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見着一隻炸了一身毛的貓撲向自己, 帶着兇狠的叫聲。
就是現在!
耿嬙瞬間跳出幾隻貓的包圍,拼了命地往前跑,她已經慌地分不清方向了, 如果再重來一次, 她一定要把求饒的功夫拿來尋找朝向鍾碭的方向。
幾隻貓在背後窮追不捨, 耿嬙平日裡作爲貓很少運動, 最多的時候就是在客廳和房間來回走動, 這樣玩命的奔跑幾乎沒有過,所以跑了沒多久她就有些體力耗盡的感覺。
可是她不敢停,她不確定自己停下來會發生什麼, 明明自己什麼也沒幹,這幾隻貓卻和她有血海深仇一般。
眼見着前面是一堵牆, 耿嬙有些絕望了, 她慌不擇路把自己送到了一個絕境。
沒有別的路可逃, 幾隻貓也逐漸逼近,她閉上眼睛, 瞬間身上被撕咬和利爪撓傷的疼痛讓她快要昏厥。
她本能性地掙扎,張嘴咬住離自己最近的那隻貓的前腿,不要命地往下咬,直到她感覺自己的牙縫中源源不斷的血腥味,忍着身上的劇痛和他們打成一團。
淒厲的叫聲在耳邊迴響, 她遍體鱗傷, 卻也讓那幾只貓沒討着好處。
爲了離開, 她從他們的嘴裡扯開自己, 感覺帶着皮肉的毛髮離開自己的身體, 疼得眼前發黑。
她從來沒有這麼疼過。
好不容易在一團凌亂中脫離,她撒腿往前跑, 再逃不掉,她就要死在這裡了。
一路狂奔,直到流着血的腿磕在花叢的網上,摔在路中間。
她沒有力氣了。
好在,那幾只瘋了的野貓也沒有追過來。
她趴在地上,希望有一個人能看到自己的存在,救救她。
可惜這是夜裡,偏僻的小路,哪有人會過往。
好希望鍾碭能來啊,她想他了。
耿嬙頭磕在地上,渾身無力如屍體一般,呼吸都有些費勁了。
狸花貓是不是要死了?它要是死了,自己會死嗎?
狸花貓不能死啊,鍾碭養了它那麼久,會傷心吧...
尤其是這個他日日緊張的時候...
眼前逐漸模糊,她看見不遠處有一個身影,有了得救的訊號,她拼命用自己喑啞的嗓音呼喚來人,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
那人明顯是聽到了貓叫聲,朝着這個方向走來,直到距離三四步的時候,耿嬙才從模糊的視線中認出來人。
榮怡。
真是冤家路窄啊。
耿嬙剛亮起來的眸子暗了下去,帶着有一些些渴望地看向榮怡,她希望她能善良一點,哪怕一點點。
榮怡夜晚經過小道,聽着貓叫聲還以爲自家貓又溜了出來,誰知見着地上凌亂的一團,皮膚上血肉模糊,顯然是打架後的痕跡。
“嚇人!”榮怡捂着嘴,皺眉低罵道:“臭野貓,也不早點死了,天天在學校作惡。”
說完她一腳踢向耿嬙的腹部,將她踢進路邊的草叢裡,耿嬙本就覺得離死亡不遠了,又遭受這麼一腳,叫聲出了嗓子都幾乎無聲。
灌木叢的樹幹戳在她被撕裂的皮肉上,疼得徹底暈了過去。
榮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高跟鞋,吐了口唾沫,大步朝前走,“這些土貓,真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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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嬙在無盡的疼痛中醒來,摸了摸自己完好無損的手臂,掀開被子坐起身。
她還活着。
那隻貓...它被榮怡一腳踢進了灌木叢,應該太隱蔽了吧,它還活着嗎?
耿嬙慌慌忙忙踩着拖鞋去換衣服,連妝都沒來得及畫便出了門,大步朝外跑。
“小姑?”耿子晉追了出來,“你怎麼了?”
她今早太反常,素來愛美的她不洗頭都不肯出門,哪有這樣邋遢的模樣就衝出家門的時候。
“我有事。”耿嬙嚥了咽口水,只覺得嗓子乾涸得厲害,像是嘶叫了一晚上的後遺症,低血糖因爲早上沒吃早餐就奔跑而顯現原形,眼前一片昏花。
耿子晉見她歪歪扭扭地往前跑,沒料到她徑直奔向了自己的學校。
學校的運動會還在進行,耿嬙進學校進地很輕鬆,根本沒有門衛大叔來阻攔,她立在樓前,發狠錘了錘自己的腦袋,期盼着自己能從昨晚那慌不擇路的方向中找出跌落的位置。
隱約記着是一個小路,不遠處的花壇種着薔薇,她轉身抓住耿子晉問道:“你們學校,哪裡有薔薇?”
