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安娜的信任,路易便將這裡的事完全交給了她。在門關上後,他也就暫時先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抱歉,孔代親王殿下,波旁公爵殿下。”安娜很有禮地向房間中的兩位血親王公行屈膝禮,但她的神情卻異常嚴肅,甚至透露着一種上位者所有的冷峻威嚴。
“女公爵殿下。”孔代親王和波旁公爵異口同聲地迴應了一聲,同時彎腰屈膝回禮。
“兩位尊貴的殿下,雖然我並沒有權力阻止你們管教女兒和妹妹,但是,這裡畢竟是宮廷,國王陛下和王后陛下就和你們在同一屋檐下,我必須提醒你們,可不要驚擾了他們。”安娜微笑着以一種陰柔的語氣警告着。
孔代親王氣憤未消,可也不得不顧慮到場合,於是喘了口氣,暗含不滿地說道:“抱歉那我們立刻便離開。”說完,他便回身向躺在牀上的路易絲郡主瞥了一眼,似是在催促她快些起身。
“很抱歉,兩位。”安娜微微一笑,說道,“剛纔的那位醫生說,路易絲郡主暫時不能下牀,否則不僅胎兒有危險,就連她本人都可能落下病根。我想兩位殿下不會對親人如此狠心吧”
“哼……”孔代親王沒好氣地冷哼一聲,恨恨說道,“做出了這種令家族顏面盡失的事情,我早就沒把她當女兒了。”他不敢直接對有國王和王后這兩位尊貴人物作爲後盾的安娜撒氣,便只能繼續挖苦那差點流產的女兒。他一說完,便氣沖沖地走出了房間。
房間中,波旁公爵也準備離開,但他比他的父親更有禮貌,他先是憂慮地看了一眼妹妹,後是向安娜點頭致意,而後纔出去。他畢竟年輕尚輕,並沒有如他那親王父親那樣高傲和氣魄,所以行爲也更爲低調、謙虛。
安娜在等波旁公爵離開後,也是長嘆了一聲。她雖然並不介意繼續釋放出威嚴的氣魄,可神經過分緊張和集中也會在不知不覺中令體力大量消耗,因此,她現在也充滿了疲憊感。可她還不能走,至少需要看一看剛受刺激、不知如何的路易絲郡主,等到確認其無事後,她才能真正離開。
路易絲郡主之前險些流產,原因是在懷孕兩個月後,身體無法再承受束胸帶來的壓力,尤其是腹部無法再忍受過度地擠壓。她的身體早就大不如前,如此一折騰,早就身心疲憊了。現在,她即使想哭泣也沒有力氣,只能微閉着眼睛躺在牀上。
安娜見到此時的路易絲郡主,不忍吵醒她,便暗歎着氣,上前將她身上的被子拉上,打算接着便直接靜悄悄地離開。恰在這時,路易絲郡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並睜開了眼睛,淚汪汪地請求道:“小姐,這件事千萬別……別告訴國王陛下”
安娜雙眉一皺,先替路易絲郡主拉上了被子,而後纔開口問道:“爲什麼?孩子是陛下的嗎?”
路易絲郡主雙目低垂,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她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個秘密,特別是一個並沒有深交之人。
“小姐,我……”安娜本想告訴她實情,可話說到嘴邊卻又難以開口,於是便隱晦地說,“我想這件事就按照自然地發展吧”說完,她吹熄了房間中的多數蠟燭,只保留了其中的一根繼續燃燒。接着,她也就離開了。
路易雖然回到了臥室,甚至還換上了睡袍,可他一直坐在牀前的椅子上,並未上牀休息。一個小時後,他按捺不住激動不安的心情,便離開了房間,直奔路易絲郡主所在奔去。這本就是他早已計劃好的,現在只是將時間提前了而已。
他靜悄悄地走入了路易絲郡主的房間,此時,這間房間的光線是昏暗的。他不知道路易絲郡主是否已經入睡,他只知對方正躺在牀上。
他走到牀邊,黑暗之下,他以爲一動不動的路易絲郡主睡着了,於是便輕嘆了聲轉身離去。正在此時,他只聽身後傳來了一個虛弱地女聲:“是陛下嗎?”
“是的,是我。”路易聞聲立刻又轉過了身。
又是一個黑暗之夜,路易也覺得有些巧合,總是和路易絲郡主在連臉都看不清的黑暗下面對面。
路易側身坐到了牀沿上,握住路易絲郡主從被子下伸出並不斷在黑暗中摸索的手,柔聲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懷孕的?”
