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克的印象裡,拍傳記式電影的,一般主角的原型要麼已年邁退休,要麼就是已逝世,共同點就是人生成就差不多可以畫上完美的句號了,避免萬一主角鬧出大丑聞時,這電影無法收場。
像他和寧青筠這樣,還沒到25歲就被宣傳部門找上門來,要拍傳記電影的,應該算是前無古人,估計也後無來者了。
話說這宣傳部門還真是信得過他和寧青筠的人品啊……
秦克低聲與寧青筠商量了幾句,才說道:“顧伯伯,我們可以答應這事,但有兩個條件,第一,劇本必須經過我們審覈同意,第二,男女主角的人選要經過我們的同意。”
從本心來說,秦克是不太願意這麼張揚的。
他已不是年少輕狂、喜歡萬衆矚目的心態了,現在的他心智早已成熟,雖然在學術界與科研界裡依然鋒芒畢露地展示自己的實力與成果,但那也只是因爲成果需要被認可、被推廣開去,而不是孤芳自賞閉門造車。
在生活上,他更傾向於低調。現在他名氣名望金錢地位半點不缺,過高的關注度甚至已成爲了他的困擾,讓他失去以原本相貌逛街玩樂的自由,自然不願通過拍什麼傳記電影來包裝宣傳自己,更不樂意在電影裡被塑造成神般的偉大光正。
但有些事情是不得不考慮到的。
國家的宣傳部門和清木大學一直以來都很“寵着”他和寧青筠了,他倆不想過度曝光青檸助學基金會,主流媒體上基本上從不會出現有關青檸助學基金會的長篇報道,偶爾提及都是簡單兩三句話帶過;他們不願被媒體打擾生活,宣傳部門便給媒體們打招呼,於是敞開的清木大學校門,幾乎從沒有主流媒體的記者未經許可踏進來過;每當他們取得了什麼震驚世界的大成果卻不想接受採訪時,依然是國家的宣傳部門和清木大學將一切的採訪請求攔下。
做人得講點知恩圖報、講點良心。
現在顧伯鈞明知他和寧青筠的性格,依然打這個電話來詢問意見,想必是宣傳部門很想辦成這事,請他當個說客,而顧伯鈞也覺得這樣的事是好事。
再想到秦小殼說過的“堵不如疏”,以及對於激勵青年少更好的學習本領、投身科學事業的正面意義,秦克與寧青筠簡單地商量過後,決定答應下來。
至於提出要劇本的審覈權,自然是不願被塑造成過於假大空、高大上的“神”,更不願意一些毫無演技空有長相的演員來代表他和寧青筠出現在大屏幕上。
顧伯鈞很爽快就答應下來了:“行,沒問題,這兩個條件我保證幫你們談下來。我想就算你們不提,他們也不敢在劇本和主演未經你們同意的情況下就開拍。”
確實如此,現在秦克其實有渠道“上達天聽”,可以和高層的大人物直接對話,而且他和寧青筠在國家科研界的地位太高,完全可以說是站到了最頂峰,萬一惹着他倆,直接擱擔子退休了,國家現在科研事業蒸蒸日上的勢頭立即就會大倒退。試問誰敢得罪他倆?
正事聊完,顧伯鈞又“抱怨”道:“說來你倆很久沒到我的辦公室裡喝茶了,是不是嫌棄我的茶葉不夠好?還是嫌棄我泡茶的水平太低?”
秦克笑嘻嘻道:“顧伯伯,這不是因爲您現在事務繁多,怕打擾您嗎?全校幾萬師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可全都指望着您。”
“臭小子,你少給我皮了,要不今晚和小寧帶上兩個小萌娃到我家裡來吃晚飯?”
