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總破費了,挺貴的吧。”
米母笑眯眯的打量着姚衣,小夥子人挺標緻,和人吵架的時候也挺橫,說明他其實是個急性子和暴脾氣。
但他在自己和米萌面前,從頭到尾卻都顯得溫文爾雅謙遜有禮。
這一前一後的兩面簡直判若兩人,但他卻做得天衣無縫。
哪怕自己有時候故意說話不中聽,他都樂呵呵的毫不在意,別說像對另外幾個大老闆時那麼咄咄逼人,甚至連生氣都沒有。
只有一個解釋,他對米萌很認真,很在乎。
這年頭,這種年少多金卻又懇切的男生,真的很少見。
不管怎麼說,這小夥子人還是挺不錯的。
米母現在對姚衣的看法完全改變。
能在敦煌寶閣簽單的人非富即貴,這一點,下午來飯局之前,她那個派出所的同學早就告訴過她。
甚至當時老同學語氣還有些激動:“如果是真的,你女兒真是傍上個金龜婿,敦煌寶閣吃一頓飯大幾千呢,你可千萬別錯過了。”
金龜婿嗎?
米母心裡微動,拿姚衣和老家的小董一比較,忽然覺得小董簡直有種不堪入目的錯覺。
“阿姨,樊力送你們回去,我還有點兒事,會晚一點。”
吃過飯,姚衣將車鑰匙丟給了樊力,讓他把帕薩特開到了門口,送衆人上了車,這才重新走回了敦煌寶閣。
“女兒啊,你給媽說說你們這個姚總的事情。”
坐在後座的米母開始例行審問,這次她認真了。
米萌有些不解,昨天她想替姚衣解釋幾句,自家老媽那是一陣臭罵,說什麼就你這傻腦袋瓜子懂個屁,被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
怎麼今天吃頓飯就轉性了?
她笑道:“媽,你昨天不是說要我們遠離姚總嗎,怎麼今天就改口了?”
米母老臉一紅,哼道:“昨天我是不瞭解情況,本着對你負責的態度,纔會說那樣的話。這不今天我看到了你們姚總的誠心,知道了他的爲人,態度當然就變了。”
米萌直樂,靠在老媽肩上笑道:“媽,你是看人家有錢買單了才改的口吧?你那麼勢利,我爸知道嗎?”
米母眉毛一擡,一指頭摁在米萌眉心,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你懂什麼!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我看問題可沒你那麼簡單。不是買個單這種小問題。嗨,我真是……”
說着,米母又看了眼前排駕駛座與副駕駛裡的柳珏,壓低聲音道:“我還不是爲你操碎了心,快告訴我,你們姚總有女朋友沒?”
米萌一呆,奇道:“媽你還想給我們姚總介紹女朋友?”
米母神色一僵,服了。
你是不是傻!
你這顆腦袋瓜子到底怎麼長的!
還有,你沒發現我都在小聲講話嗎!
前排柳珏與樊力卻隻眼觀鼻,鼻觀心,該認真開車的開車,該認真裝傻的裝傻,就當什麼都沒聽到好了。
反正柳珏小兩口對米萌這時不時犯迷糊的性子早已瞭若指掌,不用想都能猜到剛纔她媽媽在和她小聲嘀咕什麼。
米母恨不得給米萌來個醍醐灌頂,心中默唸十次‘親生的,放過她,是她爸基因不好’後,她勉強控制住自身情緒,不耐道:“到底有還是沒有。”
“沒有!對吧柳姐?”
“對,是,咳咳!”
柳珏在副駕上豎着耳朵偷聽,忽然被米萌問了一句,也是手忙腳亂。
我正裝傻呢,你突然問我幹嘛啊!
米母懷疑道:“你們都沒見過他女朋友?不可能啊。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沒有女朋友?還是他藏起來了你們不知道。”
米萌想了想,微微搖頭:“應該不會,這半年他都和我們住在一起,從沒見他帶女的來過嘛。”
“真沒有?”
“真沒!”
米萌說的斬釘截鐵,腦中卻浮現出了江靜姝幹練美麗的倩影。
好像她和姚衣也沒什麼親暱的舉動?
或許他們只是認識,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吧。
米母還是不放心,又換了個人問道:“柳珏,你們姚總真的沒有女朋友嗎?”
柳珏連忙道:“阿姨,我敢打包票姚衣真沒有女朋友。他就是個勞碌命,除了工作別的根本就不上心,別說女朋友了,就連休閒活動都很少,我們都經常勸他去運動運動呢。”
“那就好。”
米母終於信了,她眼帶喜色,小聲對米萌道:“那他對你怎麼樣?有沒有機會?”
