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修言在知道自己輸給周亦可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這個計劃。
他知道周亦可並不擅長豪邁風格的朗誦，所以故意把這個號碼送給周亦可。
門口那裡，他故意強調了七號這個號碼，又在選餐和陸梓溪聊到電影時，特意挑了一部名字中帶七的電影，故意把七這個字咬的特別清晰。
其實這些都是說給周亦可聽的。
這算是心理暗示的一點小技巧，利用對方對自己的信任和關注，向她灌輸一個無意識概念，讓她在腦海裡先形成這個印象。
這只是第一步。
他看得出，周亦可對自己格外關注，不然也不會在比賽開始前來找自己，想和自己認識。
甚至他都能感覺到，周亦可對自己有一些好感。
所以，他纔會在吃完飯的時候，“偶然”撞見她，又約她逛校園，和她討論文學和生活，目的就是最後一句，我們互選對方的號碼怎麼樣？
這是第二步。
尤其是這個時候，他和周亦可的關係已經是朋友了，周亦可的潛意識防線已經對他開放了。
他在這個時候又來了一波明示，強化了七號這個概念。
三步完成。
對方中套。
電競之中有一句話，自己發育起來，順便讓對手發育不起來，那自己不就是雙倍發育了嗎？
相當於盧老爺的那一波“反手一個超級加倍，悶聲發大財”。
其實當週亦可站在臺上看向自己的時候，曹修言就知道周亦可一定會選擇七號。
這個她並不擅長的題目。
至於她選了曹修言最擅長的題目，曹修言會怎麼辦？
Plan B這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曹修言最擅長的當然是《夢遊天姥吟留別》這首，但是，他還有一首更擅長——
那就是周亦可上一場的號碼，十四號。
十四號的題目，則是李白的另一首詩，《蜀道難》。
曹修言實在太愛李白了。
愛李白那“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的氣概。
三分月光七分劍氣，一壺老酒千古詩篇。
因而，李白的名篇，他基本都能很好地朗誦。
換句話說，《夢遊天姥吟留別》是明面上的撒手鐗，《蜀道難》則是曹修言的底牌……
之一。
而周亦可朗誦結束之後，就輪到自己朗誦了。
也就絕了別人搶先拿到自己號碼的機會。
做人，還是要苟一點。
這波算計雖然給周亦可挖了個坑，但是自己能贏啊。
曹修言纔不是那種爲了風度故意讓別人一步的人。
何況……
你選的嘛，同學。
果然，周亦可在看到是這個題目的時候，露出了有些錯愕的神色，眼神裡明顯有一絲不自信。
倒也不是她的技巧不足以把這個題目朗誦好，而是她的音色會一定程度上影響她的發揮。
如果說兩個人的朗誦水平差不多，那麼選題就成爲了關鍵。
選擇自己擅長的風格，在演講中也是極爲重要的。
周亦可站在臺上，一襲白裙，深呼吸了幾下，不復之前的緊張。
她站定，開始朗誦。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速度控制很好，語氣也很到位。
不緊不慢。
只是在最後一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時候，沒有把那股子勁兒朗誦出來。
點睛之筆沒點到。
分數可能不會太理想。
周亦可下臺的時候，臉上失落的表情很微妙，但還是被曹修言捕捉到了。
看來她也知道自己出了問題。
曹修言這個時候沒有選擇奚落，而是回頭遞過去一個關切的眼神。
周亦可看到了，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曹修言這時候也要上臺了。
他邁步走上臺。
當主持人問他選擇幾號的時候，他看着周亦可，念出了那個答案：
“十四號。”
周亦可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你既然選擇了我的號碼，那我也選擇了你的號碼喲。
我遵守了那個沒有下文的約定，只屬於我們的小秘密。
曹修言此刻的舉動傳遞給周亦可的信息就是這個。
當然，當《蜀道難》這個題目出來的時候，曹修言就知道自己贏定了。
站定，深呼吸。
平視前方。
還要看評委一眼，遞過去一波尊敬。
然後醞釀情緒。
“噫籲嚱，危乎高哉！”
一聲感慨，如同平地驚雷，在整個會場內迴盪。
曹修言這一句，有模仿徐濤老師在《經典詠流傳》中朗誦《蜀道難》的味道。
不是考研的那個徐濤老師，而是國家一級演員，國內頂級配音演員，也是朗誦名家。
而這檔節目則是在三年後才播出的。
小小地開個掛，不介意吧？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曹修言繼續朗誦着，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投入到了巴蜀那壯麗的景色之中。
陸梓溪驚訝了。
看着臺上的曹修言，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之前都是聽哥哥朗誦《夢遊天姥吟留別》，沒想到他藏了一手《蜀道難》？
哥哥就是哥哥。
殷喬也驚訝了。
曹修言此刻表現出來的水準，已經超越了她，至少她做不到像此刻的曹修言一樣，那麼動情，又沉穩。
