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獵場,寒風呼嘯。
姜桓將雪白的手套在丁永泉面前晃了晃:“就這麼暖和,氣不氣?”
“你瞪眼睛幹啥,瞪眼睛本王也不給你,咋,不服你咬我啊。”
見二人吵得越來越兇,姜無界開口了:“都別說了,爲一件衣服急赤白臉,體統何在?”
丁永泉和董經綸都老實了,他們很清楚,姜無界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二人無聲中悄悄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都動了找機會讓姜桓好看的心思。
看大家都不說話了,姜無界這才又說道:“時辰差不多了,狩獵開始。”
姜桓聞言,馬繮一抖,帶着護衛就闖進了面前空曠寂寥的密林之中:“兒臣先去探路。”
見姜桓策馬而出,姜無界趕緊大喊一聲:“山中多有熊虎出沒,桓兒當心。”
好不容易有了這麼個精明強幹的兒子,可不能出了差錯,姜無界心中暗道。
衝出去老遠的姜桓,絲毫不以爲意:“父皇放心,料也無妨。”
衆人一見連忙跟上,很快沉寂的荒山中,就傳來了人喊馬嘶的追趕聲。
眼見馬蹄飛揚間,姜桓已經沒了影子,董經綸心中狠狠一笑。
要是姜桓真被這山中的畜生吃了,那也是個不錯的歸宿,逞強好勝,自尋死路。
丁永泉拉開了弓,他清楚的看見遠處的小樹後,有一隻灰色的兔子正在小心覓食。
他不禁一喜,自打金秋宴上姜桓打敗龐廣,逍遙王善射之名,早已在京都傳遍。
如今他若能拿下第一隻獵物,不止能狠狠扇姜桓一巴掌,還能報了剛纔的奚落之仇。
他兀自咧開大嘴:“陛下,且看微臣爲您拿下這今冬第一隻獵物,願我大宣武運當興。”
見他就要高調露臉,幾個四品小官趕緊恭維道。
“尚書大人精於騎射,拿下首隻獵物,非大人莫屬。”
“我要沒記錯,去年的第一隻獵物,就是丁大人拿下的,大人風姿不減當年啊。”
“都說逍遙王和龐將軍善射,與往年的射獵狀元丁大人一比,那就有些拿不出手咯。”
“尚書大人爲我戶部堂官,有幸目睹大人神技,卑職幸何如之?”
“……”
丁永泉僵硬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而一邊的姜無界,也靜靜的等着第一隻獵物的呈上。
凍手的丁尚書哆哆嗦嗦將箭頭對準兔子時,急促馬蹄聲卻不期而至:“報……稟陛下。”
“逍遙王爺于山中射得火狐一隻,特來向陛下獻捷,王爺恭祝陛下江山永固,松柏長青。”
看着護衛雙手呈給姜無界那火紅色的狐狸,丁永泉心中一顫,手裡的箭也跟着飛了出去。
小樹後的兔子聞聲而走,他失了準頭,射偏了。
姜無界看了眼面前的狐狸,喜悅非常:“好,桓兒勇武,勇摘桂冠,朕之幸,國家之幸。”
“傳詔,重賞桓兒,嗯……丁愛卿這箭術……實在有些差強人意,還得多加練習纔是。”
丁永泉鬧了個大紅臉,唯唯而退,心中對姜桓的怨恨,更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姜桓,我跟你沒完!
他還沒想好如何找機會姜桓炮製一番,遠處又有呼聲傳了過來:“逍遙王爺射獐子一隻。”
稍後。
“報,逍遙王射野兔一隻。”
“王爺射得狍子一頭。”
“稟陛下,我家王爺又凌空射下飛鷹一對。”
“……”
不到一個時辰,偌大的東郊獵場,已經變成了姜桓個人秀的舞臺。
看着姜桓呈上的、越來越多的獵物,姜無界早已是喜笑顏開,一個勁兒的誇獎姜桓不凡。
就在丁永泉終於找到了攻擊姜桓辦法的同時,許久未見的姜桓,突然策馬而來。
他衝着面前遙遙一指:“父皇,兒臣爲您圈來麋鹿一頭,還請張弓父皇射獵。”
看着面前被姜桓追的七葷八素的帶角麋鹿,姜無界慢慢拉開了手裡的寶弓。
嗖的一聲,原野中的麋鹿應弦而倒,尾隨而來的羣臣,立時齊聲高呼萬歲。
姜桓翻身下馬後,單膝跪地:“宇內風起,天子逐鹿,父皇神勇,大宣當興。”
短短十六個字,字字說到了姜無界的心坎裡:“大宣當興,桓兒說得好,賞,重賞。”
“朕雖射得麋鹿,但跟桓兒的戰果比起來,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心情大好的皇帝陛下,竟然破天荒的謙虛了一把。
丁永泉等的就是這麼機會,他縱馬上前兩步:“王爺箭無虛發,屬實令人敬佩。”
“然如此多殺多傷,卻是有違天和,適逢隆冬,萬物皆在休養生息。”
“難道王爺準備今日,就要徹底斷了我大宣萬靈的根苗?”
他朝姜桓獻上的獵物一指:“王爺如此手段,與陛下所推行的仁政仁德萬分不符。”
“難不成王爺想借射獵的機會,攻擊陛下的治國方略不成?”
“險惡用心昭然若揭,借打獵之名,行攻訐之實,逍遙王,你矛頭暗指,罪在不赦。”
“陛下,臣請拿下逍遙王,從重議處。”
姜桓無語,真的很無語,什麼叫欲加罪治何患無辭,今天打算見識到了。
他淡淡的笑了笑:“丁尚書你還真是個人才,把你放在戶部真是屈才了。”
“要是將父皇的刑部交給你,恐怕用不了幾天,整個大宣朝的人,都得讓你關進天牢。”
“這麼幾隻獵物,你就想到這麼多,你這腦子還真不是一般的活泛。”
“本王射幾箭就是攻訐朝政,那丁大人你這往年的射獵狀元,是不是早對朝政不滿了?”
丁永泉面容一僵,敢情好不容易挖個坑,還把自己也裝進去:“你……胡說八道。”
“陛下,微臣就算長了八個膽子,也斷無此意。”
姜桓迎着寒風笑了笑:“你丁大人沒有攻擊朝政的意思,本王就有了?”
“丁大人如此寬於律己,嚴於律人,真讓本王大開眼界,如此用心,何其險惡?”
“還有,本王雖久不入朝,卻也有所耳聞,自打丁大人執掌戶部,戶部年年虧空。”
“如今你家裡的宅子、排場均是越來越大,恐怕大宣的國庫,早成了你丁大人家的後院。”
他聲音低沉,目光鋒銳:“今漕運阻滯,百業不興,這說到底還不是你丁大尚書的功勞?”
“若說本王射獵斷了大宣根苗,不知丁大人可是想直接將我大宣,往亡國的路上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