柳珏情不自禁的往後靠了靠,就連樊力的耳朵也微微顫動,顯然十分用心在偷聽。
有句老話怎麼說來着,八卦使人進步!
米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細聲細語道:“老闆對我很好啊,沒有老闆我還在街邊賣書籤呢……”
米母連忙道:“我不是問這個,我說他平時對你好不好?”
米萌想了想道:“挺好的啊,他教了我很多營銷的技巧,還經常帶我吃東西,這個敦煌寶閣我們都來好幾次了。”
“你還裝傻啊,媽要問的東西你明白的!”
米母急了,也不管前排兩人在,低聲問道:“他對你到底有沒有意思?”
這下米萌裝瘋賣傻裝不動了,想了想,再搖搖頭:“沒有吧。”
姚衣從頭到尾都沒表現出追求她的意思,作爲女生,她能感覺到。
“我女兒那麼漂亮,他眼睛是瞎了嗎?”
米母憤恨難耐,要是姚衣在她面前,她真會罵他兩句喊他早點去看看眼科。
但她又覺得不合理,姚衣對別人倨傲,在自己這“鄉巴佬”面前卻很恭敬的模樣不像是裝的。
這口供怎麼對不上呢,咋回事呢?
等等,難不成那傢伙是個博愛黨,對每個女人都好?
這就很可怕了。
這種男人表面看人畜無害,其實危害性極大,又隱蔽,潤物細無聲着就把人家給毀了。 www⊕ttκд n⊕C ○
暗自嘀咕兩句後,米母見米萌臉色不怎麼好,心中忽然一動,試探道:“那是你對他有意思?”
米萌這次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米母的臉色當場就變的煞白,沒有說話的意思不就是默認?
她連忙道:“女兒啊,這談戀愛找對象一定要兩情相悅才行,無論哪一方沒有意思,這件事就沒有意思,你懂我的意思嗎?”
“媽啊!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這纔多大歲數呢,我又不急着嫁人。我沒喜歡他,真沒喜歡他。我好不容易找到個喜歡的工作,我們公司又有發展前景。我現在只想好好工作,根本沒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好嗎。前些日子我纔看了一本書,爲什麼好多女人不夠獨立自主,就是不能處理好工作與個人感情的平衡。我不想等到三四十歲了,還要靠男人養活。我現在努力工作,讓自己強大起來,我就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不管我將來結婚不結婚,和誰結婚,我都不用讓自己受委屈。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是米萌最近這段時間新學到的體會,也不知是她爲了說服自己,還是爲了說服誰。
前面的柳珏卻是笑而不語,你編,繼續編,真不愧是寫小說的,都快編出花來了。
這不就是你在自己書裡搬過的毒雞湯嗎?
但柳珏並不會拆穿米萌。
米母疑神疑鬼的上下打量米萌片刻,將信將疑。
畢竟是從她肚子裡掉下來的肉,她終究看穿了米萌厚厚的僞裝,自顧自道:“傻孩子,三隻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滿世界都是,比如說我們隔壁的小董就不錯……”
“媽!你再這樣,我真的要生氣了!我不是都說了嗎,我現在真只想好好工作,別的什麼事都不想。現在我月薪一萬多好遠,你一定要我回縣城去嫁個不喜歡的人,然後一輩子相夫教子嗎?你能不能不要安排我的人生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米萌腮幫子鼓起。
她真生氣了。
米母臉色一呆,默默看着怒火熊熊的米萌。
在這一刻,她覺得女兒有點陌生。
但她心中其實並不是很生氣,反倒有些欣慰。
米萌長大了。
她以前怕米萌在外面受欺負,是因爲覺得米萌性子軟。
爲了逃避相親,她又老上不了班,寧願在尚京賣書籤都不肯回縣城。
她這看起來是在抗拒,其實只不過是在逃避。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終於學會生氣,學會反抗自己不想接受的人和事。
當然,也有可能是如今的她在大城市裡長了見識,看過太多的人和事,對人生看法產生改變。
拿小董和姚衣比,確實很不人道,方方面面都沒得比。
哪怕姚衣真可能是個對每個女人都好的渣男,但即便是渣男,姚衣這樣的人也能輕易用財富、修養、談吐與氣質把人給迷得神魂顛倒。
這種小年輕就像毒藥,明知道他有毒,別人也會甘之若飴。
世界就是這樣,喜歡你的你不喜歡,你喜歡的未必會喜歡你。
姚衣各方面會很優秀,米萌明顯也很喜歡她,如果能嫁給這樣的男人,米萌一輩子都可能會很快樂很幸福。
但如果米萌和姚衣真的成了,他們的婚姻一旦出現了問題,米萌或者自己家裡能有力量挽回或者解決麼?
