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三章烈士暮年
宴結束,所有人準備前往下一個地點。
這個時候,瑪麗婭?特蕾莎留下了瑪麗?安託瓦內特,並將她帶到了水池邊。
人同時面對着水池,看着那被徐徐微風吹起的縷縷微波卻不言語。瑪麗?安託瓦內特很不解母親的意思,等待了一會兒正準備開口詢問,卻聽母親言道:“你有些過分了安東尼婭。”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母親。”瑪麗?安託瓦內特語氣正常地問道。
麗婭?特蕾莎做了一次深呼吸,說道:“你對女兒,太過……太過嚴厲了。”
我並不覺得我的行爲有什麼不妥。”瑪麗?安託瓦內特態度強硬地說了一句後,又反問道,“我記得我小時候也是被您這麼教導的,難道我模仿您有錯嗎?”
我?”瑪麗婭?特蕾莎一怔,卻也無話可說。她當年對瑪麗?安託瓦內特的嚴厲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直到現在,她都不認爲如此做有錯。
如果您沒有其他事的話,我想先走了。我和卡洛琳娜約好了,不能再耽擱了。”說着,瑪麗?安託瓦內特便準備離開。
等等”瑪麗婭?特蕾莎輕喊了一聲,隨即,瑪麗?安託瓦內特也停了下來,並問道:“您還有什麼事嗎?”
麗婭?特蕾莎說道:“我還有些事要和你說。”
麗?安託瓦內特聞後看着母親,警覺地問道:“還是聯姻的事情嗎?”她神一變,態度堅定地說:“您放棄就在剛纔,我的丈夫親口對我說了‘特蕾莎的婚事是法蘭西國務,必須由他決定’。”
麗婭?特蕾莎立即問道:“難道他要將你的女兒嫁給克里斯蒂娜的孩子,你也任由他決定?”
麗?安託瓦內特默然不語。
一次你拒絕了,但從你的話中我聽出了你真正的心意。”瑪麗婭?特蕾莎故作神秘地說道,“你不是不願意讓你的女兒嫁入維也納宮廷,而是不願意你的女兒重新走你和你姐妹們的道路,成爲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麗?安託瓦內特沒有反駁,也沒有同意,她繼續默然。
麗婭?特蕾莎見她不答,心中已有所瞭然,於是繼續說道:“你不願意將你的女兒當做政治工具,可你的丈夫會嗎?在我看來,他很有可能這麼做。”
不,他不會的。”瑪麗?安託瓦內特無力地反駁了一聲,她顯得不太自信。
麗婭?特蕾莎無奈地嘆了一聲,說道:“作爲一國統治者,有時候常會處在國家與親情、愛情的矛盾之間。我很愛你的父親,可在你的父親和國家之間,我不得已地選擇了國家。你的丈夫看來也很愛你們的女兒,可是,在親情與國家利益相碰撞時,他會怎麼選擇呢?”
麗?安託瓦內特嘴觸動,依然沉默。然而,她已經有所動搖了。
個問題若是換成與路易一同長大的愛娜來回答,那麼便會被輕易解開。但瑪麗?安託瓦內特不同。從結婚到現在,她雖然能確定路易的愛,卻難以信任這份愛的力量。她因此而常處於不安之下,並通過默認丈夫婚外情的事實,來換取點滴地安寧。
麗婭?特蕾莎苦口婆心地勸道“安東尼婭,一國公主若是結婚,必須要嫁給身份等同的王室。而像法蘭西和奧地利的公主,最適合的對象是王位繼承人,所以,利奧波德的長子弗蘭茨是最適合的對象。”
麗?安託瓦內特暗暗一笑,說道:“您說了這麼多,原來還是爲了聯姻的事。抱歉,我不會同意的。”這一次,她沒有再用路易爲擋箭牌,因爲這張牌已經不再被她所信任,更是難以再發揮效用。然而,她這也是第一次直截了當地反對母親。
安東尼婭,即使你不將女兒嫁到維也納來,她也會被嫁去其他王室。”瑪麗婭?特蕾莎嚴肅地說,“聯姻的結果不可改變,這就是公主的宿命。”
句話的潛臺詞就是“嫁去陌生的其他國家,不如嫁來有着血脈聯繫的奧地利”。
麗?安託瓦內特冷着臉,冷冷地說了一句:“我明白了,母親。”
麗婭?特蕾莎還以爲女兒已經改變了心意,正欣喜間,卻聽女兒繼續說道:“既然她出嫁就註定了悲劇,那麼就讓她在巴黎終老,哪兒也不去。”
安東尼婭?”瑪麗婭?特蕾莎怒聲一喝,卻因用力過猛一時岔氣,而咳嗽了起來。
一邊咳嗽,一邊說:“爲什麼你們一個個都不聽話,約瑟夫是這樣,阿瑪利亞是這樣,現在連你也是……爲什麼你不能像以前那樣,乖乖地聽我的話?”
