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進來,門又沒關,下次來直接推門就行。”段有梅樂呵呵地開口說。
“老師吃過飯沒?”路曉風客氣地問。
“剛吃過了,怎麼,今天來找我,肯定是有進展了吧?”
路曉風嘻嘻地笑了下,謙虛地說:“馬馬虎虎,上次您跟我說的那些,我自學了一遍,都是基礎性的內容,也不知道學得怎麼樣。”
“來,坐下慢慢說……”
這次段有梅也不用題目來測試了,而是直接跟路曉風聊了起來。
從一個知識點聊到了另一個知識點,某個公式背後的本質是什麼,在特殊條件下,會產生什麼變化……
聊到需要作圖的函數,老教授直接拿手指在空氣中畫了一條波浪,幸虧路曉風現在學習能力驚人,否則還真跟不上段有梅的思路。
老教授像是一個資深的酒鬼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一樣,開始的時候還想着試探一下路曉風自學得怎麼樣了,可聊着聊着,就忘了這一茬,注意力反而全都集中到學術問題本身了。
路曉風悄悄瞟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這都討論了一個多小時了。
看段有梅說得卻越來越起勁兒,唾沫星子亂飛,路曉風提醒道:“老師,要不先看一下課題?”
“哦哦,差點忘了。”
段有梅拍了拍腦袋,起身從桌子上翻了半天,這纔拿過來一摞稿紙,遞給路曉風說:“你先看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門道來,然後我再跟你說。”
路曉風接過來掃了眼,這已經是老教授謄寫過一遍的草稿,略去了一些計算過程,但空白處還是填滿了各種密密麻麻的備註,彷彿天書一般。
說實話,路曉風對段有梅還是挺服氣的,這麼大年紀,還如此沉迷於學術,不像有的磚家叫獸,要麼喜歡認兒子,要麼對女導生圖謀不軌,簡直枉爲師表。
路曉風拿着這摞稿紙,假裝認真地看,過幾分鐘翻一頁,實際上兩隻手已經開始感應了起來。
把這一摞稿紙上的信息全部吸取之後,路曉風纔算完整地瞭解了段有梅正在研究的課題。
原來老教授從幾年前就開始集中全部精力研究多元函數,而稿紙上的這個課題,正是當今數學界在多元函數領域最前沿的分支之一,屬於世界性的難題。
段有梅艱苦地演算了這麼長的時間,也成功突破了好幾個障礙,但是始終沒有計算出最完美的答案。
如果把目前稿紙上的這些證明公式發表出去,當然不失爲一篇非常不錯的論文,在學術界也可以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可問題就像路曉風不願意在某個渠道提前發佈《像素鳥》一樣,要是段有梅沒有徹底解決這個課題就發表出來,很大可能就會被其他人搶着解答出來了。
這樣的事在學術史上比比皆是。
路曉風把所有信息都吸取完之後,並沒有放下稿紙,而是假裝繼續一頁頁往後翻,實際上腦子裡已經在飛速運轉了。
段有梅的證明方法的確是最省力的一種,可能是很多搞研究的人都相信,最後的公式一定是簡潔而優美的,老教授在計算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往最優解的方向去證明。
可是,比如物理學裡面的波粒二象性,還有海森堡提出的不確定性原理,從直觀上看來,都是非常矛盾甚至是有些不可思議的。
然而,路曉風這個不遜於數據庫的超級大腦,綜合了計算機和人腦兩方面的優點,可以從海量的計算中發現最核心的規律。
路曉風估算了下,段有梅目前的課題完成度大概是30%,也就是說,按照教授現在的速度,即使不出意外,也要七八年時間。
而他的任務,就是把這七八年時間,儘可能地縮短。
可是路曉風心裡也沒底,他現在的計算都是比較初步的,還需要花時間進一步證明,到底是否可行。
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幾個月就能搞定,可是如果不順利,那就麻煩了。
段有梅在一旁來來回回走了十幾趟,既怕打擾到路曉風,又耐不住心裡的焦躁。
看路曉風全神貫注的樣子,段有梅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落水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只有一線希望,還十分渺茫。
難道,他真的是數學天才嗎?
“怎麼樣,有什麼想法沒?有什麼看不懂的你直接問。”老教授期待地問。
“老師,我剛總體看了下,您的證明方法很特別啊,我之前想都沒想到過。”
“別拍馬屁,我埋頭研究了兩三年了,再沒點成果,我還有臉當教授嗎?好話不用你說,你就說,有沒有看出什麼問題來?”
路曉風撓撓頭說:“那我直說了啊,感覺您這個課題完成度還不是很高,好像走入死衚衕了。”
段有梅一驚,這個路曉風只看了十幾分鍾,就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不對吧,你看這裡,我只要按照這個思路,繼續算下去,要不了多久,肯定能算出來……”老教授心裡服了,但是嘴上還不承認。
“這樣算下去是個無底洞,除非用計算機,不然太費時間了,老師你看,前面兩步,完全可以換一種方式來證明……”
路曉風認真地說着,時不時拿鉛筆在稿紙上寫一下。
“這,這……”段有梅在旁邊簡直看呆了。
“這樣計算,繞過了很多非必要的證明,最省力氣。”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額,我之前也是不知道的,順着老師您的思路往下想了想,突然就有靈感了。”路曉風不得不編了個理由。
“不錯,真是完美……我教書這麼多年,真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聰明的學生。”
段有梅看到自己絞盡腦汁也沒法再前進一步的死結,在路曉風手裡居然輕而易舉地拆開了,震驚不已。
“難以置信,真的難以置信,我怎麼沒想到呢!長江後浪推前浪啊,老了老了……”
老教授一邊感慨,一邊迫不及待地按照路曉風指出的思路,馬上開始重新計算,甚至連下午的兩堂課都推掉了。
直到晚上6點,老教授才放了路曉風,臨走之前,還一遍遍地叮囑他,以後每週都要抽時間討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