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平凡父親的一天’

父愛

李雲跟着劉陽拍了一天。

鏡頭裡,劉陽不是特別的,但李雲用拍攝手法,運鏡讓劉陽變得特別了一些,讓他明明好像只是鏡頭裡的平凡一人,卻又特別突出...

好歹老爹是導演,這些東西耳濡目染總是會一點的,雖然這方面李雲特別業餘菜雞也是真的。

第二天晚上10點鐘,李雲剪輯好視頻,開車來到了東陽橫店八中。

不是什麼好學校,但也不算差,本科率還行。

10點鐘,是學生們剛下晚自習的時間,拖拽着學習一天的疲憊身軀準備回宿舍,然後準備下一天的學習。

和青春片裡演的不一樣,青春是愛情,是墮胎,是出軌。

高考纔是大部分正常高中生們的青春,他們埋頭在書海里,用知識給自己拼搏一個未來。

李雲默默的等在校門口。

一個揹着書包,相貌平平無奇,戴着大框眼睛,面色有些冷淡的少年人從校門裡走了出來,他們的宿舍樓在學校對面,每晚回宿舍都要經過這一條必經之路。

“喂,航子。”

劉航擡起頭來,認出了李雲來,但態度依然是淡漠冷清,沒做太大的反應。

“週末偶爾也回家看看你爸吧。”

“我沒有家。”

“你爸在家呢。”

“那老東西在家裡關我什麼事兒。”劉航面色冷清淡漠,似乎是有不屑,似乎是有厭惡。

那麼多年的隔閡,不是李雲一言兩語能解的開的。

而李雲也沒想着用一言兩語去解開。

對此,李雲早就有預料了,拿出了手機,點開文件。

“給你看點東西。”

是經過剪輯的。

劉航雖然皺眉,但還是乖乖聽李雲的話,將眼神放在視頻上。

叛逆期的孩子就是這樣。

聽誰的,都不聽爹媽的。

視頻是倒敘的方式,從晚上10點的時候開始。

10點的時候,劉陽還在劇組裡跑龍套。

他是飾演一個捱揍的老混混。

看着在地上灰頭土臉,宛如塵埃的劉陽,劉航有一些些嫌棄。

那老傢伙居然那麼丟臉...

“丟人...”

劉航轉身想走,李雲卻是拉住了劉航,表情毫無波動道:“看下去。”

劉航有些惱,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繼續看下去。

下一幕,是晚上八點鐘的時候。

劉陽吃着劇組裡的盒飯。

今天劇組很摳門。

菜裡只有一兩片肉,其他都是青菜,可劉陽還是吃的樂呵樂呵,如同吃着山珍海味。

“難吃...”劉航嘀咕道,那麼齋的飯,他可吃不下,想到了他每天早上吃的粥水,有肉有蛋有青菜,營養非常均衡。

和這三塊錢的盒飯完全沒得比。

下一幕轉場,又是中午的時候。

劉陽飾演一具屍體,還被路過的龍套踩了一腳,而敬業的他依然扮演着一具屍體。

一動不動。

劉航沒說話,心中有了一絲絲動搖。

明明踩上去很痛。

他爲什麼不說話?

咔。

這一幕戲結束,劉陽若無其事的站起來,臉上還是那標誌性的憨憨笑容。

下一幕,是早上九點鐘的時候,劉陽正飾演一個太監,跪在地上,擺着恭敬的表情,一遍一遍重複着‘皇上吉祥,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他唯一的臺詞。

明明跪着很累,劉陽卻做的很認真,跪的認真,拜的認真,如同一個真正的太監。

劉航覺得丟臉的同時,還有那麼一點心痛。

他好累。

原本以爲高中生的世界是最累的。

可沒想到成年人的世界好像更累。

下一幕轉場。

清晨5點鐘,學校還沒打鈴,劉航還在呼呼大睡的時候。

劉陽已經起來做早飯了。

凌亂的頭髮,睡眼惺忪的臉龐,耷拉着的雙眼,明明還有睡意,卻已經起牀洗漱,開始認真處理食材。

這是劉航的早餐和午餐。

是劉航視作理所當然的,每天早上都會有的東西,一箇中年男人,騎着電動車,在校門口等着劉航去早自習的時候路過,拿走飯盒。

李雲問道。

“老劉,每天這樣累嗎?”

“不累,老劉我身體可棒着呢。”

“說真話。”

“啊...”

“真話呀,這裡就咱倆,誰跟誰呢。”

“嗯...說實在的,有點累,我這身子骨也不年輕了啊....”

“那你還挺堅持,颳風下雨都不斷檔的,每天還接那麼多戲。”

“孩子從小沒有媽,我這又要當爹又要當媽的,總是要多做一些。趁着我身子骨還能動彈的時候,還要賺多多的錢,供孩子讀大學,給他攢個首付。”劉陽笑了笑道,將一碗熱騰騰的粥水倒入保溫飯盒裡:“身體是累吧,但想到了孩子,就不累了。”

飯盒冒着騰騰熱氣。

暖暖的。

劉陽騎着電動車,迎着早晨凌冽的寒風,哼着家鄉的曲子,朝着學校騎去。

天微發白,映在劉陽的身上影子拉的老長...

end。

視頻結束。

李雲退出了視頻。

視頻的題目叫做。

‘平凡父親的一天’。

每天早上五點起給孩子做早餐午餐,風雨無阻,十二點睡覺。

很累啊。

但是爲了孩子,就不累了。

李雲收起手機,對着劉航說道。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偉大的,不求回報的愛,叫做父母之愛。”

“也許你因爲當年父親不在身旁的事情有怨恨,有埋怨,可我想告訴你的是,你想要的東西,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爲你付出的,也沒有少過..小夥子,自己想想吧。”

李雲拍了拍劉航的肩膀,瀟灑轉身,上了寶馬車,揚長而去。

只剩下了劉航待在原地,揹着書包。

劉陽賺錢很拼命,可卻不願意拿出一點來給自己改善伙食,而給孩子的愛心早餐又是最好的,最棒的。

風雨無阻,持續了四年。

待到寶馬車徹底消失不見的時候,這個倔強的,叛逆的,不願意服軟的少年人才流下一滴眼淚。

“爸...”

...

李雲開着寶馬車行駛在空曠的大馬路上。

大半夜的,馬路上也沒什麼人。

在等一個老長老長的紅綠燈時,李雲猶豫片刻,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嘟嘟嘟——

“喂?臭小子,那麼晚了打電話來幹嘛呢?”

聽着那邊傳來的聲音。

李雲沉默片刻後,說道。

“爸,我想你了。”

燈火霓虹,彩光夜照。

天有些冷。

電話挺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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