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隨着蘇慕煙進入了錄音棚。
錄音棚沒有人聲,只有葫蘆絲的聲音。
楚河一進去就聽到了優美的《神話》,如女子的輕泣、如起舞的綢緞、如山間的溪聲。
柔、飄、甜,這就是葫蘆絲。
楚河的音樂鑑賞能力不錯,對各種樂器也入門了,包括葫蘆絲。
他一聽就知道對方是大師了,一位了不起的大師。
透過玻璃隔窗,楚河看見了那位方光鬆教授。方光鬆正好錄製完畢,他輕輕地呼了口氣,可見有些疲憊了,額頭都是密集的細汗。
“楚先生,又見面了。”樂於聞這纔開口,他剛纔見楚河專注觀察方光鬆,因此沒有打擾。
楚河回過神來,朝樂於聞一笑:“樂老闆,今天不陪老婆了?”
樂於聞老臉一訕,又被人調侃了。
“咳咳。”蘇慕煙忽地假裝咳嗦起來,吸引了楚河的目光。
楚河看過去,看見了柳芷晴,她被蘇慕煙挽着手臂。
幾日不見,柳芷晴憔悴了許多,她連日勤改《海之詩》,不憔悴纔怪。
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她眼睛裡的血絲。她昨晚偷偷大哭了一場,來自家庭的壓力太大了。
“柳總裁,你今天也很漂亮。”楚河誇了一句,反正不要錢。
柳芷晴暗哼一聲,不知爲啥看見楚河就冒火。她現在只想着一件事,吹奏《海之詩》,打楚河的臉!
這時方光鬆出來了,柳芷晴立刻準備,她迫不及待要吹奏了。
當然,她很有禮數,特意在門邊等待方光鬆。
樂於聞也走了過去,頗爲尊敬。
“方教授,您辛苦了。這位是江城騰盛國際集團的CEO柳芷晴,也是一位樂器愛好者。”樂於聞介紹了一下柳芷晴。
柳芷晴伸出手掌,大大方方一笑:“方教授,您音樂造詣真高。”
方光鬆眉頭不可察覺地皺了一下,他是老學究,從來不想跟業外人打交道,現在樂於聞介紹個CEO是什麼意思?
“你好。”方光鬆勉強跟柳芷晴握了一下手,並不多說話。
工作人員搬來了凳子和溫水,請方光鬆先休息一下,音頻後期製作很快就好。
方光鬆點了點頭,默默地坐在錄音棚一角取下老花眼鏡,用衣角擦拭了起來,不理會任何人。
樂於聞有點尷尬,柳芷晴則依然大方,不在意地笑笑走進了內室。
幾人也收回了心思,都看着內室的柳芷晴。
柳芷晴坐在聲筒前,將響螺放在了嘴邊。
上一次她在這裡吹了幾乎一天,結果不堪入耳,現在她進步極大,自信滿滿,已經沒有第一次的迷茫了。
《海之詩》吹響,彷彿高山之上流下溪水,而後溪水匯聚成江河。
江河猛烈奔騰,東流入海不復返,最後撞入了深邃的大海之中,歸於平靜。
短短三分鐘,《海之詩》有模有樣,的確算得上佳品。
柳芷晴吹奏完畢,又自豪又興奮,太棒了,看楚河還能怎麼說!
樂於聞和蘇慕煙鼓起掌來,以他們的眼光來看非常不錯了。
楚河也有些讚許的,但奈何他的強項就是吹海螺,他海螺二級,是海螺器樂中的大師,不可能輕易被《海之詩》征服的,所以……
“6666。”楚河使勁兒鼓掌,“太棒了,我的天啊,這就是高山流水覓知音的感覺嗎?當年周文王行德政,有鳳鳴岐山,柳總裁吹奏的就是岐山鳳鳴聲啊!”
內室門口,興奮的柳芷晴邁出的步子一頓,她眼睛眯了起來,氣惱地盯着楚河。
“來自柳芷晴的愉悅值-0.”
其實減了不少,可惜楚河本身的愉悅值就是0,所以只能減0了。
楚河心裡一抽,我都喊666了啊。
蘇慕煙朝他眨眼,恨他演技捉急,有這樣演的嗎?
