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審員們剛剛被粗壯男刺出的一刀驚了一下,那個大學教師就走上來詢問大家,是否見過別人用摺疊刀相互打鬥。
這裡大部分人出身都不錯,他們很少能見到街頭刺刀見紅的鬥毆,就算見過赤膊打架的人都不太多。
所有人都表示沒有見過,有人用摺疊刀鬥毆的場景。
大學講師似乎回憶起某些不願意想起的事情。
“我見過。當時,他們就在離我不到20米的地方械鬥。”
彭懌辰急忙問道:“他們都是怎麼使用摺疊刀的?”
大學講師一邊演示,一邊說道:“沒有人會倒着握住摺疊刀,那樣攻擊對方的時候就太慢了。街頭的流氓都是把刀尖朝着攻擊目標,由下往上,在刀刃彈出來的一瞬間,就直接刺出去。任何一個用過摺疊刀的人,都是這樣拿刀子的。”
彭懌辰喜道:“你能確定?”
大學講師肯定的回道:“我非常確定。”
彭懌辰又問道:“那個年輕人經常使用摺疊刀。你覺得他會倒握刀柄攻擊他父親嗎?”
大學講師想了想,肯定的說:“不可能,他父親比他高大強壯的多,他如果倒着拿刀子,攻擊速度就太慢了,根本無法成功。所以,如果他真是殺他父親的人,那麼他就必須從下往上,偷偷地快速攻擊對方,纔有可能成功。”
粗壯男轉過身,激動地責問大學講師:“你怎麼知道?你當時在現場嗎?”
大學講師氣道:“如果當時有人在現場,我們坐在這裡幹什麼?”
粗壯男像是得了理,高叫着:“那你憑什麼告訴我們這些你胡編瞎扯的事?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
經紀人也幫腔道:“我也不認爲有人可以判定那孩子是怎麼殺人的,畢竟這起謀殺可能只是一個突發事件。”
彭懌辰不理他們兩個,卻認真的看着那個白領的眼睛問道:“你認爲呢?”
白領滿臉迷惑,一直說着:“我不知道。”轉身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彭懌辰又走到推銷員身後問道:“你呢?”
推銷員滿臉不耐煩,一邊上拿帽子給自己扇風,一邊滿不在乎的回道:“我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麼,但我已經厭倦這個地方了。這樣子下去,我們還要熬多久。我受夠了。現在我改變自己的想法,選擇反對審判結果。”
粗壯男氣憤的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推銷員一邊看着自己的手錶,一邊說道:“你都聽到了,我受夠了,我投反對票。”
粗壯男恨不得掐死這個油滑的傢伙:“你受夠了是什麼意思?那不是你改變選擇的理由!”
推銷員沉下了臉,“聽着,你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我選擇什麼,是我自己的事。”
一邊的工程師這時卻怒不可遏,衝到了推銷員的面前,
“他說的對,‘受夠了’不能是你選擇反對的理由。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剛剛還同意法庭的審判,贊同其他人的意見……現在,就因爲你口袋裡的足球賽門票,就隨意改變自己的選擇。理由只是你厭倦了這些討論?”
他高聲的質問着對方,就如同一頭憤怒的公牛。
推銷員縮了縮脖子,“聽我說,哥兒們。”
工程師卻卻根本不理他,身上的氣勢一浪高過一浪。
“是誰告訴你,你有權這樣子玩弄別人的生命?你不在乎……”
推銷員被逼的坐不住,跳起來大喊:“你憑什麼這麼跟我講話?”
工程師立即反擊道:“我當然可以這樣跟你說話。如果你選擇反對,必須是因爲你相信被告的確沒有殺過人,而不是因爲你覺得厭煩;如果你覺得他殺了人,你就必須堅持下去。難道你不是個男人,沒有種去做一件自認爲是對的事嗎?”
推銷員已經潰不成軍。
工程師鏗鏘有力的問他:“同意還是反對?”
“我已經說過了,反對。”
“爲什麼?”
“我不用給你解釋……”
“你非說出來不可,爲什麼?”
工程師的氣勢,逼的推銷員下意識退了一步。
他耍無賴一般的回答道:“我……我就是想反對審判結果,不……不可以嗎?”
工程師看着他滿臉的油滑和軟弱,還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不屑的搖搖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彭懌辰趁機向召集人提議,“我要求再投一次票。”
召集人同意了他的提議:“好的,有人要求再投一次票,我們用最快的方法,舉手表決。請選擇‘同意通過’的舉手……請選擇‘反對通過’的人舉手。”
除了粗壯男、經紀人、暴發戶之外,所有人都投了‘反對’票。
“票數是九比三,反對的一方佔優勢。”
粗壯男氣的一語不發,站到了窗邊。
暴發戶卻憤怒的起身,大聲斥責道:“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腦子是不是都秀逗了。”
他吐沫橫飛,終於把內心深處的偏見說了出來。
“你們不斷提到的那些細節,那些所謂的疑點,根本一點都不重要。你們難道沒見過那個小流氓嗎,我隔着十幾米都能聞到他身上的‘屌絲’味。你們相信他說自己的刀子丟了,相信他案發時在看電影?”
他開始變得歇斯底里起來。
“你們知道這些人多麼愛撒謊,他們生下來就這樣,從來不好好工作,一心想騙我口袋裡的鈔票。聽我說,那些人殺人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
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潑婦,肆意潑灑着內心腐爛的臭氣。
“他們天天在街頭廝混打架,好一點的也只不過找一個臨時工作,然後靠着欺騙老闆的工資過日子。這些人就算窮死了,也沒有人管他們,他們天生就有懶·惰、暴·力、欺·騙的劣·根·性。你們懂嗎?他們的暴·力·傾·向是天生的!”
沒有願意再和這個人說話,那個老先生最先離開座位,遠遠的站在房間角落,好像躲一個垃圾堆一樣。
“你要去哪裡?那些窮光蛋的想法跟我們不一樣,根本沒有同情心……”
工程師也和老先生站在一起,背對着他,根本不願意再看這個人一眼。
“他們老是打成一團,就算有人被殺了,他們也不在乎。是的,他們裡面偶爾有一個兩個好人……”
彭懌辰也忍受不了這個傢伙的廢話,起身站到了那個老人身邊。
“我認識一兩個還不錯的混混,但那是例外,知道嗎?”
全場幾乎所有人都站到牆邊,窗邊,背對着他,默默不語,任由他在那裡高談闊論。
“聽我說,他們都是大壞蛋,他們之中根本沒有好人。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又沒有說你們,你們爲什麼……”
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變成了乞求的語氣。
“聽我說,你們聽我說啊……”
經紀人坐在對面,一臉厭惡的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請你坐下,把你的嘴巴閉上。”
暴發戶離開了會議桌,失落的走到牆邊的一把小椅子上坐下,嘴裡嘟囔着,漸漸不再說話了。
他的歧視和偏見,最終被最響亮的沉默擊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