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人欺我,天亦欺我

不周山在三界之外,周天縫隙之內,從不周山出來的人,並不會出現在特定的地方,而是會隨機出現在三界的某一處。

無天帶着哪吒從不周山闖出來時,出現在人間的一個村莊裡。

村莊規模不小,有幾百戶人家,位置處於東勝神州大唐境內,到處可以見到農田,只是,那些農田裡的莊稼,都長勢不好。

普通農民都是靠天吃飯,一旦遇上天災,或者糧種不行,收成必然會受到影響。

這些田地裡的莊稼雖然還沒有到收割的時候,但是看它們現在的長勢,就能看出,這些莊稼到了收成的時候,農戶也得不到多少糧食。

無天和哪吒從不周山出來,正好出現在這個村莊裡的一塊農田中,他們倆出現的時候,農田裡正有一個衣着樸素的婦人,跪在田地裡號淘大哭。

無天和哪吒的出現,並沒有驚擾到她。

哪吒此人急公好義,頗有正義感,看到婦人跪在田地裡號淘大哭,不禁有些在意:“這位大嫂莫非是遇到難事,或者被人欺負了?”

哪吒猜測着,也不顧一旁的無天,向那婦人走過去,問:“大嫂,你爲何在這裡哭泣,是否遇到什麼難事了?”

那婦人聽到哪吒的問話後,稍微驚了一下,擡起頭來,戒備的看着哪吒:“你是什麼人?”

有陌生人出現在自家的農田裡,而且,看哪吒的打扮,明顯不是普通人,她會有這樣的表現,也不奇怪。

這還是哪吒是一個女孩子,所以她上去問話的時候,天生能消減對方一部分防備心理,如果是無天上去問話,這婦人不只是要防備,估計要懷疑他們有歹心了。

“大嫂,我不是壞人,只是方纔看到你在這裡哭泣,所以纔過來問問,正所謂相逢即是有緣,如果你是遇到難事,或者被人欺負了,儘管說與我聽,說不定我能幫你。”

哪吒溫和看着那名婦人道,她也沒有把話說的太滿,還給自己留了餘地。

作爲三壇海會大神,哪吒在天庭當神仙也有很多年了,她早已不復當初的年少輕狂。

哪吒是一個美貌女孩的模樣,英氣之中,又有着幾分正氣,婦人相信她是好意,眼睛裡的戒備,褪去了一些。

在哪吒的溫柔目光下,婦人抹去自己的眼淚,從田裡站起來,對哪吒道謝:“姑娘,多謝你的一番好意。”

道完謝後,婦人又對哪吒道:“你幫不了我,我在這裡哭,是怨這人欺我,天也欺我。”

哪吒聽到婦人的話,瞪了無天一眼:“大嫂,你跟我說說,這人怎麼欺你,天又怎麼欺你?”

現在無天執掌三界,在哪吒想來,婦人的哭訴,必然有着無天甩不掉的鍋。

婦人的心裡一直存着一股怨氣,現在問她話的哪吒,看上去又是一個身份不凡的,她索性便將話明說出來。

“朝庭的大人爲了打仗,又是徵兵,又是徵糧,剛開春的時候,村裡的男人都被帶走,我們留下來的女人們好不容易纔把地種好,眼看就要秋收了,朝庭又要求我們每家交足一定量的糧食。”

“但是地裡的收成不好,連朝庭要求交的糧食都交不足,我們吃的糧食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找。”

婦人說到這裡,又哭起來。

“我丈夫從軍後,一直都沒有消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

她的哭聲中有着絕望,還有着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下去的茫然。

無天的心裡,驀然間想到了阿羞。

阿羞是原主心裡唯一的溫柔。

原劇情裡,唐三藏從冥界逃出去後,無天出面抓捕他,但是,無天從唐三藏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所以他給唐三藏講述了緊那羅菩薩的故事。

之後,白衣無天出現,說他雖然是冷酷與驕傲的化身,但是,提到緊那羅菩薩,提到阿羞,引動了他的善心。

實際上,白衣無天出現的原因,是原主太過於茫然,他不滿這個世界,但是真正執掌三界後,他卻不知道怎麼改變這個世界。

打倒惡龍之人,必將成爲惡龍。

原主以爲打敗如來佛祖後,就可以改變靈山,改變三界,但是,等他真正打敗如來佛祖之後,他才發現,他已經變成了另一個如來佛祖。

浩瀚神權之下,王朝更替,人才輩出,也沒有任何意義,這個世界從未改變過。

而想改變這個從未有所變化的世界,根本不是打敗一個如來佛祖就可以做到的。

正是因爲這樣,原主纔會坦然接受敗亡在孫悟空手裡的命運。

他討厭這個世界,不想看到這個世界,哪怕他在這個世界是三界至尊,威權無雙,也不影響他心裡對這個世界的沉重厭惡。

阿羞是三萬三千年前的人物,而眼前這個婦人,已是緊那羅菩薩墮魔後,三界歷史發展了三萬三千年後纔出現的人物。

但是,婦人的絕望,不知未來在哪裡的茫然,卻和三萬三千年前的阿羞一樣。

阿羞是那個時代的縮影,這婦人,又何嘗不是這個時代的縮影。

“所以,我才討厭這個世界啊,明明都過去了三萬三千年,但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哪怕是一點點的不同,我都沒有看到。”

無天心情,十分不痛快。

哪吒聽那婦人訴說時,還瞪着眼睛看着無天,在她看來,如果不是魔漲道消,如果不是無天這個魔頭,凡間百姓未必會生活的這麼苦。

只是,她突然間,看到無天的眼睛裡,滑出一滴淚水。

哪吒的心裡不禁一動,下意識道:“無天,你流淚了?”

說話時,哪吒的內心裡,情不自禁想到了在不周山時,共工說過的話,他說無天擁有着對三界有情衆生的大愛。

哪吒那個時候,並不明白共工話裡的意思,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有些理解了。

她熟悉玉帝,也見過如來佛祖,雖然很多人都說,玉帝寬厚,如來佛祖有着大慈悲,但是神仙們真正關注的,卻是玉帝至高無上的權柄,還有如來佛祖強橫至極,深不可測的法力。

而玉帝和如來佛祖,從來都沒有爲凡人流下過眼淚,可她現在,卻從無天這個大魔頭的眼裡,看到了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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