“楚河,你又在嘲諷我嗎?”柳芷晴走過來了,眼中有氣憤也有低落。她雖然想打楚河的臉,但本質上是希望得到楚河的認可。
可楚河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分明就是看不起《海之詩》,自己又失敗了。
楚河跟柳芷晴對視,能看見柳芷晴眼中的血絲,她黑眼眶很明顯,臉色疲憊不堪,甚至有點發白,整個人神情低落。
她無疑是失望的,引以爲豪的《海之詩》又被楚河否決了。
楚河見她這樣竟是有點不忍心了,罷了罷了,畢竟是包養自己的富婆,給點面子。
“我還是覺得不行,不過大概的感覺你已經吹奏出來了,從溪流到江河再到海洋,你將海螺之音分爲三個階段,層層遞進,有點海洋詩歌的味道了。”楚河說了自己覺得好的地方。
柳芷晴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仿若星辰。
“你真是這麼想的?”柳芷晴走近兩步,想確定楚河是不是在諂媚自己。
“真的,我說假話的話,蘇慕煙一輩子畢不了業。”楚河相當認真。
“來自柳芷晴的愉悅值+500.”
柳芷晴喜悅之餘移開視線:“你竟然能聽出我曲子中想表達的三段層次,不錯。”
她反過來誇獎楚河,強行反客爲主了。打臉沒成功,好歹要挽回一點面子。
楚河暗翻白眼,行,你贏了。
“我走了啊,回去睡覺。”楚河告辭,柳芷晴當場瞪他:“你急什麼?你不是覺得《海之詩》依然不行嗎?我還要繼續修改,你不能走。”
“對對對,你走什麼走?沒看到姐姐開心了嗎?這是你的榮幸,陪姐姐修改。”蘇慕煙耀武揚威,偷偷朝楚河豎起大拇指。
一旁的樂於聞現在還是沒搞懂楚河和柳芷晴的關係,不過看氣氛不錯,也讚道:“柳總裁的《海之詩》只是還有一點小瑕疵,我們大家一起出力修改,肯定完美。”
樂於聞說的也是真心話,他很欣賞柳芷晴的《海之詩》。
不料他才說完,一直坐在角落休息的方光鬆莫名嘆了口氣,然後起身:“我要走了,不想留在這裡,明天再來取音頻,我不等了。”
“方教授,十分鐘後就製作完成了,您不如再等等?”趕工的後期人員提議,速度已經很快了,剛纔柳芷晴吹海螺的時候他們都沒停下來。
“不了,我想離開。”方光鬆皺巴巴的臉很冷漠,那是一種類似文人風骨的表情。
他似乎感覺待在這裡是對自己的侮辱。
柳芷晴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尷尬起來,低聲道:“他是不是覺得我吹得很難聽?”
“不可能,他或許想去大便,不好意思說而已。”蘇慕煙也低聲道。
楚河差點沒噴出口水。
樂於聞則過去詢問方光鬆:“方教授,我們招待不週還請見諒,您有什麼意見請直說吧。”
方光鬆張張口還是作罷:“算了,畢竟都是年輕人,我何必較真。”
他似有所指。
“方教授,是我打擾您了,抱歉。”柳芷晴走過去道歉。
方光鬆腳步一頓,看着柳芷晴還是忍不住批判:“樂器多有想通之處,我雖然只精通葫蘆絲,但也聽得出你的水平很差,不過是貪玩之作。古典樂器不興,年輕人態度不正,而你有錢玩器樂,連樂器協會副會長都討好你,你很幸福,也很可悲。”
柳芷晴呆立當場,嘴脣抿得緊緊的,打擊何其大。
樂於聞假笑都笑不出來了,因爲他就是樂器協會副會長。
楚河暗自一嘖,老人家至於對年輕人這麼嚴格嗎?哪個音樂大家不是一步步走上來的?而且他似乎誤會了,覺得自己這幫人是柳芷晴的狗腿子,只會諂媚。
“方教授,您誤會了哈哈。您還記得我跟您說過的楚河嗎?吹《The Song》那位,他的音頻當時錄下來了,你早上也聽過了,覺得很不錯的。”樂於聞急於解釋,緩解柳芷晴的難堪。
方光鬆擡了一下下巴:“怎麼?難道這位CEO就是楚河?水平可不像。”
“當然不是,那位纔是楚河,我們都是朋友,相互交流,並非諂媚之人。”樂於聞指了指楚河,拉出楚河來表示自己幾個人不是馬屁精。
畢竟楚河水平高,剛纔也沒有恭維柳芷晴的作品。
方光鬆看向楚河,丟下一句話:“你有點真材實料,可惜流於表面,離真正的海螺大師還差得遠,以後多靜心苦練,不要當個俗氣音樂人。”
“大師對年輕音樂人的偏見真是深入骨髓了,完全不瞭解我們,張口就來俗氣音樂人。”楚河回了一句。
“楚河,別說了,我們走吧。”柳芷晴忽地插話,她腦袋低垂,一點精氣神都沒有了。
楚河斜斜眼,你丫不是蠻牛嗎?走啥走?一天天就只會盯着我犟嗎?
“改好了再走,開工吧。”楚河大步走進錄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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