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這一屯大頭兵,真是多年施恩於楊家的衛姓老卒派來的,楊家幾口沒啥說的,直接開始收拾行囊打算搬家了。
就只有楊樂這個少年,一直圍着李屯長問個不停,“李大哥,這些年一直照顧我們家的衛大哥,真是那個上喜豪強?你們還打下了府城?”
“這豈不是說目前的修巖府,已經是衛大哥權傾天下?”
“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上百年的唐氏、沈氏、劉氏,這麼容易就被擺平了?我還以爲那邊要打上幾個月,甚至可能影響到上業府呢,沒見這些時間,整個府城都是戒嚴氛圍。”
楊樂在他家人眼中雖然有些廢,似乎大人們練了個廢號,實際上他本人也很聰慧。
這一家子,再怎麼覺得他廢,讓他讀書識字,明白一些道理,還是必須會做的,而楊樂,其實學習起來,吸收知識的能力也不差,和府城街面上的普通青皮地皮對比,楊樂不止熟悉了一些市井間的險惡行當套路,他本人也絕對是在眼光見識、學識上,吊打九成九以上青皮的存在。
不管怎麼說,楊定遠身爲兵家傳人,還是百年一見的那種名帥級別,他的老妻楊何氏,都有着一定的見識和各種良好素養,家裡再窮再苦的時候,也沒少了對幾個孩子的耳提面被,各種家教。
因爲這樣,帶隊的屯長一說他們出自衛文廣麾下,還打下了府城要接他們走,一家子從上到下,都是疑竇叢生。
現在那就更好奇了!
甚至想一想,衛文廣打下府城,一統全府,那種掌控數萬兵馬,軍威天下的豪情,楊樂都激動的頭皮發炸。
以前的他,當然也知道主宰一府之地的人,都是什麼樣的大人物,上業府就有樑振中那類豪強讓他可以瞭解,仰望。
但樑振中、牛興海之輩,畢竟和他太遠了,沒一點代入感,衛文廣不一樣啊,那是一直對他們一家,提供保護,照顧的自己人。
因爲一些青皮的刻意討好,熟悉了市井之間的各種險惡勾當,楊樂才越明白,以他們家,姐姐哥哥,甚至他楊樂的出色外貌,若沒外力保護,那種下場會有多慘,多淒涼。
五年多前,姐姐被豪強搶走,他才八歲,但也能感受到身邊親人,那種天塌了一樣的絕望感。
長大之後更明白,若沒有衛文廣,那會是什麼下場。
這樣的親人,突然成爲統兵數萬,威壓一方的大人物,那真是刺激的他頭皮發炸,胸腔都要炸裂了。
然而被他纏住的李屯長就狼狽了,各種苦笑安撫,最多的迴應還是小少爺去了府城就知道了。
楊樂雖然有些廢,但真不傻,連說他可不是少爺,叫他楊樂就行。
其實楊樂明顯更親近之前開口說出恩義銀的那個彪形大漢,那位纔是經常親自出手,照顧他們家的人,不過那位許隊率,此刻正被楊何氏拉在身邊各種感恩呢。
兩刻鐘時間後,李屯長、許屯長總算擺脫了楊家人的“糾纏”,都是大鬆一口氣,指揮兵卒搬着一家人的各種行禮走向外。
楊宅外,馬車之類也早就準備好了。
不過等樑振中、牛興海等各家家主,再次親切的想要拜會,交談時,李屯長才霸氣的開口,“誰有時間和你們磨嘰,有什麼疑惑,過幾天就自己知道了。”
看着樑振中、牛興海等人懵逼,狼狽,羞惱的面孔,一屯大兵還是沒人在意。
護着楊家幾口就趕向城外碼頭。
“李大哥威風!以前咱們在上業,別說這些大老爺了,他們府上隨便一個家丁,我們都不敢招惹的。”楊樂看的眼都直了。
畢竟在上業府百姓心目中,那幾位大老爺,纔是上業府十幾萬平民的主宰啊。
現在那位衛大哥麾下一個屯長,都敢那麼霸氣的呵斥,還敢讓那些大老爺敢怒不敢言?
李屯長咧嘴直笑,“還是衛帥威武,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修巖州十三府四十多縣,就會在大帥軍威下,全部臣服。到時候咱們大帥就是撇開了魯國,自建王朝,也沒誰敢有什麼不服。”
衛文廣此刻在軍伍士卒之中,那是被仙神肯定了,提攜了的存在,一人平一國,自立爲主,又如何?
他這種充滿了信心的話,也聽得在場楊家幾人全都懵逼的厲害。
良久之後,楊喜纔在馬車上對自己的母親輕嘆,“看來這個衛大哥,還真是給咱們帶來了不少驚喜。”
楊何氏則是憂心忡忡的點頭,她倒不是聽到了衛文廣自成一國後,對魯國還有什麼其他想法……實話實說,楊定遠活着的時候,因爲楊定遠的影響,楊何氏也是那種很忠心擁護這個國的人。
但丈夫才死了五個月,他們一切產業都被奪光了,即便楊定遠戰死,也對他進行封賞的朝廷,都對此視而不見,看着他們一家孤兒寡母流落街頭……
那個時候,楊何氏對魯國的忠也就煙消雲散了。
她丈夫一生爲魯國盡忠,任勞任怨平叛幾十年,都得到了什麼?一點封賞的虛名,實惠呢?屁都沒有。
要不然,公認的百年名帥,驃騎大將軍,軍方最頂尖將領,家產能只有一家佔地一畝的宅院,百十畝田和幾間小商鋪?這家產,怕不是連鄉一級地主都遠遠比不上。
鄉一級的地主士紳,沒個幾百畝好田,你都不會對外好意思自稱鄉賢!
老婦人的憂心忡忡,只是在擔心罷了,擔心即便衛文廣霸佔了府城,自領大將軍反叛魯國,也只是一時的勝利,很快就會被潛伏下去的士紳力量,聯合修巖府之外的府縣士紳,再把這個驃騎將軍給乾死。
她是在擔心外面的李屯長,說就豪情萬丈天下無敵,實際上全在吹牛皮。
當然,到了這一刻,老夫人也看開了,不管衛文廣這個反賊最後會是什麼結果,確定了對方就是那個衛姓老卒之後,楊家幾口就不會再有其他想法了,大不了,陪着對方一起被平定了。
想到這裡,老夫人也有些哭笑不得,她丈夫一生忠國,爲國戰死,丈夫的弟子竟然當了聲勢浩大的反賊,這還真是戲劇化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