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依舊安靜着,
只有些碗筷碰撞聲,窸窣聲,混雜着,
吃完宴席的賓客也沒久留,各自徑直離開,
穿着喜慶衣裳的女人招呼了圈客人,便放下了酒杯,同之前那男人,一起站在院門後,給離開的賓客送着些帕子毛巾,似乎是爲了讓來了的賓客沾沾喜氣。
“……咳,小夥子你吃好了?要不再吃幾口,我讓主家人給你盛碗湯過來,你喝點湯,暖暖身子?”
餐桌旁,廉歌站起了身,笑吟吟着看着這老人,沒說話,
老人也緊隨着跟着從凳子上起身,手裡還拿着雙筷子,乾咳了聲,掩蓋了下‘尷尬羞澀’,出聲說道,
“……要不添點飯,小夥子你吃兩口飯,這晚飯吃着,不吃兩口米飯,還總歸是差點什麼。”
“不用了。”廉歌依舊笑着,看着這老人,
“飯蹭過了,也已經飽了。天色不早,也該休息了,勞煩老人家帶路。”
廉歌說着,依舊笑吟吟着,
肩上,小白鼠捧着塊大片回鍋肉,肚子圓滾滾着,一邊不時啃一口回鍋肉,一邊不時轉動着腦袋,也打量着這老人,
“……那成!”
老人拿着筷子,看着身前他就動過一筷子的菜,點了點頭,將筷子放了下,
“……老頭我正好也吃飽了……小夥子這邊請。”
轉過了身,老人領着路,朝着院子外走了去,
廉歌再笑了笑,也挪開腳步,同老人往外走去。
……
“……徐叔,吃飽了嗎?”
“……吃飽了。”
院門邊,之前那男人遞給個離開的賓客副毛帕,注意到老人和廉歌,趕緊走了過來,招呼了聲,
“……徐叔,這邊您看還有什麼需要準備,做得嗎?”
“……就按之前說得,給安置好就成了。等這邊賓客都走了過後呢,你們也就收拾收拾,休息吧,也累了一天了。”
老人停下腳,先應了聲,再出聲說道,
“……這也就沒什麼需要我的地方了,我就帶這位貴客,先回我屋那邊了。有什麼事情呢,你們可以給我打電話,或者直接過來叫一聲。”
“……行,徐叔。那你們慢走,今天麻煩徐叔你了。”
男人應了聲,再招呼了聲,
老人再領着路,挪開了腳步。
再看了眼這愈加安靜下來的院子裡,廉歌同老人往前,往着村子尾走去。
……
“……我年輕那會兒,就跟着我爹,操辦村子裡的紅白喜事。那會兒我就想着,等着沈大姐等到的人回來了,我一定給她好好操辦操辦這個婚禮。”
村道上,從宴席上散去的村裡人往着各處走着,只是在夜色瀰漫下,村子裡,依舊顯得安靜。
領着路,老人似乎在同廉歌解釋什麼,又似乎在對自己講,
廉歌聽着,同老人沿着村道走着,如之前一樣,沒發表什麼意見,
“……只是沒想到,從我年輕那會兒,到我都這麼大把歲數了,沈大姐臨到頭了,都沒等到。”
“……沈大姐啊,是個熱心腸的人,幫過村子裡不少人。不少人也心疼她,等了這麼多年也沒個結果,也勸她。她也沒聽過……”
“不過啊……現在,他們啊,也算是成婚了。”
老人笑呵呵着,說道,
“……而且啊,還有小夥子你給證婚,肯定能像小夥子你說得那樣,他們兩能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說着這句話的時候,老人轉過了頭,看向了廉歌,
廉歌挪着腳步,靜靜聽着,沒出聲,也沒多說什麼,看了眼老人,再轉過視線,看着遠處沿途的一戶戶人家,
廉歌沒接話,老人也漸漸沉默下來,只是領着路,往前挪着步。
村道上,愈加顯得安靜。
……
兩人都沒停下腳步,不禁不慢着,朝着老人屋子走去,
“……到了,小夥子,你先站站,我去把堂屋裡的燈按開。”
走至屋前,院子邊,堂屋門前,老人站住了腳,回身對着廉歌說了句,推開了虛掩着的堂屋門,邁着腿,往着堂屋裡走去,
廉歌也停住了腳,收回了目光,看了眼老人,
“老先生,”
語氣平靜着,出聲喊了聲,
老人往裡邁步的動作停了下,
“老先生你看出了什麼。”
語氣平靜着,廉歌看着老人,出聲說道。
聞聲,老人背對着廉歌,再頓了下動作,緩緩轉過了身,
面對着廉歌,老人沉默了下,緊隨着,緩緩地屈下身,手往前伸着,
一點點,朝着廉歌,跪了下來,頭低着,身體往前匍着,
廉歌只是站在原地,往着旁側挪開了半步,平靜着看着,
“……今下午的時候,我本來該早些從地裡回來,因爲晚上有事。但是我一踏上田埂,就有些心血來潮,覺得心慌難抑,我知道是靈蘊示警,就在那田地裡,繼續待了下去,一直待到了小夥子……先生你過來。”
跪在地上,注意到廉歌往旁邊挪開了半步,老人動作不禁頓了下,但終究還是沒動,低着頭,說着。
廉歌聽着,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
在他視線裡,老人身不具法力,但卻靈蘊飽滿,與當初的見性禪師類似。
沒說話,廉歌只是看着,靜靜聽聽着,
“……先生您一到,我就隱隱知道,心血來潮的感覺從何而來……雖然我道行粗淺,但還是能隱約感覺到,先生您身具法力,身周似乎有清氣縈繞,是位有道真修,所以才趕緊,從山上地裡跑了下來,攔住了真修的前路。”
老人依舊跪着,頭越低越低,已經快觸碰到地面,
“老先生起來吧,即便我是位有道真修,你也不用對我叩拜。”
看着老人,廉歌語氣平靜着,出聲說道。
老人聞聲,卻沒起身,只是將頭,磕在了地上,跪伏着,
廉歌再看了眼老人,轉過了視線,看向了堂屋裡,旁邊那老太太住得那間臥室裡,
“……老徐,老徐……是你回來了嗎?”
就在這時候,旁邊那間屋子裡,傳出那老太太的呼喊聲,
老人渾身微微顫了下,依舊跪在地上,沒去應聲,頭叩在地上,跪伏着,
“先起來吧。”
轉回目光,語氣平靜着,廉歌對着老人出聲說道,
老人聞聲,依舊跪在地上,緩緩擡起了磕在地上的頭,轉過頭,朝着那邊屋裡,換了種輕鬆些的語氣,
“……老婆子,是我,是我回來了。”
“……你外面是在……怎麼進屋了還不開燈啊……”
“……我和剛纔那小夥子說話呢,沒事兒,你安心睡吧。”
“……那你們說話……”
同屋裡的老太太說了幾句,老人再緩緩轉過了頭,
跪在地上,朝着廉歌挪過了身,
這次,正對着廉歌,老人再跪伏着,重重朝着廉歌磕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