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槍,還是不當槍。
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
至少在葉沁看來是這樣的。
但在蘇銳看來,這完全就是一個僞命題,因爲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把葉沁當做達成某樣目的的工具,之前的那個理由,是爲了讓她更加安心,讓她相信自己,不會因爲知道了她的秘密而威脅她。
葉沁是個不容易相信人的人,她謹慎、膽小,所以蘇銳需要這樣一個看起來對自己有利的理由,來說服她。
蘇銳靜靜的盯着葉沁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
咚咚咚!
琴室的大門忽然被敲響。
緊張的氣氛頓時被衝散,葉沁手忙腳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儘量讓自己的狀態顯的正常一些。
而蘇銳只是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因爲此時被打斷而生氣。
他的建議已經提了出來,葉沁不必現在就回答他,在她離開通州之前,至少還有半個月的思考時間。
蘇銳很瞭解葉沁,如果把她逼的太急,或許會適得其反。
“請進。”蘇銳平靜的吸了一口氣,說道。
李若冰的貼身秘書很有禮貌的推開門,態度很客氣:“葉小姐,蘇總!李總剛剛看了一份提案,感覺還不錯,所以讓我請您二位也過去,參謀一下。”
“好的,我馬上過去。”蘇銳笑着衝秘書點了點頭。
“葉小姐,請。”
葉沁神色如常,情緒控制的能力極強,剛纔的事像是完全沒有發生一般,她面色平靜,隨着秘書走出了琴室。
……
安平區區委辦公室。
兩輛豪馳集團的公車停在門口,辦公室內,荊輝坐在沙發上,跟一名五十多歲的老頭正在交談。
“林書記,昨天那個事兒吧……確實是手下的人太沖動了,拆遷之前,我就跟他們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千萬別鬧出什麼暴力衝突來,可沒想到,衝突還是發生了。”荊輝嘆了一口氣,表情非常苦惱:“你看,我今天這不是帶着誠意,來向那家傷員道歉了嗎……”
兩名跟班手裡提着包裝精緻的營養品站在一旁,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被稱爲林書記的老頭雖然身材幹瘦,但面孔卻很有威嚴,而且目光炯炯有神,看上去很有氣勢。
此時他面無表情的瞥了眼跟班手裡的營養品,淡淡道:“荊總,我們是老相識了,我也不用跟你拐彎抹角的,你覺得昨天那件事,真的就只是買點補品,給點醫藥費就能解決的嗎?”
荊輝舔了舔嘴脣,沒有吭聲。
“我知道,拆遷嘛……你們公司肯定是要指着這個活掙錢的,可你們乾的事也太絕了,市裡原本定下來的拆遷補助,一平米是多少錢?接近六千了吧?”林書記面色陰沉,攤開手掌:“可你知道,你們公司負責拆遷的人給居民多少嗎?連三千都不到!”
“三千塊錢,你們公司補助的這點錢,現在在市裡買個廁所都不夠,你讓這羣老住戶怎麼搬?往哪兒搬?”林書記喘着粗氣,冷笑了兩聲:“都說攔路搶劫掙錢,我看幹搶劫的,真不如你們開公司的掙的錢多。”
荊輝默不作聲,心裡的怒火也是蹭蹭直冒。
他原本以爲,胡德志只是貪了一點小錢而已,沒想到這個王八蛋敢對半砍!
“拆遷補助款的價格談不攏,像這種暴力事件永遠不會停止!你信不信,遲早鬧出幾條人命,這事才能徹底安靜下來?”林書記問道。
辦公室的老式彩電正在播放實時新聞,一身職業裝的播報員面無表情的讀着稿子。
“近日,東林省上層領導班子調動正式進入尾聲,新任省委書記董建華髮表就職演說,上臺後,將重點主抓三項工作……”
“大力發展基層經濟……”
“把控高端人才輸入……”
“掃除黑惡勢力及保護傘……”
林書記看着新聞,咂了咂嘴,指着電視說道:“看到沒?通州市上屬省會新領導上臺了,你們公司在這種時刻搞暴力衝突,被上面的人看到,就是黑惡的典型,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不打饞的,不打懶的,專他媽打不長眼的!你們公司再這麼搞下去,我看林家濤也夠嗆能保住了!”
