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淵之下。
萬蠱墳。
這是一座外觀看去彷彿墳墓的龐大山丘,山丘之上,五彩斑斕,初看光華萬千,別有一種詭譎又妖豔的美感。
細看之下,所有的色彩,都來自於各種蠱蟲。
它們的數目,何止成千上萬。
俱靜靜趴伏在山丘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然身死。
然軀體毫無變化,更有一種特殊的氣息,徐徐縈繞其身,繼而彌散到整個萬蠱墳。
萬蠱墳深處,蘇千涯面無表情的趺坐在重重蛛網之中。
這蛛網,是一種特殊的奇蠱所吐,有着劇毒,結丹期以下修士,觸之立死,且身化膿水,連救都沒功夫救。
但對於他這個級別的修士來說,其中毒性,完全不足爲懼。
倒是能夠促進蘇千涯某門修煉的功法。
所以,他從百年前,就向宗門要了鎮守此地的任務,長居不出。
若非這次的事情太過重要,蘇千涯也不會被驚動。
此刻,他面前懸浮着一面水鏡,鏡中,裴凌已經抵達妲羅澤中古蹟所在的汀州。
看着這一幕,蘇千涯面色微微有些疑惑。
宗主給裴凌安排的三個任務,他也沒看出有什麼問題,卻不知道宗主到底有何安排?
他昨天特意傳音問過宗主,但宗主只告誡他,蘇氏什麼都不要做。
這次真傳任務,裴凌想要活着都難。
但如果對方真的完成了任務,那蘇氏就別再打任何主意了。
因爲蘇震禾,絕對鬥不過裴凌。
想到此處,蘇千涯望着水鏡中的汀州,心中很快便有了猜測……
區區一個真傳之位,
宗主不可能親自下場。
眼下又不讓蘇氏暗中出手,那便只有一個可能……這個古蹟,本身大有問題!
而且,這問題,應該是剛剛出現不久。
又或者,隱藏極深。
是以,三家才都沒有察覺。
想到此處,蘇千涯微微眯眼:“厲氏的野心,太大了!”
“已經有了一位威壓同代的聖女,還想再爭聖子?”
“哼!”
※※※
妲羅澤。
汀州。
經過仔細檢查,裴凌發現,草叢之中,傾倒的石柱、雕像,雖然已然殘破不堪。
但通過其大概方位,能夠推測出,此地,原本應該是一條極爲寬敞的通道。
如若完好無損的時候,兩側高柱入雲,間或有龐大石雕列隊而待……思索之間,裴凌擡頭看向通道的另外一端。
長草離披,蒹葭林立。
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這是真傳任務,必須小心謹慎!
於是裴凌施展【馭鬼術】,召出兩頭練氣期怨魂,操控着它們沿着面前的通道走上去。
兩頭怨魂起初安然無恙,卻在走到通道盡頭的時候,便直接潰散。
殺陣!
裴凌立刻察覺到,怨魂潰散的位置,佈置了一座哪怕金丹期修士神念也無法察覺的陣法。
他面色不變,直接拔出九魄刀,一連斬了上百刀過去!
刷刷刷……
草木以裴凌爲中心,朝四面八方倒伏而去,無數枝葉在半空即爲刀氣絞碎,來不及紛揚而落,已經被無形的鋒芒徹底斬滅,只餘一陣草木汁液砰然而落。
刀氣如血瀑,咆哮着撲向殺陣。
轟轟轟……
看似空無一物的地方,陡然發出一道道利刃,迎上刀氣。
整座汀州不住震動,遠遠近近的水澤中都冒起大團的氣泡,無數妖獸雀蟲被驚動,沒有絲毫猶豫,全部開始瘋狂奔逃,全速遠離汀州。
片刻之後,伴隨着一陣猛烈的搖動,殺陣終於不敵刀氣,轟然告破。
頓時,原地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內中模糊混沌,看不分明,有陰冷乾燥的風徐徐吹出。
裴凌再次施展【馭鬼術】,又召出兩頭怨魂,令其入內探查。
這一次,兩頭怨魂非常順利的走了進去,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見狀,裴凌微微點頭,但爲了以防萬一,他神念一掃,當即又從正在奔逃的妖獸中挑了幾頭,同樣扔進了洞口之中。
耐心等待片刻,見妖獸同樣沒事,他這才邁開腳步,朝洞口走去。
穿過洞口的剎那,彷彿穿過了一層灰色的薄紗。
眼前的景物,瞬間從烈日當空,變成了夕陽將下的黃昏時刻。
入目,赫然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
這片荒漠寂然無風,似乎因爲長久沒有水汽的滋養,非但看不到任何草木的蹤跡,森冷乾燥的感覺,也是撲面而至。
腳下的地面,原本應該有着岩石鋪砌,此刻卻早已在歲月之中,風化成渣,落足之處,都是透着腐朽的鬆軟。
四周,巨大的石柱,大抵都已傾頹,四分五裂的雕像,每一塊殘骸,仍舊高逾成人,斷口卻早已沙化。
不必上前,只裴凌下意識行走了兩步帶起的動靜,便令不遠處的一座彷彿手臂的石塊,忽然間簌簌坍塌,在原地化作一堆砂礫。
由於這手臂石塊,相比裴凌,猶如一排屋舍,所化砂礫亦不在少數,砂礫滑動時的震動,又引起了更遠些地方的石塊傾塌。
一時間,視線範圍內的石塊,以一個奇快的速度,腐朽成砂。
這一幕望去,既壯觀,又透着莫名的悲愴。
好一陣,石塊化砂的情況才漸漸停止,四周重歸於寂靜。
荒涼,死寂,破敗……
裴凌微微皺眉,操控怨魂與妖獸在前探路,自己則一邊謹慎的走着,一邊打量着古蹟中的環境。
此地在從前應該是一處非常重要的場所。
雖然已然衰敗得不成樣子,但從尺椽片瓦之中,也能窺探出,這些建築,當時被建造時的用心與考究。
“踏、踏、踏……”裴凌順着彷彿巨大回廊的通道前進,這回廊,相對於人族來說,猶如巨人國一般。
爲防變故,他沒有貿然使用遁術。
於是,走了很久很久之後,裴凌纔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堵相對來說,還算完好的牆壁。
這堵牆,同樣高大無比。
雖然其也是殘骸,然而哪怕殘存的部分,也有至少十幾丈高。
牆對着裴凌前來的這一面,什麼都沒有。
但轉過去之後,就看到,上面色澤古拙,卻是一幅又一幅與牆壁同樣殘破的壁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