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還畫得不怎麼好的時候,慢慢地再到開始畫得好些的時候……”
“……他拿着一本本繪畫本,一張張畫稿翻給我看……”
“……我那會兒卻一幅畫也沒看進去,只是腦子裡想着,他瞞了我這麼久,從他初中那會兒我發現開始,他就一直瞞着我……我心裡邊越來越火大,只想着他敢瞞着我,瞞着我這麼久……”
臉上愈加痛苦着,紅着眼眶,中年男人渾身顫抖着,出聲一句句說着,
“……像是察覺到我越來越生氣了,他埋着頭,拿着一本本繪畫本,越翻越快,不停地對着我說着些什麼……翻到了最後一頁……”
“……他把繪畫本放了回去,有些害怕地看着我……我只是心裡邊冒着火,瞪着他。”
“……他再轉回頭,從那書包裡拿出了張畫,遞給了我,跟我說,是他最近畫的,畫的名字……畫的名字叫父親。”
中年男人出聲說着,紅着的眼眶裡,積蓄着的淚水愈多,眼底愈加痛苦,
“……畫上……畫上畫着的是我,是我年輕的時候……”
渾身顫抖着愈加厲害,中年男人張着嘴,再出聲繼續說了下去,
“……那會兒……我只是滿肚子火……看了那幅畫,也沒好些,只是心裡邊的火越越高……”
眼眶愈紅,
“……看着他那幅模樣,心裡邊的火不停的冒……”
臉上愈加痛苦,攥着那小足球的手,愈加顫抖着厲害,
再停頓了下,
“……我一把就把那幅畫搶了過來……然後,給撕了。”
“……拿過他書包,把他書包裡裝着的所有畫稿都倒在了地上。”
“……我跟他說……我跟他說……”
“……讓他不要做什麼白日夢,讓他老老實實給我念書,再做這些沒用的,我就把手給他打斷……”
張着嘴,嘴脣也發顫着,中年男人紅着眼眶,渾身顫抖着,痛苦着,再出聲繼續說着,
“……他沒再說話,之前臉上的害怕,慌張,什麼都沒了……只是站在我跟前,低着頭,看着被我撕了,扔在地上的一本本繪畫本,畫稿……”
“……我看着他心裡邊還冒火,就把他扔在那兒,自己走開了……他就一直站在那兒,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就那麼一直望着地上的畫,也不吭聲……”
“……再後來,他上了大學……唸了我想讓他念的專業……”
呢喃着的聲音也有些發顫,中年男人攥緊着手裡那小足球,渾身顫抖着,緩緩往下埋着頭,
“……他畢業過後。我給他打電話。”
“……我跟他說,讓他回來吧,到市裡找份工作……電話那頭,他沉默了很久沒說話,然後跟我說,好。”
中年男人說着話,埋下了頭,渾身顫抖着愈加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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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着嘴,臉上痛苦着,已經說不下去,漸止住了聲,
“……啪!”
再擡起手,中年男人重重往着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
然後一巴掌,一巴掌打着,
“……我是個畜生……我是個畜生……”
痛苦着,呢喃着,說着,
張着嘴,中年男人喉嚨裡發出着些聲音,
漸已經有些分不清是壓抑着的哭聲,還是在痛苦着,說着些什麼,
“……我毀了我兒子……我是個畜生……”
“……我是個畜生……”
“……唔……嗚……”
攤位上,再有些安靜,
只剩下將頭埋着,手裡愈加發緊着,攥着那小足球,
渾身愈加顫抖着的那中年男人,壓抑着的哭聲。
……
“……小兄弟。”
廉歌轉過了視線,再看了眼這埋着頭,壓抑着哭聲的中年男人,停頓了下目光。
旁邊,老人看着中年男人的模樣,等了等,再往前坐了坐,出聲喚了聲,
“這事情啊,確實是你做得不對。”
“……娃娃都費了那麼些功夫了,他也做好了那麼多準備,說明是真喜歡,真喜歡,哪能這樣給他毀了。”
“現在,你也想明白了。”
“……過去的事情是沒法子挽回了,但該彌補還是要彌補,總歸是要做些事情的,你說對不對。”
“……就算啊,就像是你說得,已經彌補不了了。那也該給孩子道個歉。”
“……不管有用沒用,這個歉也是你應該去道的,應該去做得。你該去給孩子道個歉。”
老人看着中年男人,再溫聲着,出聲說着。
中年男人再緩緩止住了壓抑着的哭聲,緩緩再擡起了頭,看向了旁邊的老人,
“……犯了錯,就應該承擔責任。”
“……想明白了嘛,就要去承擔這責任。”
老人帶着些溫和的笑容,對着中年男人說着。
似乎在責怪着中年男人,卻也再寬慰着他。
中年男人紅着眼眶,止住了動作,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止住了聲,
只是眼底愈加痛苦,只是再緩緩低下頭,望着手裡攥緊着的那小足球,
渾身愈加顫抖着。
看了眼這中年男人,廉歌再轉過了視線,沿着安靜着的街道看了眼。
就在這時候,
街頭另一側,
兩道過路人的身影,似乎從另一條道路,裝進了這條街道,
沿着路,盞盞路燈映着那兩道身影的影子,
地上的影子漸長,又再漸短,漸走至燒烤攤前,
“……徐哥,今天的事兒實在是謝謝你了,要不是徐哥你幫忙,指不准我還要忙到啥時候。”
“……沒事兒,這份工作也不是你一個人的。”
“……誒,那邊好像是有個燒烤攤,正好也有點餓了……徐哥,我請你吧。”
“……不了。”
說着話,兩道身影停在了燒烤攤前,
這是兩個年輕人,約莫都是二十來歲。
走在靠近着街邊的人望着燒烤攤,出聲對着那被稱呼爲‘徐哥’的人說着,
那被稱爲徐哥的人跟着停下腳,只是搖了搖頭。
靠近着街邊的人再轉過頭,望了望攤位上,再望了望攤位後,沒人的烤爐邊,
“……誒?”
“兩位吃點什麼嗎?”
看着這在攤位前停下腳兩個年輕人,廉歌站起身,招呼了聲。
旁邊,聽着這兩年輕人話語聲的中年男人,也已經擡起了頭,
眼眶還紅着,有些慌忙着轉過了頭,似乎尋找着什麼,
緊跟着,在那被稱呼爲‘徐哥’的年輕人身上停下了目光,
眼眶愈紅,張着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只是望着那低着頭的年輕人,眼底積蓄着的淚水再涌出,
啪嗒啪嗒往下落着,
“……徐哥,吃點吧。”
那靠近着街邊的人聽着廉歌的招呼,再轉回頭,對着那年輕人說着,
“……不了,改天再吃吧……我……”
年輕人搖了搖頭,再出聲說着,轉過頭,看了看攤位上,又再停頓了下,
“……老闆,有什麼別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