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萬虺海。
海天一色,碧波萬頃。
波光粼粼間,數只海雀振翅翩躚,怡然自得。
倏忽,它們彷彿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奮力揮翅,朝四周逃散。
一座外觀奢侈的巨大步輦,呼嘯着一掠而過。
這座步輦雕樑畫棟,四周垂下輕煙般的軟紗,主位是一張寬大的雲牀,設有玉枕紅被。
此刻,一名長眉亮目、烏髮披散的男修,支頤而臥。
其容貌俊秀,氣質陰柔,雙眸脈脈,顧盼之際,透着說不出來的邪異。氣息強大,赫然已經是結丹中期。
雲牀畔,跪着四名月貌花容的侍女。
着粉裙者雙鬟娉婷,正用纖纖素手剝着一顆顆柔軟多汁的靈果,將它們挨個喂到男修嘴畔;着綠裙者嫵媚婀娜,一雙柔弱無骨的柔荑,按着男修的腿腳;着紅裙者解開衣襟,將一壺靈酒,擁入懷中,以體溫將其緩緩焐暖;着黃裙者手持寶扇,爲男修徐徐扇動涼風。
這四名侍女,兩名乃天生教秋壇弟子,兩名則是合歡宗長老。
她們修爲氣息比男修略遜一籌,卻也都是結丹前期。
“康師兄,這次到底是誰,膽敢對師兄的鋪子下手?”
“管他是誰,師兄一到,對方必然望風而降,任憑師兄發落!不過,哼,竟然敢勞動師兄法駕,須饒不得!”
“散修雖然不堪大用,但到了結丹期,其肉身精血乃至於魂魄,卻也算不錯的材料……”
“最好他多些門人親眷,上次那一個,無親無眷,只得膝下三兩弟子,師兄料理起來,也難以盡興。”
“多少年了,這些散修,還是看不清自己的地位,也是可憐。”
“小蹄子,你可憐誰呢?若非他們自尋死路,打擾了師兄的正事,以師兄的仁善,豈會與那些散修一般見識?”
“姐姐說的是,是我說差了,還請師兄莫要見怪……真不知道師兄禮賢下士,
以我聖教真傳的矜貴身份,卻令諸多散修,只需付出少許靈石,便能坐擁師兄親自鑄造的器物,如此功德,那些散修不但不感恩戴德,竟然還要頻繁找茬……”
“哼!這都是因爲他們生而卑賤的緣故!”
“卑賤之人難上臺面,師兄待他們好,他們反而恃寵而驕。”
“不錯!想當初重溟宗監察殿主親臨萬虺海時,這些散修,誰敢吱一聲?”
“打量着我們師兄好欺負……”
“康師兄,這次可不能跟從前一樣小打小鬧,須給足他們教訓!”
此刻,康少胤斜靠雲牀,享受着四名美人的用心服侍,再聽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阿諛奉承,神色不變,面上卻掛着一絲淡淡的笑意。
昨日,他接到了萬虺海坊市一名爐鼎侍女的傳音,有名結丹散修前來歡喜閣搗亂,而且毀了閣中好些財物。是以,他連夜出發,立刻朝坊市趕去。
之所以能來的這麼快,是因爲他一直都在萬虺海!
萬虺海極爲廣大,除了坊市之外,還有星羅棋佈的島嶼散佈海中。
絕大部分靈氣濃郁的島嶼,都被有實力的散修所佔據。而那些貧瘠的海島上,則居住着不知凡幾的低階修士,乃至於凡人……
原本以康少胤的身份與實力,是不可能對萬虺海這種地方感興趣的。
但十年前,萬虺海一座平平無奇的浮島上,出現了一份跟幽素墳有關的天道築基之法!
當時爲了爭奪這份機緣,九大派齊至,以練氣期弟子一決高下。
最終,重溟宗的一位天驕走到了最後。
而那位天驕上島接受傳承之後,整座島嶼,便在九大派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見!連同那位重溟宗天驕,也從此下落不明,杳無音信。縱然以九大派的推衍之術,也無法算出那位天驕以及島嶼的去向,最終還是重溟宗通過命魂燈,確認對方一直還活着……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別說是重溟宗的天驕,就算失蹤的是天生教天驕,也跟他康少胤沒什麼關係。
真正重要的是,好個月前,他在萬虺海的一名散修爐鼎,出海時,在熟悉的水域發現了一座以前從來沒出現的陌生小島,疑似十年前消失的那座浮島!
只不過,在康少胤接到消息趕過來之後,那座神秘浮島,卻又再次消失不見。
任憑他在原本的海域一寸寸搜索,都沒有找到半點蛛絲馬跡。
是以,他這幾個月,一直都在萬虺海,等待那座浮島又一次出現!
這件事情,康少胤對任何人都守口如瓶,包括他的父母。
畢竟,那座神秘浮島,是他的爐鼎發現的,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對他的垂青。
爐鼎發現之後,整個萬虺海都沒有任何風聲傳出。
很顯然,這份機緣,天意註定,只屬於他一個人!
正所謂天授不取,反遭其咎。
作爲天意的寵兒,託體聖教護法與合歡宗宗主愛女的子嗣,無論是這個出身,還是他的資質,修爲……康少胤都明白,順天而行,方是正途!
所以這段時間,他都藉口爲了歡喜閣在此逗留。
想到此處,康少胤雙眼微眯,正好這段時間沒什麼收穫,既然有人敢在他的“歡喜閣”鬧事,那就先將鬧事者解決掉!
免得傳回聖教之後,引人懷疑他常駐此地的真正目的。
反正,這也浪費不了什麼時間。
何況他還有其他爐鼎散佈海上,如果有什麼消息,立刻就能掉頭。
仰頭幹盡了紅裙侍女送上的靈酒,康少胤淡淡開口:“散修,草芥一樣的東西,毫無秩序,毫無規矩,是不會長記性的。”
“總有一些井底之蛙,以爲耗費千辛萬苦,終於步入結丹,便是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呵,他們只知道喊口號,卻全然不知,同爲結丹,金丹與真丹、濁丹、雜丹之間的差距, 何啻是天壤之別?”
“更不要說,在聖教這等大宗眼裡,結成金丹,也不過是剛剛走上大道,有着接受真正傳承的資格罷了。”
“不過,這也是天意。”
“剛好選在我在萬虺海的時候,在‘歡喜閣’鬧事,顯然此人福祚已衰,天意就是要讓他就此授首!”
“回頭剜了顱骨做個酒器罷。”
“現在這個已經用了段時間,骨色不甚好了。”
聞言,四名侍女立刻連連點頭:“如此悖逆之輩,天地共厭,合該挫骨揚灰!”
“師兄竟然還願意給他一個做酒器的機會,實在宅心仁厚。”
康少胤淡淡一笑,未再多言,專心享受起她們的伺候。
半晌後,步輦抵達萬虺海坊市,沒有絲毫停留,直奔坊市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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