荊輝心裡有點不舒服,但還是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將一張薄薄的銀行卡推了過去,雙手搓臉:“其實我今天來就是爲了談這件事的!上層領導變動,通州市也要受影響,我們也想息事寧人,拆遷這件事,還得請您幫幫忙。”
林書記眉頭一皺,兩根手指捏起那張銀行卡,聲如洪鐘:“你這是什麼意思?賄賂我?讓我替你做說客,讓這羣老街坊都賠着錢同意拆遷?”
“畢竟就這麼僵持着也不是那麼回事……”荊輝剛要說話。
“扯蛋!我一家人都住在這兒,我拿了你的錢,去坑我那些老街坊?我怕別人刨我家祖墳!”林書記毫不猶豫的把銀行卡丟了回去。
“您誤會了,這張卡里的錢不是給您的。”荊輝深知眼前這個老頭的臭脾氣,硬的像塊石頭,解釋道:“這是我們公司給那名傷員的醫藥費,而且拆遷款的價格,也調到了5800,這不是想託您跟那些老街坊們通知一聲……”
林書記愣了一下,然後問道:“你說的是真的?真調到了5800?”
“是!其實我們公司內部原本訂好的就是5800,只不過下面辦事的人動了點小心思……哎,這才鬧出這麼多的誤會來。”荊輝說道。
“要是這樣,我還能幫幫你。”林書記撓了撓鋥光瓦亮的頭皮,“只不過先說好,我幫你談完之後,你們公司要是再搞什麼黑社會嚇唬人,別怪我把事捅大!”
“不會!不會!在這種節骨眼上,我們也想低調。”荊輝連連點頭。
“行,你一會兒跟我去一趟李老師家,把這些東西送過去。”林書記吩咐了一句。
聽到林書記這句話,荊輝這才輕呼了一口氣。
正如對方之前所說,上層領導換屆,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時候,誰也不想當這個出頭鳥,而拆遷暴力事件一旦發酵,很可能會被當做典型,甚至連以前犯過的事兒都會被翻出來。
拆遷掙不到錢事小,被當做黑惡勢力打擊纔是大事!
但幸好,在自己一頓賠好話加被冷嘲熱諷後,眼前這個老頭願意幫忙,這件事算是壓下來了。
正當荊輝準備踏出房門時,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發現號碼備註是市裡的某位上層,他皺了皺眉,有些疑惑。
但來不及多想,他接通了電話,笑着說道:“宋市長,您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有什麼吩咐?”
“荊總說笑了,我哪兒敢吩咐您啊……”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有點不對勁,帶着強烈的怒意:“林家濤的老婆剛剛給我打電話,說安平區的拆遷工程你們不做了,什麼時候抓到打她弟弟的人,什麼時候再開工!既然你們不想幹了,就把標書送回來,要不我讓人過去拿也行!”
聽到這樣一句話,荊輝腦袋頓時嗡的一聲。
“領導,你聽我說,我都不知道這件事……我大哥最近出了點事,我嫂子情緒不穩定,你別跟她一般見識……”荊輝反應過來之後,慌忙解釋。
“我不管你們公司出了什麼事,安平區拆遷這件事是我提名的,如果你們公司能幹就幹,不能幹,我馬上換人!”宋市長語氣微怒:“上層領導換屆,這個節骨眼上你們給我鬧罷工,你們是對我不滿,還是真的愚蠢到了這種地步?”
“我馬上動工!”荊輝咬牙保證道。
“五天!五天之內,安平區拆不掉,你們公司馬上滾蛋!”宋市長直接掛斷了電話。
荊輝看着手機屏幕,額角青筋暴起,牙齒髮出咯嘣咯嘣的聲音。
咔吧!
手機被直接捏碎。
“艹你媽的,一家子蠢貨!白癡!是真他媽恨自己出的風頭不夠多,得罪的人不夠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