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排排的貓皮就掛在雪白的院牆外,全部是一個姿勢,身體攤開來,看起來就像是在某種可怕的標本展覽一般。
嫣紅的血順着雪白的牆壁滑落,讓整張牆壁看起來就像是一張流着血淚的臉。
大哥牆外爲什麼會有這麼多貓皮?
站在這院牆外,顧雲棲產生了一種巨大的恐慌感。
就在這時,院落內傳來了一聲淒厲的貓的慘叫聲,像是一隻貓正在活剝。
更加令顧雲棲感到害怕的是,這聲音很像是雪靈的。
他沒有任何猶豫,猛然去推院門,發現居然推不開。
他很着急,立馬順着那掛滿貓皮的牆壁一跳,躍上了牆頭。
院落內的霧氣要比外面的重得多,能見度很低,依稀能看見房間裡燃着燈火。
“喵,救我啊!顧雲棲,救我!”
聽見這極度痛苦的聲音後,顧雲棲立馬從牆頭躍下,也不管這院落內有沒有什麼危險,往聲音發出的方向狂奔而去。
濃厚的霧氣被攪動,就像是一潭平靜的水被投入了一粒石子一般,出現了一圈圈漣漪。
霧氣中的一切都顯得很迷幻,彷彿所有的東西被放大了很多倍不止,包括路程。
顧雲棲風急火撩衝進了房間內,那淒厲的慘叫聲已然停止。
但是他知道,剛剛雪靈的聲音就是從這個房間發出的。
屋子裡的擺設很簡單,竹椅木桌,以及一張很樸實的牀。
顧雲棲在屋子裡翻了起來,一無所獲。
他很害怕,也很着急,害怕雪靈出事了。
這時,房間裡突然響起了一陣滴答滴答的聲音,彷彿一個渾身溼漉漉的人剛爬上岸,水滴滴落在地上的聲響。
顧雲棲循聲靠近,發現那聲音應該是從那張牀的後方發出的。
牀上有一頂很樸實的白色蚊帳,而蚊帳後面的空間,正是他剛剛沒有探查過的地方。
於是顧雲棲爬上了牀,想拉開蚊帳看看後面到底有什麼。
嗤的一聲,蚊帳被拉開,除了一堵牆外,什麼都沒有。
可就在這時,顧雲棲突然一顫,僵硬在了那裡。
牀下有什麼東西滑過,像魚一般滑膩。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條魚,一條很大很大的怪魚。
那隻魚也在看着他。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大哥的眼睛。
是的,這條魚長着一雙人的眼睛,和大哥顧寒石一樣的眼睛。
更令顧雲棲無法接受的是,大魚嘴巴里還咬着半隻貓。
半隻沒有皮的貓,渾身血淋淋的,但是眼睛卻是碧綠的色彩,宛若最爲美麗的湖泊。
緊接着,就是一陣細碎的咀嚼聲響起,那隻貓被吞了進去。
“不!”
顧雲棲一聲驚恐的嘶吼,從牀上翻了起來,渾身是汗。
雪靈嚇得毛髮豎立,緊張兮兮道:“我不過叫你起牀而已,喵,你有這麼大的起牀氣?”
看着外面細碎的天光,顧雲棲大口喘息着,疑惑道:“是夢?”
確認了是夢境後,他不由得長長鬆了口氣,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午時了,喵。”
這差不多已經是午飯時間了,顧雲棲沒有想到,他這一覺居然睡了這麼久。
他依舊沒有從那種巨大的恐懼感中緩過勁來,下了牀,洗漱起來,渾渾噩噩。
雪靈一臉關切道:“顧雲棲,喵,有什麼事情嗎?我感覺你今天好奇怪。”
顧雲棲搖了搖頭,臉色蒼白道:“做了個噩夢。”
說着,他就站了起來,說道:“等會兒給你帶飯回來,我有事去出去一下。”
顧雲棲將那把逆鱗的精鋼紋劍背上,出門前,回頭對雪靈說道:“對了,小心點,今天不要出去了,離所有人都遠點,除了我。”
看着顧雲棲那嚴肅的表情,雪靈點了點頭。
它覺得今天的顧雲棲真的很奇怪。
它本來想跟着去看看的,但是想到對方走時那嚴肅的眼神,還是決定乖乖聽話。
因爲顧雲棲雖然有時候像個傻子瘋子般不可理喻,但大體上還是靠譜的。
今天,是個陰天。
顧雲棲走在路上,神情凝重。
照理說一個夢不該把他弄得這般神經兮兮的,但是他確實被嚇到了。
夢這種東西,總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神秘之感。
他記得在幾月前的一個夢,夢裡魚泉劍院祖地那口泉眼裡鑽出來了一隻嘴中長滿眼睛的怪魚。
這個夢讓他產生了很多不好的聯想。
而昨夜,他夢見大哥的牀下多了一條怪魚,而且那條大魚的眼睛是大哥的。
這兩個夢之間是不是有某種聯繫?
