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
何遠努力想裝作鎮定自若,可畢竟不是老司機。
他目光在房間裡遊離,看到角落的物品,突然一愣。
“你養貓了?”何遠往遠處一指,發現了一個貓窩。
之所以認爲是貓窩,而不是狗窩,甚至是兔子窩,是因爲,窩旁邊放着一個玩具。這個玩具何遠也有,一般是買來給貓玩兒的,狗狗用不着這種玩具。
“哦,對,剛養的,沒幾天。”師姐順着何遠的手指,注意到了角落裡的貓窩,很自然的點點頭,承認下來。
“那你家貓呢?”何遠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朝着角落走去。
一半,是因爲他要藉此轉移話題,畢竟,剛剛師姐那個問題,何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另一半,這是因爲何遠確實對貓比較感興趣,他現在只要看到貓,都忍不住想要上去擼一擼。
“哦,被孩子帶出去玩了。”師姐道。
“帶出去玩了?”何遠的身子頓了一下,臉上有點古怪,“你是說,你的孩子,帶着貓,出去溜了?”
“她婆婆覺得,這貓天天呆在家裡,懶洋洋的。正好今天出了太陽,她就抱着出去,曬一曬。”師姐額前的髮絲又掉落下來,她伸手一撩,又將髮絲夾在了耳後。
“……”
何遠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聽說過遛狗的,但還第一次聽說有人遛貓的。
“怎麼,不能遛嗎?”師姐一看何遠的表情,顯然也知道,這個行爲估計有什麼問題。
“沒,我以前也想帶貓出去遛遛,它老呆在家裡,對外面特別好奇,每次一開門它就往外衝,特別嚮往外面的世界。不過當我給它買了牽引繩,帶着它出去之後,它又死活不敢動,一個勁兒的往角落跑。”何遠摸了摸鼻子。
他以前真幹過這種事兒。
因爲他平時工作忙,呆在家裡的時間很少。再加上那時候住在出租房,房間面積也不大,呆着特別悶。所以有時候何遠也擔心,會不會把貓給憋壞了。
所以,每次何遠開門的時候,看到貓在往外衝,他就決定,帶貓出去玩玩。不過因爲貓嘛,比較靈巧,何遠擔心抱它出去後,一晃神兒,就溜不見了,所以還特別買了根牽引繩。
結果那貓一戴上牽引繩後,頓時就不會走路了。以前走路的時候是趾高氣揚的,尾巴都要翹起來。戴上之後,整個走路的姿勢都是趴着的,尾巴捲起來,夾在屁股下來,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最關鍵的是,明明自己那麼嚮往外面的世界,將它帶出去之後,它又死活不敢跑。何遠把它放在地上,它就往角落裡鑽,還專門對着一個電動車繞了幾圈,將繩子在上面纏死,死活不跟出來。
後來何遠就再也不帶貓出門了。
慫。
“哦。”師姐應了一聲,臉上沒什麼表情。
何遠有些不是滋味,這就是他不願意跟身邊女生玩曖昧的原因。
明明大家是朋友,彼此之間隨意聊天,暢所欲言,可一旦捅破那層紙後,連說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以前聚在一起,彼此之間哪怕不說話,也會感到很舒服,很和諧,現在聚在一起,坐如針氈,度日如年,簡直每一秒就是煎熬。
女人,可以隨時出去找。
但能夠一起談心的朋友,一輩子就那麼幾個。
師姐也意識到氣氛有點不對,但她也沒說什麼,拿起手機開始刷了起來。
見她不說話,何遠也不知道說什麼,索性蹲下身子,假裝在那裡觀察貓窩。
過了一會兒,門鈴響了,師姐關掉手機,從沙發上站起來:“來了。”
她說着,去打開門,何遠跟着過去,透過走廊,看到一名男子站在外面。
男子看起來倒不大,四十來歲的模樣,身形有些消瘦,穿着一條帆布褲,上身一件黑色的皮夾克。看到師姐之後,他有些拘謹的搓了搓手:“那,那個,小玉,我來了。”
師姐側身,給他讓了一個位置,對他說道:“來了啊,進來吧。”
男子“誒”了一聲,然後就踏進屋裡,剛把鞋子踏在木地板上,男子突然一拍額頭,道:“哎,你看我這記性,都忘了換鞋了。那個,小玉,你這裡有我穿的鞋子嗎?”