周亦可也驚訝了。
他好棒哦。
這是周亦可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評委也在驚訝，曹修言此刻展現出來的水準，完全不是一個大學生該有的。
單從朗誦這首詩來說，曹修言已經超越了所有的選手。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曹修言最後一句，把整場的氣勢做到了極致。
這波，穩了。
曹修言朗誦結束，帶着淡淡的笑容走下臺。
他沒有表現出驚喜的神色或者失去控制，這個時候不能亂，不能慌，必須淡定。
但是他心裡卻不這麼想。
表面淡定，內心狂喜：
劍，都撒楞麻溜趕緊給爺來，等半天了！
磨磨唧唧幹啥呢！
曹修言回到座位上，陸梓溪來不及跟他道喜，就上臺了。
遠遠喊了一聲加油，曹修言坐下繼續聽接下來的比賽。
陸梓溪抽到的題目是《歸去來兮辭》，一首她相對擅長的題目。
如果要和周亦可這一場作比較的話，那麼還是陸梓溪要更好一些。
畢竟陸梓溪的這個題目，算是她比較擅長的。
第二和第三，很可能要在陸梓溪和周亦可之間決出。
至於第一嘛……
對不起，我的。
曹修言心裡大致有了一個盤算。
陸梓溪下臺之後，曹修言給了她一個鼓勵的抱抱：
“哎呦，我妹妹真不錯。”
陸梓溪長出了一口氣：
“總算是完成任務了。哥……我感覺我這次又贏不了你。你那首《蜀道難》太棒了，我覺得我很難超越。這次我可能又是第二。”
曹修言道：“說不準。你和周亦可都有可能。”
陸梓溪有些遺憾地道：“她今天選擇的那個題目不好。怎麼就抽到《夢遊天姥吟留別》了呢？她如果抽到《荷塘月色》或者《春江花月夜》，勝算的把握就大很多。我能看得出，她比較擅長朗誦這種風格的詩歌。李白……她少了點那股子氣。”
這丫頭眼光也不差，一眼就看得出周亦可的問題在哪裡。
不過……
我總不能說這是我搞的鬼吧？
說了你也不信啊。
“不過有件事情……哥我很好奇耶。”陸梓溪露出了一個詭異的表情，用一種“新機詞挖一此莫禾多此”的語氣道：“你和她，爲什麼互選了彼此的號碼呢？這不是你和我說的嗎？”
曹修言一愣。
“害，這我哪兒知道去。巧合唄。我也是瞎特麼選的。本來想選十號的，但是一想到你不想和我互選，我就隨口唸叨了一個號碼。”
陸梓溪扁嘴：“真是這樣？”
曹修言漫不經心地道：“愛信不信。”
陸梓溪不說話了。
後面的比賽還在進行着。
但是曹修言這個時候可以吹個牛批說，沒一個能打的。
唯一一個威脅周亦可，還被自己用套路給坑了。
就這樣，人家周亦可還會感激自己。
你……真的選擇了我的號碼呀。
嗯，我看你選擇了我的，就鬼使神差選擇了你的。
曹修言幾乎都能想象得到等下比賽結束自己和周亦可的對話。
這就是典型的，被自己坑了還得感謝自己，沒準還要以身相許。
曹修言笑而不語。
比賽全部結束了。
主持人拿着手卡，宣佈名次。
曹修言，毫無疑問，獲得了比賽的第一名。
至此，省漢語口語大賽，告一段落。
曹修言以第一名的成績，摘得桂冠。
周亦可這株草，雖然第一輪把自己斬了，但是第二輪沒能堅挺，甚至都沒有贏得了陸梓溪，只拿了個第三。
和陸梓溪一起，拿了二等獎。
陳子涵學姐第六，拿了個三等獎。
也算是滿載而歸。
然後就是評委點評，選手上臺領獎。
曹修言站在燈光下，心中無悲無喜。
這個榮譽算是拿下了。
開學初定下的那個小目標，也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遙想自己這一路走來，從學院殺到學校，再從學校殺到省裡。
算天算地算自己，臨場突破要了老命。
總算是結束了。
曹修言站在舞臺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朝着觀衆席。
比賽結束了。
餘清老師狠狠地表揚了一波這次的隊員，表示這次算是給人文學院爭光了。
重點表揚曹修言，說他這波很穩，還請曹修言在校慶的時候再朗誦一遍《蜀道難》。
優秀學子上臺給領導們亮個相，告訴領導們這小夥子前段時間給咱們學校爭光啦。
曹修言連道愧不敢當，說自己只是僥倖了一點點，抽到了自己擅長的題目。
運氣好，都是運氣好。
殷喬這時候不動聲色地誇了一句，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再說要不是你本身有這個實力，再幸運也是沒用的。
害。
【商業吹捧】
做不得真。
一行人打算離開。
現在已經下午四點了，他們還要坐晚上的高鐵，回華城。
出大門的時候，剛好撞見周亦可她們隊伍。
周亦可款款向曹修言走來，心悅誠服地祝福曹修言：“恭喜你呀，修言。”
曹修言連道：“僥倖，僥倖。”
周亦可目光灼灼，盯着他：“沒想到你真的選了……我的號碼。”
果然是這句話。
“我的”這兩個字還標記了重音。
“我也是看你選擇了我的號碼……在臺上大腦一片空白，看到了臺下的你，就鬼使神差選了你。”
曹修言按照之前的劇本來。
當完編劇當導演，當完導演當主演。
曹修言覺得自己真的是棒棒噠。
周亦可低下了頭，霞飛雙頰。
“我下個學期會到你們學院交換半年……到時候還請多指教。”
周亦可輕輕鞠了一躬，紅着臉跑開了。
多指教……
指……
教（jiao）？
曹修言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