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兩個字，真的很有意思。
它意味着之前說的那些，不管是誇獎也好，貶低也罷。
都是廢話。
所以，何遠就靜靜的站在那裡，等着馬榮後面的話語。
“不過老何啊，我記得你跟我說過，最近樓市不景氣，幾年內不要投資房產嗎。你之前才賣了一批房，這才過了多久，現在又要買房，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馬榮道。
“我賣了一批房？什麼時候？”這個事兒，何遠真不知道。
或者說，那個“他”的事情，何遠基本上都不太瞭解。
“從前年開始，你不就陸續脫手了，你在這邊的房產，還是讓我給你處理的，怎麼着，房子太多，自己都記不住了？”馬榮道。
何遠沉默了一下，感覺腦子有點亂。
從馬榮的信息裡，何遠明白幾件事兒。
一個是，他和馬榮的關係很好，至少應該經常聯繫。
第二就是，自己從前年開始，就陸續開始賣房子，其中有一批房子，是通過馬榮的路子賣出去的。而且聽馬榮的意思，這一批房子，並不是自己唯一的房產，自己在其他地方，應該還有房子。
第三個就是，自己應該招惹了很多……
何遠深吸一口氣，收攏了逐漸發散的思維，漸漸變得冷靜。
“哦，你那邊賣了多少套啊。房子太多，我有點記不清了。”何遠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十分平靜，內心裡面，心臟卻“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何遠內心裡面隱隱有所猜測。
之前好幾次，他都做夢，夢到了另一個自己的經歷。
原本何遠以爲這只是一場夢，只是他處在黑暗之中，對於光明世界的一絲幻想。
但，看到手機賬戶上的銀行餘額，以及快遞過來的北京望京的房產證，何遠內心逐漸明白，那不是一場夢，至少，他手上的東西告訴他，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
既然，錢和房產證，都真正出現在他手裡，那其他呢？
夢境中的其他東西，難道，就僅僅只是夢境嗎……
何遠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以前他也有機會，去探尋事實的真相。
但不管是俞潔，還是王雯愛，都出現的太突兀了。
她們的言語，她們的行事作風，都在跟何遠傳遞一個信息——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那麼簡單。
何遠是一個在感情上面，非常優柔寡斷的人，不然他也不會因爲一個人，母胎單身二十多年，直到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在極度困境的情況下，才和田蕊走到了一起。
所以何遠本能的想要逃避她們，跟不可能通過她們，去了解另一個自己的事情。
但馬榮就不同了。
首先，他是一個男人。
其次，他和何遠私交很深。
何遠覺得，他能夠從馬榮那裡，探聽出很多消息。
這是何遠第一次，通過除了記憶碎片之外的其他渠道，去了解自己。
“大概十幾套吧，你在這邊的房產不多，主要還是買來度假的，雖然我一次也沒看你去過。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買房來幹什麼呢。你上次說的不清不楚的，就跟我說，要個比較空，比較大的地兒，要方便出行和生活，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啥，就給你看了下別墅。別到時候房子給你找好了，結果你跟我說你要個廠房，那就搞笑了。”馬榮道。
從馬榮的話語當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很簡單。
自己在老家這邊的房產不多，基本上都是投資型房產。
其次，自己找馬榮讓他幫忙看房，要求應該就是比較空，比較大，要方便出行和生活，但具體用來做什麼，自己沒有跟馬榮說，所以馬榮按照自己的習慣，直接去看了別墅。
別說馬榮了，何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這套房來幹什麼。
難道真的跟馬榮開的玩笑一樣，自己是要這麼大一個屋子，哦不，或者是場地，用來當廠房？