抱歉,母親。”瑪麗?安託瓦內特深吸了一口氣,底氣十足地說,“我只是習慣了一切都聽自己的。”
麗婭?特蕾莎聽後一怔,苦笑道:“你和固執,這一點和我很像。但是,我在年輕時也犯過與你同樣的錯誤,那就是太過自信。”
也許您說得對,太過自信是個錯誤。”瑪麗?安託瓦內特說道,“但是,我從您的話中聽得出來,您這一次並不是爲了我,而是爲了奧地利。您是擔心在故去後,法蘭西會毫無顧慮地與奧地利開戰。爲了防止出現這樣的事,您才希望利用第二次聯姻來鞏固和平,得到時間。”
麗婭?特蕾莎心情複雜,她不知是該高興女兒擁有這樣的智慧,還是應該痛心謀劃告破。她無可奈何地說道:“是的。我的身體越來越差,約瑟夫的權威又越來越重。他的野心很大,但卻沒有相應的謀略,未來及時不直接和法蘭西開戰,也會與法蘭西發生利益糾葛,長此下去,和平不復存在,戰爭將再度爆發。”
所以爲了奧地利的利益,您就打算犧牲我的女兒?”瑪麗?安託瓦內特不屑地問道。
這也是爲了法蘭西的利益。”瑪麗婭?特蕾莎語氣低沉地說,“也是爲了你在法蘭西的利益。”
神聖羅馬帝國皇后的母親的身份,穩住我法蘭西王后的身份嗎?哼哼……”瑪麗?安託瓦內特冷冷一笑,嚴肅道,“我不會利用我的女兒。”
難道你就不爲法蘭西所有母親着想嗎?”瑪麗婭?特蕾莎問了一句,而後說道,“一旦開戰,必然會有無數母親失去孩子,作爲法蘭西王后,你就願意嗎?”
母親,您就要這麼一直逼我嗎?”瑪麗?安託瓦內特無法正面反駁,只能示弱。
麗婭?特蕾莎也覺歉疚。她從政幾十年,哪一件事不是遊刃有餘,何時像今日這般暗施威逼,更是對着自己的女兒。可縱然如此,她仍然只能忍痛繼續。事到如今,她對約瑟夫二世難有所影響,唯有對女兒還能有所突破。她理直氣壯地說道:“安東尼婭,我不是逼你,我也是爲了你和法蘭西而着想。”
抱歉,母親。我不能聽你的。”瑪麗?安託瓦內特只留下了這句話,便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安東尼婭”
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可她並未因此停步,反而加快了腳步。她難以相信自己居然逃走了,這是第一次。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因爲她難以有理有據地反對母親,繼續留下來只會被迫同意,唯有逃走才能防止政治聯姻出現。
麗婭?特蕾莎喊了兩聲後也放棄了。她自知比腳步已經追不年輕的女兒,她也自知在這件事太過自ī。正如她年輕時在丈夫和國家之間選擇了後者,她這一次也在女兒和國家之間做出了同樣的選擇。但不同的是,她年輕時並沒有意識到這道選擇題的嚴重xng,因而在選擇國家時並無任何悔意,而在現在,她已經明白了這道選擇題所需付出的代價,因而是懷着矛盾的心理做出選擇。
麗?安託瓦內特雖然走了,但瑪麗婭?特蕾莎並無失望,反而有些欣慰。
已經感受到了權力的流失,自知再難阻止jī進的約瑟夫二世。她之所以要促成法奧間的再度聯姻,目的是希望增強兩國聯盟的可靠xng,令約瑟夫二世在未來的外交戰略中多顧慮到法蘭西,以防止出現類似瓜分波蘭那樣的容易得罪法蘭西的事件。
而,聯姻必然需要犧牲。她看得出來,女兒雖然對孫女極爲嚴厲,但推動這份嚴厲的卻是一種別樣的母愛。這一點連當事人都未必可知,卻是她這個過來人所瞭然的。看到女兒爲了孫女如此堅持,她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雖然聯姻的提議被否決了,可如此一來,女兒也就不用與摯愛離別。母女離別的痛楚,她是最清楚的。
麗?安託瓦內特走到遠處,心中的懼意已經消除了一些,她因此有些忐忑地停了下來,並轉過身望向水池,只見到了母親孤寂的背影。她突然唏噓不已,一位偉大的女xng卻如此落寞,顯得那麼的淒涼。突然間,她意識到到一貫堅強的母親,也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階段,只是一個普通的老f人,不再是當年的那位令人敬畏的瑪麗婭?特蕾莎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