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們兩位聽我嘮叨這麼久，這剩下些菜，就送給你們吧。”
往西面斜去的夕陽漸被近處街邊的建築遮擋，揮灑下的些餘暉在建築映在街上的陰影驅趕下，往着另一側街邊退着。
街道上，餘暉下，建築陰影下，行人愈加稀落，
陣陣愈加多了些傍晚寒意的風不時拂過街巷，擾動着街邊，一家家店鋪門前還掛着的燈籠，掛着的，新春活動的橫幅，
寥寥路過的些行人，也在寒風下，緊着衣裳，加快了腳步。
站在街邊，老人佝僂着腰，渾身微微顫着，擡着頭，望着那對母子走遠，
再站了站腳，才緩緩轉回了身，再看着廉歌和顧小影出聲說道。
“那謝謝老人家了。”
廉歌看着老人，道了聲謝，
老人搖了搖頭，伸手從竹籃子裡扯下個塑料口袋，抖了抖，再緩緩蹲下了身，
“……這個瓢兒白，可以用來素炒，也可以放點豬油渣……這個萵筍，切成片，加點鹽醃一下，再擠了水，用水沖沖，炒肉好吃……”
老人一隻手拿着塑料袋子，另一隻手一樣樣撿着竹籃子裡剩下的些菜，嘴裡喃喃着說着，
旁邊，蹲下身，想幫忙的顧小影看着老人的動作，聽着老人的話，停下了動作，
蹲下了身，廉歌看着老人，靜靜聽着老人一句句說着。
“……這個白蘿蔔，可以用來燉湯，加些豬骨頭，多燉些時間，味道鮮着呢……菠菜沒了，菠菜也可以素炒……吃麪的時候也可以煮兩根，挨着這鎮上沒多遠，合源村的老徐，徐老頭，就喜歡這麼吃……”
“……還有這個蓮花白，拿來炒肉啊，或者炒素的，炒得的時候加些蒜，倒了陳醋，放一點點鹽和白糖……挨着這兒沒多遠的，那邱老頭喜歡買……”
“……毛白菜沒了……”
說着話，老人望着已經再空了些的竹籃子裡，頓了頓動作，
“……以前我老婆子還在的時候喜歡吃，每年都得種些，賣一些，剩下都給她留着。切點辣椒，切些蒜，和着豬油渣，再加一點點鹽……”
說着話，老人再漸止住了聲，頓了頓，再伸出手，接着將剩下的些菜往袋子裡撿着。
“……剩下這個我就不給你了。”
竹籃子裡只剩下些裝在袋子裡的四季豆，老人再停下了動作，望着那袋子四季豆，眼底有些恍惚，緊接着，再浮現出笑容，
“……這四季豆是給我娃帶的，他喜歡吃。”
望着那竹籃子裡剩下的四季豆，老人臉上帶着笑容，再出聲說了句。
提着轉在了袋子裡的剩下些菜，老人再站起了身，
“……給。”
提着裝了些菜的袋子，老人遞給了廉歌，
“謝謝了，老人家。”
伸手接了過來，廉歌再道了聲謝，
老人笑呵呵着搖了搖頭，再佝着身子，擡着頭，沿着街望了望，
“……小夥子，姑娘。我就先走了啊，我還得給我娃送菜過去呢。昨天才給我打了電話，說想吃四季豆了。地裡四季豆也不多了……我就先走了啊……”
……
老人緩緩轉過了身，佝僂着腰，伸出手，將放在街邊地上的扁擔再拿了起來，
把扁擔從兩個竹籃子的把手中間穿過，老人再蹲下去些身，將扁擔放到了肩上。
再站起身，老人佝着腰，挑着竹籃子，緩緩挪着腳，再沿着街朝着遠處走去。
扁擔兩頭，綴着的竹籃子裡，一頭放着換下來的衣裳，擱着衣服邊的秤，一頭放着那袋子四季豆。
隨着老人的步伐，微微晃動着。
……
“……老程，賣菜回去了啊，還有剩下的菜沒有啊。”
“……賣完了，賣完了……”
隨着陣陣拂過街道的寒風，響着的話語聲漸遠，
廉歌看着那佝着腰，挑着竹籃，漸走遠的老人，擡起手，朝着老人一輕揮。
緊隨着，老人蹣跚的步伐，似乎輕快了些。
拿了菜，總是要給點菜錢。
看着那老人走遠，廉歌再轉回了視線，看向身側同樣朝着那老人看着的顧小影。
“走吧，菜買好了，我們也該回家了。”
微微笑着，廉歌對着顧小影再出聲說了句。
“……嗯……回去你幫我把菜切好吧。”
沿着街，顧小影挽着廉歌，廉歌帶着顧小影，兩人手裡提着些菜，往着家裡走去。
……
“……廉歌，那老人家……”
“還記得之前我帶你去縣醫院看到那病人嗎？”
“嗯……”
“他魂魄在身體裡掙扎着很厲害。”
兩人沿着路，漸往家走着，陣陣拂過的寒風混雜着些話語聲，
“那……”
“他剛纔說過了。他答應了，得給人送菜，得給他兒子送菜。”
……
“……咚咚咚……”
“……爸，你過來了啊。”
老人挑着扁擔，扁擔兩頭綴着竹籃子，
佝僂着腰，再走過條街，轉過幾條路後，走進了一個小區，一戶人家屋門前，
佝着腰，將挑着的竹籃子放下去些，再站了站腳，老人伸出手叩響了屋門，
開門的，是個女人，看到了是老人，笑着出聲招呼着，再讓開了些，
“……爸，你先進坐吧，我去給你倒杯水……爸，你這身上怎麼了……”
讓開身，等老人進了屋，女人便要去倒水，緊跟着，又看到老人褲子上，鞋子上沾了的泥水，再出聲問了句，
“……沒事兒，沒事兒……”
放下扁擔，老人將兩個竹籃子疊了起來，將那袋子四季豆提在了手裡，走進了屋，
擺了擺手，出聲說着，又再轉過頭，望了望客廳裡，
“爲誠他……”
“爲誠還在上班呢，剛纔打電話，就快回來了……爸，我去拿件爲誠的褲子給你換上吧，這麼冷天，別冷着了。”
“不用了，不用了……”
女人說着就要往臥室屋裡走，老人出聲叫住了女人，再轉過頭，望了望客廳旁邊的廚房裡，
“在做飯呢？”
“……對，爸，晚上您也留下來吃吧。”
“……晚上我來做飯吧。”
老人佝着腰，望着那廚房裡，再出聲說道，
“爸你來一趟，哪能讓你做飯啊，您坐着歇着就行了，我去給您倒杯水。”
“我來做飯吧……”
老人再出聲重複了句，提起手裡拿着的那袋子四季豆，再望了望。
……
“……爸，你過來了啊，怎麼爸你在廚房裡忙啊。”
“……回來了啊。爸想再給你做頓飯。先坐下，馬上就好了。”
“……菜來咯，吃飯咯。”
端着盤最後炒好的四季豆，老人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笑着，吆喝着，老人將盤子裡，還溢散着些熱氣的四季豆放到了餐桌上。
“爸，您也坐吧。”
“……好，好……”
笑呵呵着，望着自己兒子，老人也在餐桌坐了下來。
一家人圍坐着，吃着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