又或者，自己買這麼大一個屋子，然後將自己的“女友”們都聚集到一起，來一個金屋藏嬌……
要不然，何遠真不知道買一個這麼大的屋子，到底用來幹什麼，總不會就是拿來住一下吧。
僅僅只是居住的話，“他”之前的房子不用賣，直接留一套就足夠了。
想了半天，何遠還是沒有思緒，電話那頭，馬榮還等着他回覆，於是他只能組織一下語言，儘量用平淡的語氣說道：“沒什麼，就是需要一個地方，用來做一點事兒。”
“用來做事兒，啥事兒？”
“辦公。”
聽到馬榮窮追不捨的詢問，何遠只能無奈的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至於這個計劃，跟之前那個自己的計劃，是不是一樣，那何遠就不管了。
“辦公？你難道又要開公司？”馬榮的聲音一下子提了起來。
何遠一聽這個語調，心裡面有點詫異。
怎麼聽到自己要開公司，他就跟吃了興奮劑一樣，聲音都提高了一個調。
不過，馬榮說的也是實話，何遠確實準備開公司。
如果師姐答應他的話，他也確實想要找一個地方，用來當做辦公場地。
雖然對何遠來說，辦公場所的作用看起來沒有多大，他又不準備招很多人，就那麼兩三個人，嘗試一下思路，打一下下手，也沒準備要掙多少錢。
但，多一個場地，就多一份儀式感，也顯得他做的事情稍微正式那麼一點點。
不然別人問起來，自己連個場地都沒有，就跟在街上推着小餐車，跟城管打游擊的小攤販一樣，別人一看就覺得你這人做事兒挺LOW。
“那不錯啊，你要做什麼啊，我能摻一腳不。”馬榮行風的說道，接着他又開始抱怨起來，“說起來，自從房地產這一波之後，你就不讓我去外面投資的了，說現在行情不好，讓我緩兩年。你說這忙碌慣了，突然讓我閒下來，哪兒閒得住啊。我也不要跟之前的股票，房地產那樣，能掙那麼多，就想有個事兒做做，不然這天天在家閒着，混吃等死，日子過得太無聊了。”
一聽這話，何遠就挑了挑眉毛。
感情馬榮跟着以前的自己，好像還沒少賺。
不管是之前的股市，還是後來的樓市，只要抓住一波，那簡直賺的盆滿鉢滿，幾輩子的吃喝都不用愁了。
他既然還不滿足，還想要做些什麼，簡直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換成自己，手上要是有了這麼多錢，我一定……
一定……
哎。
好像有這麼多錢以後，也不能怎麼樣。
飯還是要照吃，日子還是要照過，又不是有了錢以後，就不用吃喝拉撒，立地成仙了。
“其實也沒做什麼，就是做一些感興趣的事兒，現在還沒有徹底定下來。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出去逛逛啊，世界這麼大，總得去看看。”何遠打了個哈哈。
如果是爲了盈利的話，何遠大可以將馬榮拉進來，因爲他很有錢。
沒有哪家公司，是嫌棄自己的資金很多的，哪怕自己暫時用不到，也可以投資出去，換成其他形式的資產。
就好像之前有幾條新聞一樣，北京有幾家上市公司，因爲已經持續虧損，馬上就要退市了，無奈之下，就將麾下的兩套在北京投資的房產賣了出去。
兩套都是三四十平，看起來比較破舊的小公寓，應該是以前房價還不高的那會兒，公司買下來，用來做員工宿舍的。
以前有很多公司都給中高層的管理提供住宿，直到後來房價飆升之後，這項福利才漸漸消失。
結果這兩套三四十平的小房子，位置特別好，是學區房，兩套房子一共賣了幾千萬，一舉將賬面上扭虧爲盈，拯救了整個公司。
當時朋友圈裡都在調侃這件事兒。
以前賣房子，是爲了在外面開公司。
現在公司發展起來了，結果把公司賣了，卻買不回以前的房子。
不過何遠不是爲了掙錢，不需要那麼多現金流。
當然，實在撐不住的時候，何遠也不介意低聲下氣。
畢竟當初在北京工作的時候，爲了拓展業務，多拿一點獎金，何遠只差沒有賣身了——當初他瘦的時候，倒是很多妹子表示有意思，等到他胖了，人家就不感興趣了。
“外面有啥好去的，都膩了。再說了，我一個人去，有什麼意思，你又不跟我一起去。”
“不過我很奇怪啊老何，你爲什麼總是不願意去國外，別跟我說你沒錢。以前小學那會兒，你家裡確實挺一般，但你現在，雖然我沒數，但就你讓我賣的那些房子，幾千萬應該有了吧？再加上你在北京，上海投資的那些房子，少說也有上億了吧。”
“嘿，你也是厲害，一窮二白的情況下，硬生生給你弄出了個億萬富翁，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原來掙錢可以這麼簡單。”馬榮話語之中一陣唏噓。
