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6日一早,路易便急匆匆派人去召來了米倫醫生,讓他來爲疑似懷孕的瑪麗?安託瓦內特檢查。
在經過一番焦急卻短暫地等待後,米倫醫生帶來了好消息,瑪麗?安託瓦內特從極度疑似懷孕變爲了確定懷孕。她再次成爲了孕婦。
在得知即將再一次成爲父親,路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興奮。最早一次的雙胞胎,那時候路易覺得純粹是一個意外,他心中的意外之情要比其他感情更多;前一次的阿基坦公爵路易?安東尼,那是純粹爲了政治而去生,他的心中更多的是焦慮。只有現在這次,纔是純粹地爲即將多一個孩子而高興。
由於瑪麗?安託瓦內特已經不是第一胎,諾埃萊伯爵夫人及其他侍女也不是第一次侍候孕婦,因此,還沒有等米倫醫生吩咐,瑪麗?安託瓦內特就自覺地進入了待產狀態,其他人也相應地小心翼翼起來。
送走米倫醫生已經是中午了。醫生前腳剛走,迪昂和羅謝爾?費爾奈後腳就來了。路易在私人會客室接見了他們。
迪昂一進房間,還不等坐下便焦急地說:“殿下,我的人剛剛查到奧爾良公爵去了凡爾賽。”
“他去凡爾賽?”路易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感慨道,“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麼快作出動作。”
路易雖然在凌晨就知道了沙特爾公爵已經知曉行政區劃改革一事,可考慮到奧爾良公爵一貫的多謀少斷、遲疑不決性格,所以並沒有多慮。而這一次,奧爾良公爵如此快速的行爲,着實是出乎路易所料。
“殿下,現在恐怕不是感慨的時候。”迪昂進諫道,“應該作出相應迴應。”
迪昂身爲密探的首領,自然也知道了昨夜沙特爾公爵一事,所以也猜到了奧爾良公爵去凡爾賽是爲了什麼。
“迴應?”路易搖了搖頭,反問道,“怎麼迴應?”
“您也去凡爾賽,立即”迪昂說。
“不用。”路易搖了搖頭,沉着地說,“我相信,不久之後凡爾賽的信使就會到來,國王陛下會來召我過去。”
迪昂和羅謝爾?費爾奈疑惑不解地相視一眼。
路易微微一笑,解釋說:“奧爾良公爵這一次去凡爾賽,肯定是去向國王陛下進言,但是,無論是對我進行攻擊、誣陷,還是反對行省改革,依照國王陛下的性格,他都不可能輕易做出判決,因此,他只可能召我這個當事人回去,說明事情。”
“但願如此。”迪昂將信將疑,焦慮之色並沒有消去。
“奧爾良公爵的事先不談。迪昂,你先幫我查一下沙特爾公爵身旁的那些人。”路易說。
“沙特爾公爵身旁的人?”
“是的,沙特爾公爵常關顧的讓利伯爵夫人沙龍,以及沙龍中的激進者。”路易對此特別說明。
“好的,我會加派人手。”迪昂迴應道。
接着,羅謝爾?費爾奈開口說道:“殿下,你讓我做的事情已經做好了,巴黎的知識界已經全部知道這一次行省改革的事情。”
就在昨天,路易對內閣提起改革事宜的同時,羅謝爾?費爾奈也在家中邀請了不少知識界的名人,向他們傳達了行政區劃改革一事。
羅謝爾?費爾奈雖然還不是貴族,卻已經是一個小富翁。斯特拉斯堡事件後,路易從沒收的貴族財產中拿出了一些錢犒賞了包括羅謝爾、諾埃伯爵在內的一系列老部下,羅謝爾因此也得以在巴黎買下一座大宅,並且和交往了許久的瑪儂女士正式成婚。
那位瑪儂女人,如今已經是瑪儂?費爾奈夫人。她這個巴黎出生、學識淵博的女人,在安娜手下待了那麼多年,多少也學到了一些上流貴婦們的手段和生活方式。結婚之後,她就在家中開設了沙龍,不久就憑藉着她與羅謝爾的才學,吸引了一堆知識淵博的知識分子光顧。
不過,頗爲可惜的是,由於羅謝爾特殊的身份,光顧他們家的都是些立憲派和君主派的保守人士。路易沒有辦法利用瑪儂夫人的沙龍,來起到籠絡所有知識分子的作用。
“很好,羅謝爾。”路易微笑着說,“也替我感謝你的那位夫人。”
“我會的,殿下。”
“羅謝爾,那些知識分子的態度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想法?”路易回想起情報中沙特爾公爵鼓動激進派的說辭,心中就頗爲不安,所以便多問了一句。
“殿下,知識分子認爲這樣很好。”羅謝爾語態沉靜地說,“經濟學家認爲這可以杜絕底層收稅官的貪腐問題;社會學家認爲這可以團結全國的人心,特別是國內的新教徒和德語居民;還有一部分人則認爲,這能夠加強中央對地方的溝通,有效杜絕一些黑暗的事情。”
