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看着藺宥那張年輕的臉在眼前變得越發清晰,衆人眼底都忍不住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
有敬畏。
有恭敬。
但更多的,還是羨慕。
神佑王者,巫族之王!
試問巫族,哪個人的心裡沒有對此殊榮的追求?
他們也是一樣。
哪怕他們早已成就聖境多年,更掌握着一族之力,名鎮一方,身居高位多年,更受到千萬巫族的崇敬,但每當他們來到這一片青湖,看到從中走出的藺宥,還是會忍不住的心生恍惚,被心裡的羨慕所衝擊。
嘆息。
命運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如此眷顧。
直到。
呼!
藺宥距離他們僅剩百丈,一步就可降臨,衆人終於驅散了心頭的雜念,甚至連剛纔凝聚臉上的不滿也消失了,恭敬行禮。
“拜見吾王!”
“各位族長請起。”
藺宥輕輕揮手,氣派頗足,卻沒有人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精芒。待衆人紛紛起身,他直接開門見山地開了口。
“此役,當戰。”
“只是不知,各位族長又何其他補充?”
當戰!
這兩個字一出,在場所有人精神一震,眼底閃過驚訝,但很快,異光收斂,濃烈的戰意出現在每個人的身上,如滾滾狼煙騰起,氣勢如虹。
沒人質疑。
因爲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既然血月魔教已經宣戰,他們豈能退縮?
更何況,此事關乎譚揚的生死。作爲整個巫族最爲重要的長老之一,在他執掌幽魂族的這麼多年來,不知道多少神佑天將的誕生和他有關。
甚至。
連藺宥能成就神佑王者之位,也與他的巨大付出息息相關。
所以,當藺宥說出當戰這兩個字的時候,衆人只感覺到了理所當然,似乎藺宥懼戰纔是最不正常的事。
當即。
“回稟吾王,我高山族願派兵二十萬爲先鋒,直搗齊都!”
“我血蝠族雖然人丁稀少,但拿出五萬還是有的,都是八品之上……”
人羣人聲鼎沸。
作爲巫族三十六高級巫族的族長,他們紛紛作出表率,言語裡更迸發出強烈的戰意,似乎在他們巫族的鐵騎之下,東齊和血月魔教已經煙消雲散。
藺宥聽着這些,神色不動,只是輕輕點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突然。
“出兵?”
“那是必然。”
“至於出兵多少,更無須諸位主動請纓,只要我一百零八巫族每一族出兵三萬,就已經滿足所需了。更多,也沒用。”
“並且老夫相信,無論吾王要求諸位出兵多少,諸位應該都會答應,絕無推辭。”
“但是,這場戰爭,真的只是那麼簡單麼?如何交手纔是關鍵。畢竟,如今各位談說的,可是我巫族未來的基石。”
一道陰冷的聲音從人羣裡傳出,頓時,在場所有人都精神一震,驚訝望去。藺宥也是一挑眉,望向說話之人。
說話的是一個身披紫色長袍的老人,劍眉英發,髪須花白。但灰白的髪須非但沒有令他多一絲遲暮之感,恰恰相反,妝點精緻,顯然經過精心的休整,顯得氣度極其不凡。
就在藺宥看向他的時候,他也在看着藺宥,輕輕點頭,眼神赫然和周圍其他人有些不同,似乎少了一些敬畏,多了一分淡然。
面對藺宥這位巫族王者,坦然自若,甚至給人一種兩人完全處在同一層次,甚至,藺宥還稍稍微遜色半分的模樣!
但是,當這一幕落入衆人眼簾,卻無人驚訝,更沒有人覺得這是說話者對藺宥的挑釁。因爲——
他是藺嶽!
天衍族族長!
從他的姓氏上就知道,他必然和藺宥有血緣關係。事實上也是如此,他正是藺宥的親大伯,自身更是巫族當前絕頂的聖境三重天巔峰道君之一!
面對藺宥,他有先天的優勢和淡然,因爲,藺宥自幼父母雙亡,就是他一手養大的。
但。
自他開口之後,在場衆人被陰仄仄地暗懟了一番竟然沒有人提出異議,絕對不是因爲他和藺宥之間特殊的關係,更因爲他本人。
智謀無雙,天縱之才!
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是有些時候,有些人的智慧的確會令人感到恐怖。
比如。
李雲逸對風無塵鄒輝等人。
再比如。
藺嶽對巫族!
藺嶽的智慧和籌謀不僅僅是體現在一路如何栽培藺宥身上……當然,單單是藺宥的成就,就已經足夠讓巫族所有人羨慕了。
但在藺宥成就神佑王者之前,整個天衍族就已經在他的帶領下成功躋身巫族十大強族之列!如今,藺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天衍族已經成爲巫族三大巨頭之一,但就在衆人驚呼神佑王者影響力之強的時候,也無人敢忽視藺嶽,可想而知他的手段和傳奇。
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藺嶽的話——
陰!
是的。
就是陰險的陰!
詭計叢出不窮,不知道讓其他族羣吃了多少苦頭。
但,這也是他每一次都能直指問題核心的證明。
所以這一次,當他開口,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充斥着狐疑。
什麼意思?
難不成,藺嶽認爲我們巫族會敗?
