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院士身份的事,秦克和寧青筠此前就交換過意見,考慮到當上院士後限制太多、義務太多,影響到兩人的科研自由與學術自由,兩人都對當院士興趣並不大,能拖便拖,反正等什麼時候夏科院求着他們當院士了,自然就會將那些煩人的義務鬆綁。
所以這時聽楊伯伯提起,秦克便婉拒道:“楊伯伯,我和青筠接下來兩年估計都要忙着自己手頭上的科研課題,哪怕評上了院士,也無法參加那麼多的學術會議以及承接什麼科研任務……”
楊承科一聽便明白秦克的意思了,微笑道:“我算是瞧出來了,你倆不稀罕院士的身份和權利,反倒怕當了院士後各種研究任務與會議纏身吧?放心吧,你們爲國做出的貢獻已夠多了,就算從現在起退休天天曬太陽,我也能保你倆當上院士,享受院士的福利待遇。”
秦克心裡涌起一股暖流,雖然楊伯伯只是開玩笑,但還是能聽出他話裡對自己和寧青筠的愛護。
秦克歉然道:“楊伯伯,您的好意我倆是知道的。我倆自然不會這麼早退休,但確實對院士繁多的交際與事務有點頭疼,我們還是更喜歡安安靜靜地做研究、教教書什麼的。”
“這個伱們真不用擔心,我和夏科院談過了,你倆增選爲院士後,可以享受到院士的全部權利,但只需要承擔兩個最基本的義務,一個是繼續做科研做學問,一個是爲國家培養人才,這兩項其實是你們一直以來都在做的,目前在清木大學流體力學實驗室做研究、給學生們上課,就算是履行了院士的這兩項義務了。”楊伯伯含笑道:
“至於其餘的義務,像是承擔國家指定的科研課題、參加學術交流會議、建言獻策等,你們統統都可以不用管。換而言之,你們除了多個‘院士’的身份,增加一些收入津貼,以及申請科研經費更容易、額度更大外,就和現在的工作生活沒什麼區別了,你們可以繼續保持科研自由與學術自由。當然,如果你們願意,也可以主動承接國家的科研課題,或者參加各種學術交流會議。”
這有點出乎秦克的意料了,如此不對等的權利與義務,和當初清木大學簽下兩人當一級教授時沒什麼差別,都是身份掛上去,其餘一概沒要求。
旁邊的魯信平笑道:“老闆,是不是夏科院終於被網友們嘲諷得坐不住了?聽說今年增選院士的工作一直承受着頗大的輿論壓力,雖然秦教授和寧教授曾發過圍脖說是主動放棄本屆院士增選報名的,但網上有關這事的討論就沒停過。”
他一邊給三人添上茶水,一邊續道:“尤其是七月至九月是增選工作的關鍵時期,秦教授和寧教授又在這個時候拋出了‘計算種子學’和‘完美型沙漠紅薯’,更是讓網上對本屆院士的增選工作各種挑刺。不過好處也是有的,在萬衆矚目的聚光燈下,這屆選出來的新院士,清一色全都是專業水平過硬,取得過很突出學術成果科研成果的資深實力教授,沒一個是靠人脈關係或所謂的學術派系背景而運作當選的。光是從這點來說,秦教授和寧教授也算是爲學術界科研界作了大貢獻。”
秦克與寧青筠還真沒關注過這事,聽到這裡都有些哭笑不得。
天地良心,他們根本就沒關注過院士增選的事,在七月下旬發表“計算種子學”純屬是各種因素導致的巧合,真不是故意讓夏科院如此被動的。
旁邊的楊承科慢慢地抿着茶,這些話他不方便說,魯信平倒是替他說出來了。
他放下茶杯,看向秦克和寧青筠:“秦克,小寧,你們最終的答覆是什麼?你們如果同意夏科院的提議,我就回了他們一句話,讓他們趁着春節前的院士大會提出這個議題,集體表決通過,起碼會保證整個流程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秦克與寧青筠交換了個眼色,立刻便心意相通。
既然楊伯伯都已替兩人考慮得如此周到了,夏科院又已近乎無條件讓步,那就沒必要拖到後年再參加院士增選了。
秦克拿過魯信平前面的茶壺,替楊伯伯滿上,笑道:“我知道楊伯伯是爲了我倆好,我倆自然樂於接受。”
楊伯伯欣然道:“好,最快下個月,最晚二月份,你們就會成爲夏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夏科院院士了。你們的院士身份掛到數學物理科學部,至於想當數學院士還是物理院士,你們自己定吧。”
數學物理科學部其實裡面並沒有正式區分“數學院士”、“物理院士”,但確實會將院士的檔案劃分爲“數學家”“物理學家”兩個分類,所以便有了約定俗成的“數學院士”,“物理院士”之區別了。