“大概是一個月前,但是,我不敢確定。”路易絲郡主微微啜泣道,“如果我早一些發覺的話,也許也不會被其他人知道的。”
“怎麼可能不被人知道呢?”路易微微一笑,伸出左手摸索着擦拭着她的臉頰,同時說,“一個月、兩個月,這還好隱瞞,等三個月以後,你的肚子打起來了,那時候又怎麼辦呢?總是要被人發現的。”
“不”路易絲郡主激動地輕呼道,“我不會讓人發現的,我會想辦法的。”
路易只覺與其相握的右手一陣刺痛,因爲路易絲郡主的雙手突然掐緊,她那長長的指甲已經嵌入了路易的皮肉中。
路易忍住疼痛,柔聲問道:“你要想什麼辦法呢?躲到外地,還是躲到修道院中?”說到此處,他突然生出好奇心,疑惑道,“你那一晚不是說要成爲修女嗎?爲什麼會回到宮廷?”
“哎……”路易絲郡主長嘆一聲,道,“這件事就請別問了,總之我做不了修女了。”
路易見她不想多說,也就不問了,畢竟現在願意與否已經不重要了。
“陛下,我現在應該怎麼辦?”路易絲郡主突然問道,“我的父親和哥哥都知道了,我就算想隱瞞也是不可能了。”
路易微微一笑,道:“那就生下來吧”
“不……不行”路易絲郡主連連搖頭,急促地說,“這會有損您和王室的聲譽,也會給您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你不用擔心。”路易微笑道,“如果每一個孩子都是麻煩的話,我的麻煩也不差你肚子裡的這一個。”
“但是,不行,陛下。”路易絲郡主流淚道,“這件事您沒有責任,請讓我來承擔。”
“你又能承擔什麼?”路易板起臉,毫不客氣地反問道。
他已經從路易絲郡主的話中聽出了“不想讓孩子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意味。關鍵就在她所說的“隱瞞”,以及下意識突出的“不行”之中。其實,只要她一直隱瞞孩子的父親,她的父親孔代親王也不可能讓這個孩子出生,或者在她將孩子生下前便隨便找一個男人嫁出。無論哪一點,都不是路易想見到的。
“我……我……”路易絲郡主語塞了,她無法回答,或者說無法直接回答。她有過墮胎之意,即使這是違反教義的,但她不在乎。無論是爲了國王,還是爲了自己,她覺得這都是最好的辦法。然而,她也知道,在國王已經有了那麼多私生子的情況下,絕不會允許她墮胎的。
“什麼也不要再說了。”路易又恢復了溫和的語調,在將路易絲郡主的手放回被子中的同時,說道,“這件事由我來處理,我會想辦法的。至少要先將孩子生下。”他根本不相信路易絲郡主會有勇氣、有辦法墮胎,但他也無法確定路易絲郡主是否有勇氣生下這個孩子。
一位血脈正統的血親郡主,未婚先孕,即使這個孩子是國王的,也是一大丑聞。這醜聞甚至比原就是私生子家族出身的瑪麗?阿德萊德的醜聞更具爆炸性。路易也不得不計較其中的影響,以及瑪麗?安託瓦內特的反應。
路易在這件事上最棘手的便是如何對瑪麗?安託瓦內特說這件事。路易絲郡主的身份雖然與瑪麗?阿德萊德相近,可她們兩人卻不同。瑪麗?阿德萊德早在瑪麗?安託瓦內特嫁來之前便已經爲路易生下了孩子,在既定事實前,瑪麗?安託瓦內特也好無視其“國王情婦”的身份,並與之成爲密友。然而,在她嫁入法蘭西宮廷後成爲路易情婦的女人,不是被敵視,便是被疏遠。瑪麗婭?安娜到了現在都因她的關係而不得入住杜伊勒裡宮,女畫家伊麗莎白更是被從王后的交際圈中拋離。
路易絲郡主早期也是王后交際圈的成員,路易只是不敢確定她是因身份而被招攬,還是被王后以單純的喜好而招攬。若是前者,她與王后就只可能存在利益。若是後者,她和王后,至少王后單方面對她存有友誼。
路易寧可是前者,這樣王后也許便不太可能因爲好友背叛而動怒,畢竟她也正懷着孕。
這一晚很快就過去了。第二日,有關路易絲郡主的謠言便傳開了,但是,謠言並沒有涉及到國王,路易也因此緩了口氣。在沒有暴露之前,他便決定拖延時間,暫時對瑪麗?安託瓦內特隱瞞,等到兩人都將孩子生下了,再來解釋。
因此,路易絲郡主只在杜伊勒裡宮休養了三日,便被路易以保護爲名送到了聖克勞德宮。對外,他的藉口是任命路易絲郡主爲正在聖克勞德宮的王子、公主們的家庭教師。對孔代親王和波旁公爵,他的說法是防止他們對王后的密友不利。所以,真相暫時還沒有被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