既然是戰爭,衆人第一時間想到的當然就是最後的結果。正所謂成王敗寇,一場戰爭只要結束,必然只有這兩個結果。
甚至。
有人忍不住,當即就問出了這個問題,可得到的卻是——
“膚淺!”
藺嶽仰着下巴,明顯經過細緻打理的灰白長髮在風中飄揚。提問者被懟,但明顯比較熟悉藺嶽的性情,也不在意,只是眉頭皺的更深了。
“難不成藺族長認爲老夫問的有問題?”
“他天魔軍固然強大,但別忘了,東神州境內的血月魔教只是東神州的死灰復燃,無論數量還是強度,都遠非昔日馳騁中神州的那支天魔軍可以媲美的。當年它們之所以能在中神州四處作惡,更因爲他們秉持遊擊的策略,平時隱藏在無盡難民中暗自發育,直到突然抱團,發動突襲。”
“那時中神州並無探魔法陣,更是地勢廣闊,難尋其蹤。但現在,可是在東神州……”
質疑者說到這裡就停下了。
完全不需要說太多,只是這三言兩語就已經足以把當年天魔軍爲禍中神州的所有優勢說了個一清二楚。周圍衆人更是紛紛點頭作爲附議,顯然對這樣的理論也相當認可。
可就在這時。
藺嶽冷冷一笑。
“呵呵。”
“既然這些訊息你們都知道,老夫又豈會不知?”
“但老夫說你們膚淺,竟然還把這些我們都已知曉的訊息擺出來,是不是你們真覺得老夫老了,腦子轉不動了?還是說……你們是真的蠢?”
藺嶽冷嘲熱諷毫不留情,此言一出,全場衆人紛紛色變,面露怒色。
好一個凡爾賽!
可就是你要標榜你自己,也沒必要牽連我們吧!
有人臉色漲紅,當即就要發怒。
大家都是族長,雖然你天衍族強了那麼一點,但憑什麼壓在我們頭上?
正在這時。
“好了。”
“藺族長,既然你說談論勝負膚淺,倒不如就來給大家解釋解釋,你所認爲的,什麼才膚淺?”
一旁藺宥終於開口了,全場立刻安靜下來,就連準備再次回懟回去的藺嶽也是如此,臉色一整,朝藺宥一拱手,道:
“四個問題。”
“一,這場戰爭究竟是因何而起,是否和李雲逸有關,是否和他給予譚揚長老的那份建議有關。”
“二,天魔軍不容忽視。”
“或者說,現在的天魔軍雖然很弱,遠非昔日在中神州爲禍天下的那支魔軍可比,但不要忘了,天魔軍的強弱根基就在於血食層次。東神州本來就是貧瘠之地,根基自然薄弱,哪怕竭力栽培,恐怕也碰觸不到他們潛力的極限。”
“但,一旦我巫族入場,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人族最擅武技和大道參悟,而我巫族最爲擅長的,正是血肉體魄!”
血肉體魄!
所有人聞言精神一凜,一就連剛纔出言輕視天魔軍的那位也是如此,心頭震盪。
對!
這纔是天魔軍最令人畏懼的地方!
而他們巫族的強健體魄……恰好就撞在天魔軍的槍眼上?
“那就一鼓作氣摧毀他們!”
人羣裡有急性子,一開口就是強盛的戰意沖天而起,卻引來藺嶽一記冷眼。
“不要忘了第二血月的至強令。”
“同等層次,同等數量,你確定我巫族能如摧枯拉朽一般,是如破之的將其剷除?”
至強令!
藺嶽此言一出,全場衆人臉色再變。
怎麼就突然把這個給忘了?
第二血月的至強令清晰說了,巫族若要應戰,派出的大軍絕對不能超過東齊血月魔教天魔軍相應層次的數量。
否則,他必然會降下“天罰”!
所以。
必須鏖戰?
可是,和不死不滅的天魔軍鏖戰,那不是找死麼?
終於,隨着藺嶽一番話,衆人終於意識到他們巫族當前所遇到的難題兇險,正當他們苦惱如何解決這困境之時,藺嶽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個問題總要面對,也總有解決的時候。”
“但有些問題,只怕就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了……”
不能解決的問題?
衆人聞言大吃一驚,訝然望去,只見藺嶽面色嚴肅,一雙瞳眸灼灼盯着藺宥,道:
“那就是第三個問題。”
“敢問巫王,對於這一戰,南蠻巫神大人,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的?”
“是我巫族,還是南楚?抑或是……”
“東齊?”
南蠻巫神?
怎麼就突然說到南蠻巫神了?
當藺嶽說到南蠻巫神之時,衆人臉上已經紛紛綻放吃驚之色,不明其意,直到他最後一句話傳來——
東齊?
藺嶽竟然懷疑,南蠻巫神站在了血月魔教一邊?
這是何等的大膽和……不敬!
“住口!”
立刻,人羣怒聲暴起,有人忍不住阻止藺嶽膽大包天的言論和“污衊”。
那可是南蠻巫神啊!
他們巫族之所以能苟延殘喘到現在,最大的依仗,是堪比圖騰先祖的信仰!豈能容藺嶽如此污衊?
可是,就在這時,因爲藺嶽這一番話暴跳如雷紛紛跳腳的衆人卻沒有看到,就在藺嶽這句話傳出的瞬間。
青湖邊。
藺宥原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驟然閃過一絲波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