站在山腳下,顧雲棲深深吸了口氣,決定去看看大哥。
他確實有不少問題想問他。
白日裡上山的道路和夢境裡的近乎一模一樣,只是沒有了水霧,那些肥碩的鯉魚也沒有用那種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沒要多久,顧雲棲就來到了顧寒石的小院外。
院牆一片雪白,哪裡有什麼貓皮貓血。
院落外,一個女子正在清掃臺階。
顧雲棲走了過去,得知大哥正在下方不遠處另一位劍院長老那裡商量事情後,於是說道:“那麻煩幫我告知一下大哥,我在屋裡等他。”
知道他是顧寒石的弟弟,這個下人自然不敢阻攔,給他推開了院門。
顧雲棲走在這院落裡,想着夢境中的種種,突然覺得這個很清幽的院子都變得陰森起來。
院內的那方小池塘內剛好有幾尾鯉魚,只是它們都很瘦,也沒有用那種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顧雲棲猶豫了一下,還在走進了大哥的房間裡。
依舊是樸實得過分的房間,竹椅、木桌、牀,和夢境裡一模一樣。
這時,顧雲棲的心跳突然變快了不少,他看着那張看起來很乾淨的木牀,想着這牀下會不會真的有那種怪魚?
於是,他緩步走了過去,緩緩蹲下了身子。
屋外的天光投射進來,讓整個牀底顯得很幽邃。
牀下果然有一口箱子,看起來有些暗沉。
顧雲棲想了想,伸出了手,將那口箱子拖了出來。
箱子沒有上鎖,上面甚至還蒙着一層灰,看起來普通至極,但是卻給顧雲棲帶來了深深的恐懼感。
這裡面彷彿裝着一些可怕至極的東西。
顧雲棲深深吸了口氣,離得遠了一點,抽出了逆鱗劍,輕輕一撬,將箱子撬了開來。
呼......
裡面並沒有什麼可怖之物,只有一張張寫着墨字的紙張,散發出油墨的香味。
顧雲棲知道,大哥有練書法的習慣。
可是就在這時,他眉頭突然皺了起來,緣於他看見了老爹的名字。
箱子裡的紙張很快被拿了出來,顧雲棲站在那裡,瞳孔很快收縮成了兩個漆黑的點。
只見這些紙張上重複着一個個名字,老爹老孃的名字,妹妹顧靈籠的名字,自己的名字,以及“那隻死貓。”四字。
初始這些名字寫得還挺工整,但是已經有了一種銳利之感。
到了後面,名字上全是叉,一筆一劃,用力極深,彷彿帶着莫名的瘋意。
顧雲棲看着這些被“乂”覆蓋的名字,就彷彿看到了被斬成幾截的身體。
父母的身體,小妹的身體,他的身體,以及雪靈的身體......
這一剎那,顧雲棲像是落入了一片最爲黑暗陰冷的海域,周圍遊動着一隻可怕至極的怪魚。
這隻怪魚隨時會吃人,吃掉全家人。
但他害怕的不是這個,最讓他感到害怕與不想面對的是,這怪魚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大哥。
大哥,到底要做什麼?
這時,屋外響起了一陣細碎的敲門聲,顧雲棲回過神來,轉眼就看到了之前那個女人喘息着的臉。
“那個......咳咳......顧公子,顧長老回家了。”
顧雲棲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聲音有些沙啞道:“我哥什麼時候走的?”
“據說一個時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