他親自定的。在上午九點,他將會見不列顛使者威廉?皮特。緊接着,他在十點和索菲?馮?菲爾遜伯爵小姐有約。不過,他今日並不需要像前幾日那樣滿城奔波,只需舒服地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因爲會面的地點都在杜伊勒裡宮中。
短暫地與瑪麗?安託瓦內特寒暄、交談幾句後,路易親眼看着她躺在牀上遲了幾口早餐後,纔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讓娜已經離開,臥室中空空蕩蕩。
路易與往常一樣,在此時由侍女伺候着穿起了衣服。
外套剛剛披上,還不待繫上所有釦子,王后的首席侍女拉法耶特侯爵夫人艾德里安娜匆匆跑來,喘着粗氣道:“陛下,王后陛下……王后陛下……她……”
路易見到艾德里安娜慌慌張張的神情,便立刻明白了所有事。他神色鎮定,用着關切的語氣問道:“王后要生了嗎?”
“是。”艾德里安娜深深點了點頭。
她在王后身邊已久,而且也經歷過王后的生產,可這位年輕的已婚處女,在面對生產這種事時,仍然會慌手慌腳。究其原因,是因爲前幾次遇上王后生產時,年輕的她被排除在外,故而並無實際經歷。此次,她也一樣,只被遣來通知國王。
作爲十三個孩子的父親,路易對女人生產一事也有了經驗。他深知,在生產初時,像艾德里安娜這般焦急毫無用處。他也知道,即使立刻趕去,也無法幫上忙,還可能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加之在戰場上訓練出的強大心理素質,他即使心中焦急,臉上也毫無異色,甚至還冷靜、準確地親自扣上釦子。
待得穿戴整齊後,路易便用着冷淡的語氣對艾德里安娜說道:“我想你應該回去了,也許那邊並不需要你,可作爲王后的首席侍女,你不能離開王后一步。知道嗎?”
艾德里安娜一怔,只覺國王陛下太不近人情,但又不敢多說什麼,便告退離去。
路易暗暗嘆了口氣,他的心中充滿着壓抑感卻無從發泄。他並不想表現得如此冷漠,卻必須如此,因爲接下來的會面必須告辭這一態度,若在此時便開始感情用事,之後便難以再嚴肅起來。
路易暗暗對自己說道:“她已經生了五個了,現在是第六個,不會有什麼事的。”在這自我安慰下,他離開了房間。在下樓之前,他深情地向半敞開着門的王后房內望了一眼,接着便走下了樓,去了辦公室。
九點並不是一個正常會晤時間。
在巴黎人的時間表裡,九點應該是睡覺時間,每日的起牀時間應是正午,工作時間是下午,之後則是舞會時間。
路易通常召見大臣、大使及召開會議也是在下午,從未在上午,還是九點召見人。他如此做的目的便是向威廉?皮特說明“法蘭西國王並非是一個懈怠政務之人”。這是爲了能讓雙方在會面之前擁有同一個起跑線,因爲威廉?皮特不願輸給北美派駐巴黎的富蘭克林,每日都保持早起。
到了九點,威廉?皮特准時出現在了路易的面前。
路易一眼看去,只見這是一個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有着突出的長脖子和尖鼻子,長相雖不如巴黎的那些成名於風月場的風流公子,卻也算是英俊得體。
威廉?皮特也在同時打量起了法蘭西國王。他並未像普魯士人那般輕視面前的這位私生活十分著名的年輕國王,作爲一個不列顛人,他與所有的同胞一樣,永遠不會輕視面前的這個對不列顛安全構成最大危險的敵國的首腦。即使這位國王陛下真的如傳聞所言,他也不會輕視,因爲在他的眼中,沒有路易十六,沒有那些傳聞,只有勢力強大的法蘭西王國。
路易不是第一次與外國人會晤,亦非第一次被人打量,他自然意識到威廉?皮特在幹什麼。他露着淺淡的微笑,透着半分威嚴之氣,聲音淡漠地說道:“皮特先生,我十分佩服你,你能勇敢地放棄父親留下的政治資源,投身到敵對派的陣營中。”
威廉?皮特早已對此習慣,故而並無外露任何不自然的表情。他義正詞嚴道:“父親的名聲響亮,他是整個國家的英雄,作爲他的兒子,他的榮光並不能帶給我什麼榮耀,只會令我背上一個沉重的報復。所以,我選擇投入托利黨,這是擺脫父親陰影的唯一辦法。”
路易對威廉?皮特的話深爲認同。
想起當年祖父路易十五之所以會令國家如此衰敗,一大部分原因便是他妄圖恢復路易十四的霸業,可在路易十四的偉岸陰影下,他又顯得太過渺小,最終反被巨大的壓力所壓倒,沉迷於美色之中。
也正在此時,他的心中亦產生了一絲擔憂。他想起自己在這幾年內的功績,不禁擔憂王儲路易?安東尼會成爲第二個路易十五。
路易掩藏下心中憂慮,對威廉?皮特問道:“先生,你作爲貴國首相諾斯勳爵的特使前來,是爲了什麼事?”
威廉?皮特不假思索地說道:“陛下,諾斯勳爵有一個有利於法蘭西的計劃,才特命我前來。”
“計劃?”路易微微一笑,他並不相信不列顛會主動制定一個有利於他國的計劃。
威廉?皮特解釋道:“陛下,貴國在歐洲大陸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但是,歐洲大陸的資源、土地相比起廣闊無邊的世界而言卻十分有限,不知陛下有沒有向海外拓展疆域的想法?”
法蘭西東印度公司雖已重建,而且其在印度洋也佔領了不少殖民地,可這些殖民地人口、資源、開發率都很低,只相當於幾個重要的港口樞紐而已,故而並未被專注於北美戰事的不列顛放在眼中。
路易微笑道:“法蘭西在七年戰爭中喪失了所有海外殖民地,而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就是你的父親,你不會忘了吧”
威廉?皮特眉頭一皺,他在感受到法蘭西國王身上發出的巨大壓迫力的同時,也成功地抵禦住了這股強大的壓力。他說道:“陛下,現在已經不是七年戰爭時期了,不列顛和法蘭西也不再是敵人。我們願意與法蘭西和平相處,共同開發廣袤的北美。”
路易感興趣地說道:“你的話語中,似乎透露着一些有趣的事情。”
“是的,陛下。”威廉?皮特點了點頭,道,“我想對您而言,或者對法蘭西而言,這是一個有趣的計劃。”
路易表面上露出笑容,內心深處卻暗自思索:“他提及了北美,可北美卻正在打仗。他說要與法蘭西和平相處,可似乎還有着更進一步的意思。難道他此次來的目的並不是爲了確認法蘭西對北美戰爭的態度,而是爲了將法蘭西拉入北美戰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