又或者,現在那姚衣還一心撲在工作上,但人總有七情六慾,他終究是個小年輕。米萌又這麼漂亮,萬一哪天他覺得工作累了,需要放鬆一下呢?
米萌會不會被人給白白玩了?
豪門媳婦,真是那麼好當的麼?
道理每個人都懂,書裡寫得明明白白,但看再多的書,都未必能真正學會其中道理。
只有自己經歷過的痛苦,纔是人生最好的老師。
可現在如果自己去強扭,恐怕只能適得其反。
米母思緒雜亂,沒有過多的思考這個問題,只是說了些家長裡短逗笑了米萌,讓她暫時忘記了這回事。
感情這東西沒有標準答案,最後的結果是怎麼樣,全靠自己摸索了。
……
敦煌寶閣的大廳裡,姚衣在桌上倒了杯白水,靜靜的觀察着窗外的有趣景象。
一二週刊的狗仔隊很賣力的蹲伏在陳霖的車邊,等待着陳霖的出現。
十幾分鍾後,陳霖父子和王輝聯袂出現,在門口寒暄了一番,正要分手的時候,姚衣出動走了上去。
“陳叔叔,邀請函收到了嗎?”
姚衣笑眯眯的站在陳霖的身邊,說的話卻一點都不好笑,陳霖甚至還覺得有些刺耳。
陳霖臉色變幻,嚴文相這一手釜底抽薪給他帶來了太多的不便,包括今晚和王輝的晚餐,因爲心中有顧忌,他們並未交談過深。
王輝乾脆裝作沒看到姚衣,和陳霖握了握手,準備離開。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王總不要自誤啊。”
姚衣聞到王輝身上有些酒氣,站在奧迪A6車旁笑眯眯的提醒了一句。
“多謝姚總關心。”王輝笑了笑,坐到了A6後座。
張明輝則一臉不屑的盯着姚衣,冷笑一聲坐到了駕駛位。
王輝做事仔細,知道要和陳霖吃飯後命令張明輝開車,張明輝並沒有喝酒。
張明輝發動了車。
姚衣回過頭來,對一臉酒氣的陳霖笑道:“陳叔叔,你喝了不少,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喝喝茶,談一談合作的事情。”
陳霖一愣,心道我要談也是和你爸談,和你有什麼好談的。
陳霖只是在心裡想一想,並未說出來,陳平卻走上前來,一把想抓姚衣的衣襟。
姚衣皺眉,微微閃身。
陳平撲了個空,身子向前傾斜幾乎要摔倒,陳霖連忙一把抱住了他。
陳平喝了不少,被姚衣一激,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他指着姚衣怒罵道:“姚衣,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你不就有一個好爹麼?要是姚起是我爹,我比你更牛你信不信?”
姚衣摸摸鼻子,一臉無奈,陳平真是喝大了,居然連這麼丟人的話都說的出口。
我爸確實很好,你羨慕羨慕也就算了,臨陣倒戈是什麼操作?
你爸就在旁邊呢,當着你爸在外面亂認爹,真的大丈夫?
是不是還要給你點個贊?
不過還好,丟的是他老爸陳霖的人。
此時敦煌寶閣用餐的人不少,也都各具身份,聽到這句話後都特意停下來查看一番,眼神裡的鄙夷毫不掩飾。
大家都是一個圈裡玩的,平日裡調侃調侃也就算了,這麼撕心裂肺的喊出來,難道真是你爸對你不好?還是別人的老爸實在太好?
咦,陳平他爸也在旁邊哎!
臉上黑得都快能刮出灰啦!
大家都挺收斂了,至少沒捂肚子,但不少人還是忍俊不禁的笑得此起彼伏。
我們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
輕易不笑場!
除非實在忍不住!
藏在暗處的狗仔隊簡直爽翻了天,長槍短炮對着陳平拍個不停,甚至剛纔陳平那句吶喊還被錄音錄像。
明日的頭條有了!
“富二代拼爹失敗,當場要求換爹再戰!”
