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周衍完全分不清楚。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保持清醒,很可能是傀儡娃娃護體的緣故,否則古空魂作爲一個接近夢魘的蠱惑者,可以輕易讓自己把一切都交代出去。
雖然矇混過關,周衍依舊心有餘悸,朝天看去,正好看到郭羽等人手持聖物,飛上天空,不斷掃視着四周。
古空魂的降臨,足夠引起他們的緊張了。
“周衍同學,這邊啦,快來!”
遠處,一個穿着學生裙的小女孩揮着手臂,臉上帶着青春洋溢的笑容。
周衍瞳孔微微一縮,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
影瞳很自然的挽住了他手臂,身體靠在他的身上,低聲道:“不必緊張,他已經走了。”
周衍點了點頭,卻是沒有說話。
影瞳道:“你在生氣,因爲昨晚的事。”
周衍淡淡道:“我只是你的一個傀儡,談什麼生氣。”
影瞳笑道:“看來不但生氣,還有恨意呢,要不要聽我解釋?”
周衍瞥了她一眼,又想起古敬之前說的話,影瞳是一個很高傲的女人,想拉她手都是癡心妄想,但爲什麼她又對自己這麼親暱?
或許魔女就是這樣,不按套路出牌,爲了達到目的,做什麼都可以。
影瞳就像是他的小女朋友一般,一邊看着四周的風景,一邊輕聲道:“昨晚帶你去,本就是要給北搖明月看的,但卻不是爲了害她。”
周衍道:“破她圓滿心境,還不是害她?”
影瞳笑道:“昨晚在場之人,誰有能力取她性命?印月井之戰早晚會爆發,你的身份也必然會暴露,如果在那個關鍵時候,她才知道你的身份,心境出現殘缺,後果纔是真的不敢想象。”
“現在提前暴露給她,讓她有了轉圜的時間,到時候纔不會出大事。”
說到這裡,她微微眯眼,道:“也不用懷疑我爲什麼要幫她,我只是想讓她死在我手上而已,我想證明我比她強,而不是用陰謀毀了她。”
周衍眉頭緊皺,他不得不承認影瞳說的有道理。
昨晚的確沒有人可以威脅到明月,之後的大戰也的確關鍵,萬不能出錯,提前讓明月知道,對她的確是件好事。
但周衍卻不相信影瞳有這麼好的心,她對明月是沒有任何善意的,所謂的幫助,或許只是達到某種目的所必須的過程。
影瞳笑道:“你雖然不信,但又沒辦法找到我的破綻對不對?”
周衍道:“即使找到了又能怎樣呢,我又拿你沒辦法,乖乖聽話得了。”
影瞳卻是不笑了,她緩緩搖頭,輕聲道:“古敬都死了,又怎麼會拿我沒辦法。”
周衍道:“你也認爲古敬是我殺的?”
影瞳點頭道:“不是認爲,而是肯定,你用了傀儡娃娃,我就不可能不知道。”
周衍笑道:“所以你也清楚,我是靠傀儡娃娃才殺的他。”
“不。”
影瞳搖頭嘆了口氣,道:“你無法使用傀儡娃娃的,它最多幫你解決血魔之鉢,古敬是你靠自己的實力殺的。”
說到這裡,她把周衍抱得更緊,吐氣如蘭,低聲道:“周衍,告訴我你怎麼殺他的,你還有什麼底牌?”