現在隨着秦克在學術界科研界的名望地位越來越高,也就一些最親近的親人、長輩、老師、死黨們依然以這樣口吻與他說話,其他朋友、親戚鄰居、同事,哪怕是高中同學與大學同學對他的態度都多了些面對大人物的敬畏感。連青檸科技旗下他一手培養帶出來的研究人員,也全都極尊敬地稱呼他爲“秦院士”了。
這也是雙方成就與地位差距過於懸殊導致的,只要身在社會裡,這樣的改變就不可避免。
但這自然讓向來比較喜歡與人打成一團片,不喜歡距離感的秦克心裡生出了幾分遺憾。
此時聽到顧伯鈞待他一如往昔的親近,秦克忍不住輕鬆地笑了:“顧伯伯,這個沒問題,但今晚我已約了一個朋友,要不明晚?明晚我和青筠帶着兩個小朋友去你家裡作客,正好蹭下嬸嬸的晚飯。”
“行,那就說定了。我讓你嬸嬸多備些拿手菜。”顧伯鈞自不便問秦克約了什麼人,笑着便應了下來。
結束了通話,寧青筠還沒有平復下剛纔的驚訝:“真沒想到,居然要拍我倆的傳記電影了……”
因爲剛纔的秦克和寧青筠低聲交流過此事,坐在駕駛座與副駕駛上的衛鋒衛菁自然也聽到片言隻語了,此時衛菁認真道:
“我覺得憑着您兩位作出的貢獻以及取得的科研成果,已超過了大多數科學家一輩子的成就,拍個傳記電影也挺好的,我就一定會去看。相信很多好奇你們成長經歷的民衆,尤其是學生家長們都會去捧揚的。”
“哈哈,我比較好奇第一版的劇本會有多離譜。”秦克可是記得自己與寧青筠都很少對外界說起兩人的經歷,估計那些劇本作家不敢隨便打擾他倆,頂多只能通過採訪他倆的朋友、老師、親戚、鄰居之類來來寫,到時估計會特別離譜就是了。
秦克原本也沒想將兩人的私事公諸於衆,反正到時只要把握個大方向,讓劇本不要太“偉大光正”、“誇張離奇”就行。
聊了一會此事,便算是揭過了。對於秦克和寧青筠來說,也只是一些無足掛齒的小事罷了,他們的心思更多放在即將到來的嚴峻的氣候異變形勢上。
當然,氣候異變哪怕再嚴重,也不是一天半天就會導致星球毀滅,按着那則神秘信息預言的記錄,最快也要在三十年後才真正出現惡化,而惡化到完全不適合人類生存下去,則是五百多年後的事了。
在努力尋找全球氣候異變的根源並想法子解決它的同時,生活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今天晚上秦克便帶着寧青筠去赴朋友之約。
這個朋友是秦克初中時的好朋友兼籃球上的師弟衛海,衛海目前在京城的CBA職業賽上大放異彩,已成爲了當前風頭最勁的年輕一代籃球新星,也早已還掉了之前在京城落拓時秦克借他的五萬元。
去年秦克24週歲生日時邀請了衛海,但衛海當時有比賽身在外地,沒法子趕回來京城,只是在微信中給秦克送上了祝福,並表示回京城後會帶女朋友請秦克吃飯。
不過身爲職業藍球運動員是沒什麼自由的,不是比賽就是集訓,他的女朋友也是女子籃球隊的,想湊出同時有空的時間來真不容易。
而秦克與寧青筠今年以來也忙得很,雙方不是你沒空就是我剛好忙得走不開,去年年底的約定,居然過了八個多月,纔算是最終成行。
對於這樣的老朋友交情,秦克向來很重視,爲此還將顧伯鈞的家宴邀請延後一天。
哪怕從社會地位來說,顧伯鈞遠勝於衛海,但在秦克眼裡,這些社會地位都是浮雲,只有交情纔是最值得珍惜的,先答應了衛海的邀約,自然以此爲最優先項。
傍晚時份,秦克兩人來到了城郊一處大商場裡,衛海訂好的餐廳就在這裡的三層。衛鋒與衛菁在幾步外跟着他們,並不會接近。
秦克與寧青筠都戴上了口罩和太陽鏡、遮陽帽——他們是以本來身份見朋友的,不可能戴上人皮頭套來易容。“總算活過來了。”走進有空調的大商場裡時,秦克舒了口氣,說實話這樣乾熱的天氣進行僞裝也挺辛苦了,特別戴着口罩,從停車場走到商場裡不過幾分鐘,秦克就全身冒汗了。
“是啊,真是太熱了。”寧青筠擦了擦汗珠兒,覺得戴着口罩說話都有些不方便。
見商場來人來往挺熱鬧的,但只有他倆戴着口罩,秦克乾脆將自己和寧青筠的口罩都摘了下來,只保持着帽子和擋着一半臉的大大的太陽鏡,這樣反倒更不顯眼了。
秦克手裡還提着個禮物盒,這次是衛海請吃客,但禮尚往來,初次見到衛海的女朋友,手信什麼的還是要帶上的,這也是給衛海長臉。
剛走了幾步,寧青筠拉拉秦克的衣袖,小聲道:“前面那兩個好像就是你的朋友和他的女朋友。”
秦克順着寧青筠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衛海與一個短髮的女生手拉着手在前面走着,不過似乎是在爭執些什麼。
秦克的聽力遠超常人,集中注意力的話,在有些吵雜的環境裡依然能聽得兩人的對話。
只聽到那短髮女生道:“衛海,我先提醒你一下啊,如果這次你請的朋友又問你借錢,你絕不能再答應了,我們不是要在京城買房嗎?現在離存夠首期還遠着呢!上個月你和朋友吃飯,不問過我的意見就答應借了三萬元出去!這事我還記着呢。”
衛海帶着無奈與討好道:“上次是淘子家裡老人生重病了,做手術缺錢,我能不借嗎?”