“我記得我當年剛出國留學的時候，你不知道從哪裡找到我的電話，直接一個越洋電話打過來，讓我把零用錢投到股市當中，去選你看中的那幾個期貨和股票，還跟我說保證能掙錢，不能掙的話你直接把錢賠給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盈利之後要五五分……說實話，當時我就覺得，你是不是瘋了，你TM是誰啊，讓我投股票我就投，讓我投期貨我就投？”
何遠心中一動，嘴上卻道：“但你最後不還是投了？”
“廢話，當然投了，我那個零用錢纔多少，用那點零用錢，換你吃一次癟，我覺得挺值得的。我就討厭你說話那麼屌屌的樣子，這個世界上這麼屌的人，只能是我一個。”馬榮理所應當道。
何遠：“……”
馬榮的零用錢有多少，何遠不知道。
但從他的衣食住行來看，應該少不了。
再加上何遠中學時期，有幾個隔壁班的人，都出國留學了。
從同學羣裡瞭解的消息來看，他們一個月的開銷，幾千塊錢是少不了的。稍微富裕的那幾個，一個月至少得好幾萬的生活費。
不過這也是分地方的。
像是去歐美的那些人，開銷就比較大，去日韓的那些人，開銷就相對較低。
當然，也有幾個比較奇葩的，比如何遠的高中同學，就有兩個去的是東南亞地區，都是去的菲律賓，好像就讀的是什麼皇家學院。
聽起來是不是挺高大上？
不過有一次，何遠在QQ上跟他們聊天的時候，他們說他們也不知道以後出來幹嘛，搞不好學了好幾年出來，最後只能回國當菲傭。
好幾萬啊。
何遠工作了那麼多年，回到老家的時候，賬面上也不過才二十來萬。
別人一年的開銷，就當他好幾年的工資存款。
這麼一對比之後，何遠突然想在地上找條磚縫。
“你跟着我，不怕虧本啊。”何遠開了句玩笑。
做生意嘛，本來就有虧有贏，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放在幾年前，你看那批做互聯網的，有多少是賺錢的？
全國排名前五十的互聯網企業，有一半以上都是虧損的。
當時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兒，做互聯網等於燒錢，你要是嫌錢多，那就去投互聯網，保證你幾年下來再多的錢都不夠賠。
比股市還管用。
那個時候，橫在互聯網前面的，有幾座大山。
一個是互聯網的成本太高，你要想上網，至少得有一臺電腦吧。
但對於當時的絕大部分人來講，電腦這種東西，就是一個奢侈品，甚至當初生產電腦的商業巨擘，都悲觀的認爲，電腦太貴了，這輩子都不可能被普及。
其次，你有了電腦，還得要有網線對吧。
現在的年輕人，尤其是九五年以後的人，可能沒經歷過。但何遠他們那個年代，都還是在用撥號上網，打開個網頁都要卡個半死，稍微波動一下網線，就有可能斷網。
要想玩兒什麼遊戲，都只能用光盤下載——何遠他們那個時候，甚至還用過軟盤。當時他們小學開始普及電腦，老師嘗試用軟件辦公，經常讓何遠他們將作業寫到軟盤上，然後交作業的時候就上交軟盤。
不過等升到初中後，這個行爲又被取消了，也不知道是學校的意思，還是教育部的意思。
這些都是硬件問題，但，真正阻止互聯網盈利的，還是變現問題。
現在的人可能不理解，但放在十幾年前，哦不，就放在幾年前來說，誰會把自己的錢放在互聯網上？
那個時候連信用卡都還沒普及，網銀更是看不見影子的事情，更不要說在網上買東西了，當時網絡購物，就跟詐騙差不多，你要是聽誰說，某某某在網上買東西了，第一個反應是，他怕不是遇到了騙子吧？
誰知道就那麼幾年的時間，互聯網一下子就火了起來。
何遠一直覺得，在中國互聯網史上，馬雲是最偉大的人。
就目前來說，沒有之一。
他做的最偉大的一件事，就是真正的建立了一個網購體系。
對很多人來說，馬雲就是一個商人。
但作爲互聯網從業者，何遠很明白，沒有馬雲，中國的互聯網行業，很難發展到今天這個程度。
放在以前，互聯網的變現，非常單調，無非就是遊戲商販賣遊戲點卡——還是在實體店裡販賣電腦，用話費充值的話，還要扣高額的手續費。其次就是網頁的廣告投放——說實話，那個價格真心良心，哪怕是當時的三大門戶網站，所有廣告位的投放費用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電視臺一個欄目的招商金額。
缺少豐富的變現途徑，就意味着互聯網這個行業，始終是個小衆行業，難以被普通民衆所接受。
