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忙碌。
衆人都在尋找各自的地方閉關修整,鄔羈站定山頭,遙遙看着數道流光各自落定,面帶微笑。
他的任務,完成了。
結果還不錯,起碼李雲逸吩咐的都做到了,並無紕漏。
鄔羈目光落向一旁山谷。
他也要修煉了。
剛纔爲了證明天靈丹和天魂丹的無害,他吞下兩枚丹藥,如今藥力蒸騰,全憑體魄壓制,需要宣泄。
正在這時,突然,一道流光降臨。
“黑龍特使閣下。”
是張天千。
只見他輕輕拱手行禮,眼底閃爍着好奇,直接問道。
“不知閣下何時將我等合作之時稟告業果之主大人?”
“張某想向大人方面致謝,不知可否得到允許?”
道謝?
只怕不止是爲了道謝,也是爲了正面詢問,李雲逸爲何對他這般特殊吧?
鄔羈心裡也好奇。畢竟,他可以說是所有人裡最熟悉李雲逸的,熟知李雲逸的性情。
薄涼。
近乎冷酷!
這是對陌生人,李雲逸向來是這樣的態度,不拒人於千里之外就已經不錯了,正常來說,哪怕他們需要張天千等人的支援,李雲逸也不會如此破例。
更何況,只是那些天魂丹和天靈丹已經足夠珍貴了,從張天千等人的反應就能看出,即便自己那時候提出合作之意,他們十有八九也會答應,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爲張天千提供凝元決,並且還是一百零八枚穴竅的這種。
李雲逸對張天千的態度,很特殊!
鄔羈也不明白其中緣由,但是,張天千想見李雲逸,當面致謝?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李雲逸在書信裡已經說了,自己全權負責此地一切,不可讓張天千等人進入中神州,這也就意味着,只要李雲逸不出來,他們就能沒有這個機會。
李雲逸是要保持自己的神秘!
此時此刻,在張天千等人的心裡,李雲逸定然已經是足以和南蠻巫神抗衡的洞天境至強者一般的存在,自己又豈能貿然答應,破壞李雲逸的這計劃?
所以,輕輕一笑,鄔羈道。
“不需要回稟。”
“吾主之力,無所不在。天下萬事,無所不知。此地一切,吾主定然已經知曉,諸位包括張兄的心意,吾主亦會明瞭。”
“至於當面感謝……會有機會的。”
張天千被拒絕了,臉上卻沒有任何不滿,恰恰相反,他眼瞳驀地一凝,神念幾乎下意識向周圍蔓延而去,但又瞬間縮回。
業果之主已經知道此地的一切了?
他時刻關注着這邊?
還是說,對方真的如此神通廣大,坐鎮一隅之地,可洞悉天下之事?
對於鄔羈這番話,張天千心生震驚,卻無法反駁,只好輕輕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業果之主大人厚愛了。”
“特使放心,我等此行必當全力以赴,絕對不會讓業果之主大人失望!”
張天千鄭重承諾,又行了一禮,這才轉身離開去修煉了。
呼。
鄔羈眼底一抹精芒閃過。憑着自己的智慧,又躲過了一場麻煩。
但下一刻,他的眉頭也忍不住微微皺了起來。
不錯。
張天千所說的的確是個問題。自己不行通稟,李雲逸又如何能知道此地發生的一切?
關鍵是,在李雲逸的那等書信裡,還特地標註了這一點。
是爲了防止張天千等人通過飛鷹發現什麼不妥?
這樣的原因鄔羈自然是可以接受的,畢竟是一大變數,容易暴露李雲逸的真實身份。
但。
不飛鷹傳書,李雲逸又怎能知曉此地之事?
接下來又怎麼繼續聯繫自己?
畢竟,書信上所列之事,自己已經做完了,對於李雲逸接下來的計劃,他心裡隱隱已經猜到了,可關鍵細節無法把控,需要李雲逸的指點。
“如何聯繫?”
鄔羈眉頭微皺,陷入沉吟和不解,正因此困擾,突然。
“不必擔心。”
“我能同你聯繫。”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心底響起,並未進入耳畔,鄔羈灰袍之下的身體猛地一僵,一抹罕見的驚駭之色從眼底騰起,一時無法遏止。
這是……
李雲逸的聲音!
他在附近?
鄔羈立刻綻放神念,探查周圍,可四周一片草木茂盛,哪裡有半點人影?