“這樣就好。”
聽了羅謝爾的話,路易的心算是安了下來。其實,羅謝爾話中所說的,概括起來就是一個意思——加強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同樣的一個意思,若是不同人來評價,也會有不同的結果,激進派和保守人士的看法就在這一點上截然不同。
路易令羅謝爾在知識界散步改革消息的目的,是爲了若內閣不同意,便在知識界製造輿論,形成壓力,強迫內閣的官員同意。
現在,這一行爲居然又達到了另一個目的。
路易原先有些擔心沙特爾公爵在激進派中的煽動,擔心激進派會藉此事起來作亂,如今,保守派也已經知曉了此事,對此也有了自己的解釋,那麼激進派恐怕就不會在輿論上太佔便宜,最後至多會造成一場知識界的論戰,而不會出現激進派佔據優勢和話語權的現象。
接着,迪昂和羅謝爾便匆匆離開了。他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迪昂離開是爲了去部署調查之事,羅謝爾離開卻是爲了去法蘭西科學院提出一篇有關女性權利的論文。
他的夫人瑪儂,可能是受到了安娜的影響,骨子裡是一個標準的女權主義者。說來奇怪,安娜本身也只是一個較爲男子氣的女人,並非是女權主義者,可是她所訓練出來的人,卻幾乎都是眼高於頂,不把男人放在眼裡的女人。
羅謝爾被他的夫人瑪儂影響,因此便寫了一篇關於女權的論文。這篇論文路易之前看過,雖然在這個時代,這種內容的論文一定會被抨擊,可路易還是讓他去發表。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羅謝爾?費爾奈是攝政王的人,因此,所有人也都知道,他發表的東西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攝政王的意見。
羅謝爾的論文在女權方面只是列舉了女人可以自由支配財產、男女都必須忠實於婚姻這類最平常的內容,可以說是頗爲理智也頗爲淺,並沒有涉及到更爲深層次的內容。也許這篇論文發表後會被人批評、嘲笑,但同時,路易也可以因此開一個頭,鼓勵那些有類似思想的人直言不諱。
當然,路易並非是爲了照顧女性,主要是爲了在史書上留下一筆讚美。他未來必定不可能立即在政治上推行民主立憲,因此就需要有一項新的東西來代替。至少女權主義,可以爲他的時代加分。
傍晚,凡爾賽的傳喚來到了。國王讓路易明天就去凡爾賽解釋。
對於事情發展得如此之快,路易也有些措手不及。
考慮到巴黎與凡爾賽之間的路程,那麼可以想象,奧爾良公爵應該沒有用多少力氣就令國王做出了選擇。
雖然不知奧爾良公爵說了什麼,但路易卻敏感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路易有信心,只要他去了,行政區劃改革方案就會有很大機率通過。這一點,奧爾良公爵應該不可能不知道。但,這正是路易驚訝的地方。
奧爾良公爵如果真的要阻止此事,應該極力遊說國王出來制止,至少也應該避免路易前去凡爾賽。作爲政客,說話的方式有許多,如何避重就輕、如何避實擊虛,這些在政壇上並不少見。作爲一個在政壇上有着豐富經驗的野心家,路易實在無法想象,奧爾良公爵是怎麼處理這件事的。
一切的懷疑都沒有任何用了,路易也不再去想了。況且,在他的計算中,凡爾賽的信使即使傍晚不到,最初在凌晨也會來到,到最後,他都必須在明天去凡爾賽,結果還是沒有變的。
於是,路易便通知了德?彭特先生,令他準備好車馬、侍衛。
對這次出行,由於路程較短,又是常去之處,所以他就沒有太在意,只令準備尋常的人手便足夠了。
所謂尋常人手,便是鑲有金色鳶尾花的白色馬車,另配上十名全副武裝的龍騎兵。
夜裡,路易很安靜地睡去,但他不知道的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正在慢慢地展開。
就在凌晨,位於塞納河南岸的一座軍火庫,一隊身穿王宮衛隊陸軍制服的軍人,行事鬼祟地撬開了軍火庫的大門,隨後悄悄走了進去,再悄悄走了出來。他們進去時是空着手,出來後卻是雙手捧着長槍。
黑暗之中,可以憑藉月光發現,軍火庫的門口,原本負責守衛的士兵已經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