旁邊的魯信平聽得心生羨慕,其實他明白,這次夏科院的特別破例以及幾乎無條件讓步,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秦克與寧青筠研究出來的“青檸拓撲超導渦旋態理論模型體系”。
國家向來重視高新科技,特別是量子計算機,視之爲實現未來信息產業彎道超車的重要希望。
現在“青檸拓撲超導渦旋態理論模型體系”一出,起碼夏國在拓撲量子計算這個量子計算機糾錯容錯領域的物理理論上,已走到了世界最前列,在量子比特突破百萬位之前,根本不用再憂心容錯率的問題,這樣的豐功偉績,再加上先前建立計算種子學解決糧食危機、捐贈完美型沙漠紅薯培育專利技術的巨大貢獻,不給個院士待遇,國家都不好意見再面對這兩個青年教授了。
——畢竟院士纔是國家所能拿得出手、對一個學者最高的學術稱號獎勵。
不過二十一二歲的院士啊,估計全世界都挑不出第三個來。
幾人聊了一會,楊伯伯對魯信平道:“小魯,你去我車裡找找,好像有盒明前龍井,找出來後打包好,待會給秦克和小寧帶回去。”
魯信平應聲起身離開。
秦克笑眯眯道:“楊伯伯,我過來只拎了袋便宜的水果,回家時卻能拿盒頂級綠茶,這不是佔了您的便宜嗎?”
“一盒綠茶而已,算不了什麼,最近記憶不好,剛好想起便先讓小魯準備了,免得待會忘了。”楊伯伯見魯信平離開,關上了書房的厚重實木門,才問道:“聽說你們在遠州建了個青檸新能源及淡水資源再生利用技術研究中心,你們怎麼又忽然選擇這個科研方向?”
秦克好奇道:“這個方向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而且國家正在擬文,打算大力鼓勵鹹水淡化技術的研發,我們這邊也會進行研究經費的傾斜,你們的動作倒是夠快。秦克啊,是不是你岳父和你說了什麼?”
岳父?秦克有些意外道:“沒有。怎麼,剛纔您說的國家大力鼓勵鹹水淡化技術,還與我岳父有關?”
寧青筠也驚訝地看向楊伯伯,上次會面,她也沒聽爸爸媽媽說起過這事。
楊伯伯點頭道:“算是有點關係吧。他們推測隨着沙漠紅薯的大規模推廣,沙漠周邊地區的缺水狀態會進一步加劇,所以合理地開發利用內陸最大的鹹水湖,將之變成生活用水和灌溉用水,就被提上了議程。”
秦克忍不住朝寧青筠眨眨眼,笑嘻嘻道:“咱爸媽還是挺有遠見的,連這點都想到了,不愧是資深科學家、大院士,考慮問題就是細緻,我倆還真忽略了這點。”
他剛開始時確實沒考慮到沙漠周圍地區會因爲沙漠紅薯的大規模推廣而加劇缺水狀態的問題,直到系統下達了“請解決人類的淡水危機吧”後纔想到這點。
寧青筠抿嘴輕笑,眸子裡流露着歡喜自豪的光芒。
秦克握住她的小手,對楊伯伯道:“楊伯伯,我倆是真不知道這事,只能說是巧合。我倆想着既然解決了糧食問題,那就繼續解決淡水問題吧,僅此而已,興趣的成分更多些。”
大概是這兩個年輕人創造了太多的奇蹟,楊伯伯忍不住滿懷希冀道:“你們估計多久能有成果?”
“研究中心要到年中才能投入使用,加上招人買設備都需要時間,我倆對這方面也不算特別熟悉,估計最快也得三到五年纔能有初步成果。”
秦克擁有系統的A+級知識《一種高效低能耗全自動的新型海水淡化技術方案》,固然有捷徑可走,但想完成系統下發的任務“請解決人類的淡水危機吧”,研究出可以進行全世界推廣的水資源淡化淨化技術,也絕非容易的事。
楊伯伯有點失望,但國內與國際上研究海水鹹水淡化的公司有很多,不少技術還算先進,倒沒必要讓秦克和寧青筠繼續揹負太多的壓力,讓兩個孩子開開心心地從事科研研究就好,有成果就當成是意外之喜。
想到這裡,楊承科心情又重新放鬆:“嗯,你們興趣廣泛,從事的研究也多,注意保重身體,這個鹹水淡化的事不急,按你們的節奏慢慢來就行了,在人才與設備方面有任何困難,你倆都可以找我,我幫着解決。”
他又問了下秦克二人接下來的科研方向,知道兩人對極端氣候分析預測感興趣,打算利用流體力學實驗室來從事相關研究。楊伯伯點頭道:“今年你們流體力學實驗室的科研經費,我會額外讓清木大學多撥些。”說着又想起一事,問道:
“對了,小秦,你們研究出來的‘青檸拓撲超導渦旋態理論模型體系’應該有機會拿到諾貝爾獎吧?你們有沒有信心?”