……
李雲逸當然不在。
既然要維繫在張天千等人心中神秘而強大的形象,他肯定不會冒險出面。即使,他出現了,暴露身份的可能性也不大,自有手段應對張天千等人的探查。
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雲逸此時仍在楚京宣政殿。而他的聲音爲何會突然傳響在鄔羈的心底,原因很簡單。
信仰之力。
它是根本,亦是源頭。
之前李雲逸就能借助信仰之力的掩飾,連太聖等人都發現不了他的神念傳音。不過,南蠻山脈遙遠,李雲逸的神念籠罩範圍遠遠不及,自然也不可能做到。
但。
現在他可以了。
法陣天地信仰自凝,化爲楚京城。熊俊龍隕等人的靈魂投影坐落其中,李雲逸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能夠通過這些靈魂投影掌握他們的生死,可這功能對他無用,這些天來,除了在熟悉藉助信仰之力瞬移之外,他也在探索這些靈魂投影的奧妙。
別說,還真被他發現了。
窺探!
藉助這些神魂投影,他能夠清晰看到熊俊等人現在的所做所爲,如分靈加持,身臨其境。
所以,剛纔鄔羈和張天千等人交流,他完全看在眼中。如果鄔羈剛纔出現了什麼紕漏,後者早就得到他的傳音,發現這一點了,也不會風等到現在。
“這是我新掌握的一門秘術……”
李雲逸向鄔羈解釋。
一刻鐘後,已經掐斷了彼此間的聯繫。
靈魂投影。
李雲逸對鄔羈沒有隱瞞此事。畢竟,若必須要在風無塵等人之中分出一個高下,鄔羈,是他最信任的一員。
不過,這投影之妙解釋起來比較麻煩,連李雲逸此時都無法徹底將它們出現的原因梳理清楚,只能斷定它必然和信仰之力,和自己蛻變的元神有關。
好在,鄔羈很快就接受了這一點,並沒有太多詢問,很快就去閉關了。
“收編”張天千等人之事,已經有了一個良好的開頭,按照這種形式,只要自己接下來不犯什麼錯誤,將他們收入麾下是十拿九穩的事,畢竟最難的開口已經度過了。
李雲逸很是欣慰。
不過並沒有沉浸其中太久。
呼。
他擡起頭,目光精芒閃爍,似乎穿破了宣政殿的高牆,投向了皇宮之外十數裡的地方。
那裡,是骸骨營。
作爲南楚真正的尖刀,兵中之王,骸骨營甲士自然是長居楚京的。東齊巫族一戰後,他們也是唯一一支能夠乘坐靈舟歸來的。不過此時,他們並不在骸骨營中,而是被調到了新兵營,助龍隕訓練新軍。
此時住在骸骨營的是另外一羣人。
巫族聖境!
十人,全都是聖境二重天強者,正是數天前李雲逸向藺嶽要求而來的。就在一個時辰前,他們終於到了,帶着藺嶽許諾的神源和各種其他資源。
神源之類的,自然是被李雲逸讓鄒輝接收了。
但是,這些人,李雲逸通通都沒見,直接把他們安排到了骸骨營。
而負責安頓他們的,卻不是鄒輝或者莫虛中的任何一個,而是……
太惠姚賀和黃化!
此時此刻,三人正臉色鐵青地站在骸骨營外,臉色別提多難看了,只因爲……
“聽他們調遣?憑什麼?”
“呵呵,不過聖境一重天,竟然還爬在了我們頭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吃裡扒外的東西,狗仗人勢!”
“哼!我族兵敗的事還沒找他們算賬,竟然讓我們聽他的?這李雲逸到底想幹什麼?”
“憑什麼?若是付兄和王兄,我還能接受,但是他們……三個廢物!付兄王兄身負重創險些身死,都能突破聖境二重天,他們卻不能,憑什麼監管我們?!”
骸骨營裡,傳來各種氣憤的聲音,連綿不絕,不屑和輕蔑之意毫不掩飾,卻非針對李雲逸,赫然是姚賀他們三人!
吃裡扒外。
廢物!
這些毫不客氣的字眼,就像是一把把鋼刀,深深插入了姚賀黃化太惠三人的心口。三人臉色陰沉地互視一眼,而後望向宣政殿方向,眼底隱隱浮起怨毒之色。
憋屈!
被人如此“當面”點評,實在是太憋屈了!
他們相信,以骸骨營裡面各大聖境二重天強者的實力和神念,是肯定能發現他們就在外面。這些話,就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
這時屈辱!