師姐看了他一眼,隨手從一旁的鞋櫃裡拿出一雙鞋套,遞給他:“將就穿吧,我這裡沒男士的脫鞋。”
男子接過塑料鞋套,彎下腰,就將套子往鞋子上套。不過他畢竟不年輕了,一隻腳提起來之後,另一隻腳有些撐不住身子,差一點就要摔倒。
好不容易扶着牆壁,男子才把鞋套套上,跟在師姐身後,進到客廳中。
一進客廳,男子就看到了何遠,目光在何遠身上掃視了一陣,望向師姐道:“這位是……”
“這是我朋友,之前跟你說的那個事兒,就是他家的。”師姐回道。
“你好。”何遠向着男子打了個招呼。
男子不語,他在客廳裡掃視了一眼,似乎在找自己的座位。何遠往旁邊挪了一下,給他空出位置。
男子沒有過去,站在那裡有些遲疑,師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然後對他道:“坐吧”,男子才連忙到師姐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一坐下之後,男子下意識的摸向口袋,何遠立刻反應過來,從口袋裡掏出香菸,推了一支出來,遞了過去。
他的煙已經抽完了,這包是他來的時候,在樓下小超市裡買的。考慮到對方是個男的,到時候多半會抽菸,所以何遠少見的挑了一包中華——說實話,除了去參加婚禮,別人送的煙之外,何遠自己幾乎沒有買過中華,抽不習慣。
男子看了他一眼,臉上有些猶豫,師姐一看,彎腰,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菸灰缸,放在桌子上,道:“囦囦不在家,你們放心抽吧。”
說着,她起身,去把窗簾拉開,順便把窗戶打開。
陽光一下子傾瀉進來,外面的空氣吹進來,屋子裡頓時清爽了許多。
男子這才接過何遠手中的香菸。
剛叼在嘴裡,何遠又遞上打火機,給他點上。
剛抽了一口,師姐回來,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何遠在一旁,將唐朵朵的事情重新敘述了一遍,就見男子吧嗒吧嗒抽着煙,眉頭也深深的皺了起來。
“你這個事情,有點難辦啊。”過了一會兒,男子纔開口說道.
“不行嗎?”何遠問了一句,老實說,他其實是不太明白如何處理這種事兒的。
當年爲了那點遺產,婆婆跟他扯皮,都是父親這邊帶着親戚上陣的。何遠直接升入初中,過去讀書,一直把事情處理好了,家裡才知會了他一下結果。
至於過程,何遠不願知道,也不想知道。
“沒辦法,這件事情確實比較難辦,主要是你這邊又沒遺囑,名不正言不順,我一個正經人,你總不會讓我去把他們弄來打一頓吧,打一頓解決不了問題。”男子搖搖頭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師姐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現實不是小說,不是電視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可能去給別人講道理,也不可能把人打一頓,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相反,這羣無賴會拿起“法律”的武器,用來捍衛自己的“權益”。
說來也很可笑,無賴之所以難纏,就在於他們會使用“法律”,你跟他們講感情的時候他們會給你講道理,你跟他們將道理的時候他們會跟你講感情,甚至他們還會去報警,去上法庭,甚至還會收買媒體,把自己僞裝成一個弱者,把被欺負的那個人架在火上烤……
偏偏,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是不帶腦子的,何遠甚至能夠想象得到,如果這羣人找一家媒體,不管是紙媒,還是傳媒,就說什麼“震驚!無良孫女逼死爺爺,竟是爲了謀奪家產!”,又或者“未成年少女夜不歸宿,是人性的墮落,還是年幼的無知”,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羣自以爲是的鍵盤俠在網上肆意謾罵,要是缺點腦子的,可能會直接人肉唐朵朵……
不要怪何遠想得太多,實在是這種事情太普遍了。
別以爲那些電視上,每期發生的狗血事件都是哪兒來的。沒有這麼多人渣,編輯如何編出這樣的流量文,用來吸引大家的眼球呢。
如果他們只是一羣莽夫,欺軟怕硬就好了,不過何遠不敢賭,人的底線,有時候是沒有止境的,你以爲他們已經很無恥了,但他們還能表現的更無恥一點。
“其實錢的事情,倒是小事,我就怕他們纏着孩子不放。另外,房子那邊,我想買下來,直接掛在孩子名下。但這個錢,我不會多出,要控制在一個合理範圍,我怕……”何遠點到即止。
男子也明白,他彈了下菸灰後,點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很簡單了,我就是怕……”
他說着笑了笑,何遠也明白過來。
要是自己什麼都想要,什麼都不想給,那纔是最難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