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站起身:“下樓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聽到這首樂曲了!”
路遙也微笑着起身。
巴黎的很多餐廳都放置有鋼琴,或許也是爲了和他們自認爲的浪漫相匹配。
國內雖然也有很多西式餐廳也有樣學樣,在大廳放上一架鋼琴,但路遙在就餐時卻很少見到客人中有人上去表演。
也許這就是東方人較爲內斂、不愛表現的特性吧。
與之相反:在國外,只要有鋼琴,很多學過的人經常上去露兩手。
路遙跟着愛麗絲剛剛下樓,正要上去表演,卻突然發現晚了一步。
有人捷足先登。
好巧不巧的,就比他們早了那麼幾秒。
與愛麗絲對視一眼,路遙無奈地聳聳肩。
沒辦法,凡事總有先來後到,只能等等了。
彈琴的哥們彈的不咋地。
當然,這是愛麗絲與路遙的眼光。
他們是專業的。
圍觀的普通羣衆並沒有他們的鑑賞能力,只覺得這哥們彈的還挺好聽。
但在愛麗絲與路遙看來,他的演奏技術過於粗糙,更談不上感情融入,只是入門階段。
本來,他們以爲:這哥們彈一首之後就會下去。
然後路遙就可以上了。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
一首彈完後,大概是觀衆們鼓勵的掌聲與喝彩聲給了這位小哥信心,他居然又彈了一首!
不下來了!
兩人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還能咋辦?
總不能上去把人趕下來吧?
那就再等等咯。
漫長的幾分鐘過去。
男子的第二首曲子終於彈完。
這幾分鐘,對於普通聽衆是享受。
但對於他們二人而言,卻是煎熬。
因爲男子彈的曲子,實在讓他們聽不入耳。
“終於解脫了!”路遙長出一口氣。
然而,
他想多了。
在他與愛麗絲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男子居然又開始了第三首的演奏!
他們感覺要崩潰了。
愛麗絲握緊了拳頭。
我忍!
我再忍!
終於,他們忍過了第三首。
然後,崩潰的事出現了:
上癮了的男子準備開始彈第四首!
這下路遙忍不住了。
在男子開始之前,他上前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你好,哥們,不好意思,能不能讓我彈一首呢?”
他禮貌地問。
男子愕然擡頭。
“你誰呀?咦,黃種人?哪裡的?”他側着腦袋:“種花家?大寒冥國?扶桑?”
“我來自種花家。”
“哦。那你在那裡等着吧,我還沒彈過癮呢。”男子毫不在意地說。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餐廳內,很多注意到他們在對話的客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那個東方男子,看起來似乎有點面熟?”
“他要彈鋼琴嗎?不會吧?難道他就是在國家音樂廳憑藉《歐洲組曲》震驚樂壇的那個……”
“奧,天哪!一定是他,不會錯!你看那,愛麗絲小姐!”
“真的是愛麗絲小姐!”
“……”
食客們激動無比,但臺上的男子卻已經開始彈奏,沉醉在自己的世界。
就在這時,愛麗絲走上前來。
“不好意思,先生,能否暫停一下?”
聽到美女的聲音,男子暫停彈奏,擡起頭來:“什麼事……天哪,愛麗絲小姐?!”
他激動地站起身來:“愛麗絲小姐,您是想在這彈鋼琴嗎?早說嘛!早知道您在這,我就不上來獻醜了!”
一邊自嘲,他一邊讓出位置。
愛麗絲沒有理會他,徑直轉向路遙:“路遙先生,請開始您的表演吧!”
路遙微微頷首,坐上琴凳。
男子目瞪口呆。
什麼情況?
他殷勤地給愛麗絲讓位,愛麗絲卻借花獻佛,轉頭把位置讓給了這個東方面孔的男人?
“愛麗絲小姐,這……”
“我想,這兩天你一定沒怎麼關注新聞吧?”愛麗絲問。
“額,是的,昨天我喝醉了,宿醉……剛剛醒來沒多久。”
“哦。”
愛麗絲點點頭,不再看他。
男子悻悻走回自己的座位。
“關注新聞?什麼新聞?”
他莫名其妙地想。
這時,鄰桌興奮的客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們正拿着一份報紙激動地指着路遙,彷彿在對照着什麼。
男子定睛一看,報紙上,印着的正是路遙的照片。
主標題字體粗大,極爲醒目:
“《歐洲組曲》,震撼整個歐洲的表演,來自東方鋼琴家的浪漫——路遙!”
副標題:“著名鋼琴家愛麗絲小姐聲稱:路遙是她的偶像!”
男子的眼睛幾乎都要瞪出來了。
“上帝,我剛纔幹了些什麼?!”
……
鋼琴前,路遙已經開始了表演。
而此時,幾乎所有的觀衆們都打開了手機,開始拍攝。
如泣如訴的音樂響起。
雖然,在呈現《梁祝》方面,鋼琴的音色比不上二胡與小提琴,但這並不妨礙這首經典的曲子傳達它的優美動聽。
愛麗絲與觀衆們聽得如癡如醉。
一曲彈罷,觀衆們掌聲如雷。
路遙微笑致意。
但當他與愛麗絲對視時,卻發現:女孩的眼中蓄滿淚水。
“不是吧,這就哭了?”
他也清楚:鋼琴版本的《梁祝》,在感染力方面,比不上二胡或者小提琴版本。
著名音樂大師被種花家音樂感染,哭泣甚至下跪,倒也確有其事。
前世的1978年,日本著名音樂指揮家,曾經指揮過《二泉映月》演奏的小澤征爾,來到中央音樂學院訪問,順便聽了一位年僅十七歲的民樂系學生薑建華演奏的二胡原版《二泉映月》。
拉着拉着,姜建華聽見了哭聲。
隨後的一幕,更讓她不知所措——小澤征爾從坐着的椅子上順勢跪下去,掩面而泣。
在場的人們大驚,以爲他年事已高,出了什麼意外,院長趕緊上前想將他扶起。
但小澤征爾卻不依,虔誠地說:“這種音樂應當跪下去聽,坐着和站着聽,都是極不恭敬的。”
曲終後,小澤征爾淚流滿面地站起來,對姜建華深情地鞠了一躬,說:“謝謝你的演奏,要是早一點聽到你的二胡演奏,我是根本不敢指揮樂隊再演奏的。”
小澤征爾的哭,並不是譁衆取寵。
是對音樂的尊重。
他的哭,是真情實感的流露,至於某些媒體諷刺的他哭得醜陋,完全是不懂音樂之人的以己度人。
……
鋼琴版本的《梁祝》,在路遙自己看來,始終少了點味道。
他從沒想到過能把愛麗絲彈哭。
這,有點太不可思議了。
這姑娘,是不是有點反應過度了?
他有些懵逼地想。
“對不起,音樂太美了,再加上你講的那個故事,我一時沒忍住眼淚。”愛麗絲笑中帶淚地說。
原來是這樣,難怪。
路遙釋然。
女孩子本身就多愁善感,聽了這麼動人的愛情故事,再配上這經典音樂,流淚倒也不稀奇。
“好啦,別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
“真的嗎?”愛麗絲信以爲真,連忙擦眼淚。
“額……”
路遙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