從源頭來說,裡面這些人所指的還是數天前的巫族兵敗,他們雖只是統領,卻也揹負極大的責任,遭受這樣的斥罵無可厚非,完全是罪有應得。
但。
他們又豈能看不出,這是李雲逸的“陰謀”?
李雲逸,是故意的!
讓他們三人負責安頓這些人,李雲逸並不是終於要“動用”他們的意思,就是爲了這一幕!
“想利用對我們的惡意,拉近和他們之間的關係?”
“卑鄙!”
“無恥!”
黃化低吼,甚至說出了聲。姚賀太惠兩人立刻眼瞳一凝,正要勸說,只見黃化似乎已經察覺了他們的反應,怒不可遏道。
“姚兄,太兄,難道你們就不憋屈麼?”
“他如此無視我等,利用我等,哪有半點看得起我們的樣子?!”
“確實,我們有罪,也得罪過他,但他這麼做……又豈是明君之所爲?!”
“老子不服!給我同樣的資源,我也一樣能突破!他憑什麼不相信我們!”
黃化氣憤激動,臉色漲紅,爲自己的命運感到不公。
這算怎麼回事?
因爲太聖的勸說,因爲那時的處境,自己服從命令來到南楚,卻被這般對待,連近乎重傷不治的付蘭王顯兩人不僅恢復了巔峰,甚至還突破了。
而自己……
如今卻落得了一個裡外不是人的局面?
黃化想不通。
但。
姚賀豈能不明白?
李雲逸這麼做,顯然是在敲打他們,認清當前的形式。
如今在整個東神州和巫族,他們的名聲,已經臭了。顯然,其中必然也有藺嶽這個推手也用力,把東齊血月魔教和自家巫族的那一戰的失利原因,歸結在了自己等人身上,才使得骸骨營裡這些人根本不在乎自己三人高級巫族的身份,隨意辱罵。
從這一點說,李雲逸和南楚似乎是他們當前唯一的選擇。
要不就俯首稱臣,要不就繼續飽受這等折磨。
姚賀當然知道,最理智的分析之下哪一種選擇對自己三人最好,但是,李雲逸此時的手段……
“確實是有些過分了。”
姚賀低聲開口,聲如悶鍾在太惠黃化心底響起。
“但,抱怨沒用,我們還是應該相信自己人。”
“馮玉他們初來乍到,抱怨幾句也是應該的,我們絕對不能因此窩裡鬥。要記住,我們纔是一家人!而他們的來到,亦是在加強我們的力量!只要我們能拉攏他們,我們一方的力量定然會更強,他李雲逸也不能無視。待那個時候,就是我們擁有話語權的時候了,千萬不能着急!”
馮玉,正是此次前來南楚的十大巫族聖境之一,隱隱爲十人之首。
姚賀的意思是,拉攏他們,和李雲逸對抗?
黃化聞言眼瞳一亮,驚訝望向姚賀,顯然沒想到,後者看似粗莽的魁梧身體之下,竟然還藏着這樣精妙的心思,不由眼底精芒爆閃,陷入後者所說的未來之中。
“好辦法!”
“風無塵他們只是聖境一重天巔峰,哪怕道兵在手,也不過擁有聖境二重天戰力而已,並非真正的聖境二重天!屆時,若東齊血月魔教再次發難,他李雲逸還是要靠我們!那時,就是我們借勢崛起的機會!”
黃化越說越亢奮,臉色漲紅。姚賀聞言輕輕點頭,臉色平靜,遮掩心思。
“是這個理。”
“所以,對我們來說,當前最重要的,就是穩住心態,徐徐圖之。我相信,如今南楚內部力量空虛,只要我們三人精誠合作,肯定能抓住機會的。”
“現在,當以穩爲重。”
“所以……兩位兄弟,咱們暫時還是退下吧。他們此時正在氣頭上,確實不是遊說的好機會。待他們平靜下來,或者終於意識到李雲逸的心機叵測,纔是我們最佳的切入時機。”
“好!就聽姚兄的!”
姚賀精緻分析,再次引得黃化的連連稱讚,向來脾氣暴躁的他,立刻率先朝外走去,要給馮玉他們留些足夠的時間。
姚賀太惠也跟了上去,三人呈品字形往外走,似乎已經結成了固若金湯的聯盟,堅不可摧。只是就在這時,沉浸在對未來暢想中無法自拔的黃化,和心潮涌動的姚賀卻沒有發現,他們身邊的太惠,在他們剛纔交流的時候就眉頭緊皺,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