“淘子家裡的是急事,我也支持你借錢,但上上次呢,那個叫王海君的,都被俱樂部開除了,問你借錢你還借給他。”
“海君以前在我剛進入俱樂部時幫過我,這次他犯了錯被開除,剛好又遇到困難,我能不借點錢給他應急嗎?”
“他入職比你還早兩年,自己平時大手大腳沒存下錢怪誰,你倒好,一借就是兩萬元,說是三個月內還你,現在呢?五個月過去了,人影都沒見着,更別說還錢了。咱們省吃儉用辛苦存下來的錢,叫你轉眼就灑出去了!衛海,我最後和你說一次,若是再有這樣的事,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以後借錢給朋友,我一定先徵得你同意。這次我請的朋友絕不會問我借錢的,你放心吧。”
“好吧。那你這次請的是到底啥朋友?還特意選這麼好的餐廳,一頓飯起碼要上千元呢,咱們平時不是過生日,都不捨得吃這樣貴的大餐。”
“你待會見着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問你幾次你都不說。”
“我怕說了你不相信。”
“有什麼不相信的,你說我就信,你總不會要要請體育部裡的領導吃飯吧?”
“不是不是,他們不是什麼領導,不過也不是普通人。他們是大學裡的教授,你待會見着就能認出他們來了。”
“你一打籃球的,還認識學者教授?還要是我認識的,難道是體校的?”
“都說一會你就知道了。你到時別嚇着了,也別找人家要簽名要合影的。”
“哈,我又不追星,就算是娛樂明星來了,我也不會這麼膚淺地要簽名要合影呢。當然,來的是姚日月的話除外。”
聽着面前衛海與女朋友的對話,秦克不由莞爾,果然衛海還是那個仗義的衛海,不過看到他被女朋友管得死死的,又有種分外的新鮮感。誰會想得到,曾經天不怕地不怕,見着天王老子都敢幹一架的衛海,這時在女朋友面前是這樣的好脾氣?
眼看着衛海與女朋友走進定好的餐廳、由服務員引着進入到包間,秦克拉着寧青筠等了兩分鐘左右才走進餐廳,服務員過來詢問,秦克報了包間號,然後跟着服務員來到包間,敲響了房門。
衛海正與女朋友在點菜呢,短髮女生心疼道:“這道烤全羊要600多元呢,咱們就四個人,吃得完嗎?要不點些烤羊肉串,再多點幾個特色菜吧?這樣看起來菜色更豐富些,你的面子也過得去……”
衛海忙道:“先點個烤全羊,其他特色菜照上,這次請的是我最好的哥們,沒有他,我連職業賽俱樂部沒機會進,這次請客絕不能有半點的吝惜。”
“哼,好吧……”
聽到敲門聲,衛海忙做了個“噓”的動作跑去開門,然後短髮女生便看到自己男朋友地笑容滿面地領着一對戴着太陽鏡與帽子的男女生走了進來。
與衛海認識這麼久,短髮女生還是第一次看到衛海露出這樣真切的笑容,她正好有些好奇來人爲什麼戴着太陽鏡與帽子,卻見兩人已摘下了僞裝,衛海指着男生道:“冰潔,這是我的好哥們秦克,這是他的太太寧青筠,相信聽過他們的名字了。秦克,嫂子,這是我女朋友樑冰潔。”
樑冰潔驚訝地張大嘴巴,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這不是在網上大名鼎鼎的秦克院士和寧青筠院士嗎?居然是……是自己男朋友的熟人?
寧青筠微笑着遞過來禮物盒:“冰潔你好,這是我和秦克的初次見面禮,衛海是秦克的好朋友,我早就想見見你們了,今天才有機會,以後要多多往來呢。”寧青筠家教修養很好,在秦克身邊這麼久,一些客套話說起來也相當得體。
樑冰潔纔回過神,忙道:“寧院士客氣了……”她手忙腳亂地接過,沉甸甸的,光看禮盒的質量,就知道里面的東西絕對不便宜,起碼不是自己小倆口請的這頓飯能比得上的。
“這禮物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她慌張地想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