秦克攤攤手:“這個不好說,諾貝爾物理學獎,更偏向於實驗應用方面的成果。最近我讓青筠調查過詳細的情況,她更瞭解些。”
寧青筠接過話題,輕聲說道:“瑞典皇家科學院頒發諾貝爾物理學獎的理由,一般都分爲兩個方向。第一個方向是某物理學家通過實驗發現了什麼新的物理現象、新的物理粒子,或者通過實驗對某個重要的方向產生了巨大的積極影響。比如上兩屆羅馬大學的喬治·帕裡西教授獲獎,理由就是‘在原子到行星尺度的物理系統中,發現了無序和漲落的相互作用’。”
少女柔和動聽的音色在充滿了墨香與茶香的書房裡迴響:“第二個方向是某某物理學家在理論方面作出了傑出的貢獻,最終使得某某粒子或者某某物理現象被發現。比如哈佛大學的羅伊·格勞伯教授獲獎,理由就是‘對光學相干的量子理論的貢獻’,以及聯合大學公司裡卡爾多·賈科尼的獲獎理由,是‘在天體物理學領域做出的先驅性貢獻,這些研究導致了宇宙X射線源的發現’。”
“我做了個統計,截至目前爲止,第一個方向獲獎的物理學學家是第二個方向的8倍。我和秦克目前研究出來的‘青檸拓撲超導渦旋態理論模型體系’,更偏向於第二個方向,屬於‘對拓撲量子計算理論的貢獻’,所以評上諾獎的概率就會相對小些。”
聽完寧青筠的解釋,楊伯伯沉吟道:“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全力爭取。對了,想成爲諾貝爾獎的候選人,是要有原諾貝爾獎的得主提名推薦的吧?這事我來想辦法解決……”
夏國已有諾貝爾文學獎、諾貝爾醫學獎,幾年前楊老的迴歸,使得夏國也有了自己的諾貝爾物理學獎,所以現在夏國對於諾貝爾物理學獎的渴望並沒有當初期盼秦克和寧青筠拿到菲爾茲獎時那麼迫切。
但哪個國家會嫌諾貝爾獎得主多?現在秦克寧青筠有機會能拿到諾貝爾物理學獎,夏國肯定還會是全力以赴進行助攻的。
不過秦克和寧青筠競爭的是諾貝爾物理學獎,推薦人只能是瑞典皇家科學院的瑞典或外籍院士、諾貝爾物理獎評選委員會的委員,以及曾被授予諾貝爾物理學獎的科學家等。
所以找拿到醫學獎的屠院士推薦都沒用,只能找歸國的楊老來做這個推薦人了……
秦克有點不好意思道:“推薦的事倒不用麻煩您了,瑞典皇家科學院的奧利弗老先生說了會幫我們搞定推薦信的事。”
奧利弗老先生是國際頂刊《數學學報》的主編,也是瑞典皇家科學院的院士,與秦克、寧青筠關係都很不錯。
而且瑞典皇家科學院在九月時就電話聯繫過兩人,表示因兩人在植物育種方面的傑出貢獻,願意授予兩人外籍院士的終身學術榮譽稱號,只是兩人都沒空去瑞典領這個證書罷了,拿到這個證書,再不濟,秦克和寧青筠都能相互推薦,並一起推薦科佩特教授,畢竟外籍院士也是有資格寫推薦信的。
……
離開楊伯伯家裡,兩人坐方詠棠的車返回清木大學的別墅,又接受了慶嫂和她的小女兒的祝福,纔到三樓洗澡休息。
第二天又到了週末假期。
不過秦克和寧青筠這個週末沒空宅家裡或者出去約會了,有個推辭不了的重要邀約必須去參加。
夏國物理學會的會長焦延民親自打電話來邀請兩人,參加年終學術交流會,還表示會有大驚喜在等着兩人。
所以週六這天一早,趁着風雪停下來的間隙,秦克與寧青筠驅車前往了會場——京城理工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