周衍心中一凜,搖頭道:“你想多了,是他要來殺我,然後傀儡娃娃不知道怎麼了,直接把他吃了。否則就算我殺他,也留不住他的靈魂。”
影瞳咯咯一笑,道:“爲什麼要在傀儡娃娃上撒謊?我還能不瞭解它嗎?它不會活吞靈魂,但會吞噬消散的靈魂。”
“你殺了古敬,它纔會出手。”
影瞳低聲道:“告訴我嘛,你怎麼殺他的,他可是入夢師啊。”
她眼睛一眨一眨的,氣質變得魅惑勾人。
周衍發誓影瞳是個百變女郎,她真的是可以駕馭各種風格,前一秒還是可可愛愛的小姑娘,這一刻便像是一個食髓知味已久的媚道中人,每一個眼神都讓人瘋狂。
“行了。”
周衍掙脫了她,無奈道:“傀儡娃娃在我體內,你擔心什麼啊,非要知道幹嘛。”
影瞳翻了個白眼,道:“人家就是好奇嘛,告訴我又怎麼樣,你個小氣鬼,我不理你了。”
她轉頭離開,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道:“不告訴我也可以,但印月井的位置你得告訴我噢。”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周衍一陣迷惘。
這個女人,到底哪一面纔是真正的她?
不過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是敵人。
想到這裡,周衍眉頭忽然一皺,他發現四周衆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對。
一路走來,每個人似乎都在躲着自己,亦或者隔着老遠,目露兇光。
也有人對着自己指指點點,說着類似於“敗類”、“無恥”這樣的話。
周衍沉着臉沒有理會,一路回到寢室,深深吸了口氣。
“呀!少爺啊!”
康叔一邊吃着東西,一邊大聲道:“外邊那些學生都說你是墮落者啊,說你背叛了光明,墮入了暗黑,怎麼回事啊?”
周衍還未說話,一個平靜的聲音便傳了出來:“他們無知。”
門打開了,穿着鵝黃色長裙的北搖明月緩步走出,目光清澈無比,認真道:“無知,就會聽信無端流言,康叔歷經風雨,不該信這種鬼話。”
康叔訕訕一笑,連忙道:“是是是,我也就是開個玩笑,我當然相信少爺了。”
周衍發現北搖明月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脣乾涸,頭髮也散亂,有一種病態的美。
他輕輕道:“怎麼樣?恢復了嗎?”
北搖明月道:“別擔心我,也別在意那些流言蜚語,跟我去見郭羽。”
周衍道:“你要幫我洗清暗黑的污染?”
“嗯。”
北搖明月點頭道:“一方面洗清暗黑的污染,一方面讓郭羽控制一下太學宮的流言,不然傳出去對你終究不利,有很多不知情的光明修者,萬一來殺你,就不好處理了。”
周衍唯有嘆息,明月爲自己想得太多,爲她卻想得太少。
這種感情,也不知道用什麼還。
康叔說得對,我配不上她。
她正如天空的明月,皎潔、乾淨、漂亮,坦坦蕩蕩。
而我,一個廢掉的天才,一個流浪的靈魂,一個找不到人生方向的土狗,一個沒有什麼光明堅持的爛人。
真不知道,她喜歡我什麼?
就因爲我真實嗎?
還是說,她的家人給她的溫暖實在太少了,才讓自己撿了漏?
周衍心中複雜無比,看着她的臉,輕輕搖頭道:“如果我說,洗不乾淨呢?”
北搖明月皺眉道:“爲什麼?太學宮的聖物,可以洗清幾乎所有暗黑污染,除非你的污染來自於聖人境界的存在。夢魘魔窟的大主祭,好像只是一個詛咒者,並沒有到達先知的境界。”
文之聖人,巫之先知,夢魘魔窟的大主祭是暗黑巫道第三個境界的強者,也就是詛咒者。
如果太學宮動用聖人之器,的確可以洗清他的污染。
但周衍知道,自己的污染來自於傀儡娃娃,這種太古的魔物,並不是聖物可以洗乾淨的。
他無奈苦笑,搖頭道:“洗不乾淨的,別麻煩他們了。”
北搖明月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你說洗不乾淨,我信你,但怎麼辦?”
周衍道:“我也不知道。”
北搖明月道:“我帶你去搖光神都吧,我師傅有一摯友,在神都頗有身份,她或許有辦法。”
“值得麼?”
周衍輕輕說道。
北搖明月點頭道:“值得。”
她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