所以何遠他們小時候，上個網，就跟吸白麪一樣，被老師家長髮現了，輕則一頓教育，重則一頓毒打，搞的他們每次上網，都得偷偷摸摸的，時不時還要朝門口觀望一下，生怕家長找到網吧來，當着衆人的面對着他們屁股就是一頓竹筍炒肉——當時這種事情真的挺多的，何遠基本每次出去上網，都能碰到這樣的事件。
而且當時開網吧的也特別沒地位，家長在網吧裡打孩子，老闆要是上去勸阻的話，家長還特別硬氣，覺得你是開網吧的，是在毒害孩子，我要去警察局告你，讓人來你網吧天天視察。
別說，當時的網管還真虛這一招。
因爲當時在網吧裡上網的成年人，佔比真不高，更多時候，座位上坐着的都是幾歲，到十幾歲的小屁孩，都沒有身份證的，警察來了一查一個準。
直到馬雲出現，建立了電商行業，將互聯網和普通民衆之間的橋樑搭建了起來。
商販在網上販賣商務，通過互聯網的模式，可以不再侷限於店面，從而能夠將商品賣給更多，更遠的人羣。
而普通民衆呢，可以在網上買到當地買不到的東西，也可以爲了省錢，去各個商家那裡，選擇更多，性價比更高的商品。
淘寶模式的興起，帶起了一批電商。
更多的商家，意味着更多的從業崗位，更多的GDP。
所以政府大力發展互聯網硬件，架設網路，讓信號變得更通暢。
而購物的人羣多了，買電腦的也多了，商家一看有利益，誒喲，那就趕緊兒生產電腦，這電腦一多，市場上的牌子就多了，價格也就降下來，讓更多人能夠買到電腦。
何遠他們以前，買一臺電腦，至少得四五千，但到了現在，兩三千就能配置一臺不錯的臺式機，多的不敢說，但玩玩遊戲，上上網，那是絕對沒問題的。
至於普通民衆，那就更不用說了，以前你要想裝逼，想要買品牌新款，除非你很有錢，能夠直接坐飛機到北上廣去逛商城，或者有親戚在外地，可以讓他們給你帶過來，不然就只能在家裡乾瞪眼。但現在，哪怕你是一個普通家庭，只要你想買什麼東西，身上又要這個錢，直接在網上下單就行了，節約了很大的成本。
何遠記得很清楚，當初他買的第一臺IPHONE4的時候，在實體店要四千多塊錢，在網上買的話，只需要三千來塊，便宜了一千多，這一千多都夠他當時一個月的生活開銷了。
如果說，馬化騰建議的騰訊，改變了何遠他們的通訊方式。那馬雲的出現，就是真正的改變了中國人的生活。
他直接影響的，就是技術人員的工資，運營人員的崗位，電商，快遞行業，江浙滬的商品批發店，全世界各地的特產行業從業者，快遞行業，支付寶的線上支付……等等等等。
如果沒有馬雲的話，現在的互聯網還是一個燒錢的行業，而不是一隻“吞金”的巨獸。
話題有點扯遠了。
但何遠傳遞給馬榮的信息，卻很明確。
做生意，就有虧本的風險。
大家一起掙錢的時候，當然是你開心，我也開心。
但是虧錢的時候，你也不要怪我。
尤其是他現在在做的事情，目前來看，真沒多少收入。
或者，在何遠看來，近幾年的市場，除了一些灰色行業之外，很難再產生之前的“互聯網”，或者“房地產”這樣的暴利行業了。
每一次金融危機的出現，都是一次蟄伏，和沉澱的過程。
之前的經濟發展太多，各行各業都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
金融危機，就是刺破這些泡沫。
只有當問題解決，經濟纔會進一步發展。
不然就是出現一個新的行業，將其他行業一同帶動起來。
就好像08年那場經融危機，國家選擇了用基建來帶動經濟。而資本，則是選擇了互聯網爲突破口。
期間他們也嘗試過什麼生命科技，人工智能等概念，最後發現，那些東西還是太虛，距離他們還是太遠，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
“沒事，反正當初跟着你，也小賺了一些。那些錢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投出去，真要虧了就虧了吧，下次你再帶我賺回來就好了。”馬榮隨口道。
何遠有點無語，有錢人的世界，真是無法理解。
像他自己，多了那五百萬，寧願把錢存在銀行裡吃利息，也不願投到不能盈利的項目裡。
他突然好奇，馬榮到底賺了多少錢，連他的項目問都不問，直接就表示要給他投一筆錢。
“對了，你賺了多少啊。”何遠裝作不在意的問道。
“哦，也沒多少，光北上廣那邊，差不多賺了個小几億吧。”馬榮滿不在乎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