幾人心裡火熱,這個標題發出去,銷量怎麼也得上漲個20%,他們的獎金也會多上好幾千塊。
陳霖被衆人用鄙視的眼光瞧了一回,氣得渾身直哆嗦,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現在就鬆手摔死這王八蛋。
什麼叫我爸是姚起我也很牛逼?
你爸是陳霖給你丟人了?
陳霖再看向對面笑而不語的姚衣,再生虎父犬子,貨比貨得扔之感。
陳平大約也是明白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站定了身子道歉道:“爸,我不是那個意思。”
陳霖臉色一黑,你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
你還能跟周圍的人解釋解釋你的意思?
不過此時多說多錯,他吩咐手下將陳平扶進車內,轉頭道:“姚衣,不要玩這些沒用的把戲。要是對我們有意見,咱們就明刀明槍的來。你告訴姚起,我陳霖不怕他。”
姚衣點點頭,補了一句道:“我也不怕他,我姐也不怕他,相比之下,他還要怕我媽。”
姚衣攤開了手:“怎麼樣?是不是覺得這個關係很有趣?”
陳霖被氣的額頭青筋暴起,冷笑道:“沒工夫和你扯閒話。”
他鑽入奧迪A8後座,正準備開車,姚衣又敲了敲他的車窗,示意他將車窗搖下來。
陳霖想了想還是將車窗搖下來,冷哼道:“姚衣,你要是隻有廢話,那就留着自己聽吧。”
姚衣正色道:“這可是正事。”
“說。”陳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姚衣笑吟吟道:“我記得陳平的公司是去年成立的吧?嚴叔叔要我告訴他一句,去年成立的公司沒有參加房地產峰會的資格,所以陳平到時候就不用去了。”
陳霖冷笑道:“陳平是我的兒子,我盛發公司只要有資格去,他也就有資格去,你們難道還能將他攔在門口?”
姚衣笑道:“那倒是沒有,他作爲你的兒子出席就沒有問題了。”
“還有事麼?”
陳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姚衣再說一句有事,他恐怕就會徹底爆炸。
“沒事了,陳叔叔好走,生意的事情下次峰會的時候我們再談吧。”
姚衣揮了揮手,奧迪A8箭一樣的飛了出去。
姚衣站在原地沒動,看着車離去的方向,笑容漸漸變得平靜。
陳霖這老鬼還真沉得住氣,王輝現在也知道避嫌了,還好陳平依舊給力,明天週刊的頭條應該有了吧。
潘喜從暗處走出,來到了姚衣的身邊,手裡拿着狗仔的照相機及錄音錄像。
將狗仔拍到的東西簡單過了一遍後,潘喜低聲道:“姚哥,王輝的車出事了。”
“哦,出了什麼事?”
“被追尾。”
姚衣盯着潘喜看了三十秒,後者汗如雨下連忙道:“姚哥,王輝的司機變道沒打燈,被後車追尾,這都是意外,不是我們做的。”
潘喜低下了頭:“我們就算要做,也只會在開到他們前面去製造追尾啊。再說了,這個王輝一直跟姚哥過不去,我派一輛車載着狗仔隊跟一跟,也是想多找點素材,真沒有幹別的事。”
“上次姚哥已經教育過我,違法的事咱再也不幹,堂堂正正做人,規規矩矩辦事,對吧?”
潘喜自上次跟着餘偉文犯下大錯後,回家又被自家老爺子削了一頓,這段時間一直在反省,終於悟出了黑道不如白道的終極奧義。
這次有機會爲姚衣做事提起了十二分小心,生怕又做錯,惹得姚衣不快。
看着潘喜努力裝出正直的微笑,姚衣心中一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啊,長見識了,知道分清事情輕重了,不錯。”
響鼓不用重錘,不能總給自己身邊的人加壓,適當的鼓勵是必要的。
更何況,潘喜嚴格意義上不算他姚衣的小弟,現在反而是潘喜在幫他的忙。
頓了頓,姚衣繼續道:“這件事情你去處理吧,先後所有的細節都要記錄下來,修車的情況包括車主的聯繫方式也都別拉下。”
或許在某個時候,這份資料會有用呢?
今晚還真是收穫滿滿啊!
姚衣坐上了潘喜的車,看着窗外的不斷倒退的燈光,心中愈發平靜。
他終究還是不願意用骯髒的手段去經營公司,潘喜能改邪歸正,以後就還能再用用。
若是依舊還像以前一樣亂來,那以後也不用再聯繫了。
姚衣有自己的底線,這是他從商多年的根基。
諺語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