耿子晉感覺小姑一早上神神叨叨的,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兒,現在突然被問起也愣了一下,“西邊,教師宿舍樓那邊,好像有薔薇。”
教師宿舍樓,那就應該是了。
耿嬙拉着耿子晉帶她去,見她焦急,耿子晉也沒問原因,拉着耿嬙就跑。
當停在薔薇旁,耿嬙看了看四周,搖頭,“不是,不是這裡。”
耿子晉也犯了難,他只記得學校這裡有幾棵薔薇,其餘地方也沒聽人說起過,他不過是今年剛來這所學校,很多地方都太陌生。
耿嬙看着大侄子迷茫的雙眼,緊皺眉頭,“再想想,是個花壇,有小路的,還有樟樹。”
耿子晉搖頭,“不,不知道。”
耿嬙失望地捂着眼,轉而想起這就在鍾碭的宿舍附近,他在這教書這麼久,一定知道。
她沒顧叫上耿子晉,自己就邁開腿朝着鍾碭住的那棟樓走去,以前當貓的時候,鍾碭帶着她下來過幾次,所以她對樓的位置還算明確,乘着電梯上了樓,到了門前,她在冷靜下來。
她匆匆忙忙跑來,鍾碭也不知道這個時間點還在不在宿舍了。
她擡手敲門,也不擔心鍾碭問她怎麼會知道他的住址。其實私心裡,她還抱着期望的,希望鍾碭昨晚找回了那隻狸花貓,期望面前的這扇門被推開就能得到好消息。
沒多久,房門就被人打開,鍾碭一臉疲憊地看着門外立着的女人,有些奇怪,“耿嬙?”
“鍾老師,貓在嗎?”耿嬙心繫那隻受傷的貓,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就脫口而出。
鍾碭的眼裡閃過一絲懊惱,搖了搖頭,“貓昨晚丟了。”
耿嬙覺得自己的心一瞬間被人揪住了一般,生疼。
“你有事嗎?”鍾碭問她。
耿嬙失神,在門外站了十來秒,鍾碭也沒趕人,他昨晚找了一晚上狸花貓,都沒瞧見身影,也不知是貪玩還是迷路了,直到凌晨纔回到房間,總覺得心裡有些煩躁。
這種不詳的預感,讓他無法入睡,點着燈看了半晚上的書。
“你知道哪裡有薔薇嗎?”耿嬙回神,問他。
鍾碭更加猜不出她的用意了,清早跑到他門前問貓,現在又問起了薔薇。
“這樓下就有。”鍾碭有些睏倦,但是貓沒回來他又提着一顆心,聽她問起就隨口回答道。
“不是樓下。”耿嬙搖頭,努力讓自己的思路清晰一點,“是這個學校,還有薔薇嗎?”
鍾碭想了想,一會兒後,他點了點頭,“有,離這裡有些距離,很偏僻。”
“能不能帶我去看看?”耿嬙問,她有些迫不及待,生怕自己去晚了一秒,就看着那隻狸花貓在草叢裡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體。
“好。”鍾碭點了點頭,“等我一下。”
他還穿着家居服,邀請耿嬙進屋坐,自己進了臥室,耿嬙一人在這個熟悉的客廳看了看,無比確定這一百多個夜晚她就是那隻貓。
鍾碭的動作很利索,沒多久就穿戴整齊出來了,換好鞋後,他帶着耿嬙下了樓。
他說的偏僻確實偏僻,這邊沒有幾棟樓,遠處是比較破舊的樓,“那便是功能樓,廣播室之類的在那邊,不過樓太舊了,快要搬到新樓了。”
路上鍾碭還隨口跟她提了一下附近的情況,越往裡走,耿嬙越確定那個地方離自己不遠了,昨晚的自己不顧方向地逃竄,最後把自己繞進死衚衕,經歷了一場殊死搏鬥。
鍾碭的腳步停下,耿嬙也從思緒中走出來,看到熟悉的花壇和那幾棵薔薇,耿嬙眼睛瞬間發酸,就是這裡了,她昨晚昏過去的前一秒,正對着那株薔薇。
耿嬙四處看看,都沒顧得上感謝鍾碭,腳步匆匆走向了不遠處的那一排灌木叢。
走了幾步,她隱約見到了地上一塊紅色的痕跡,那是狸花貓昨晚受傷後流的血,她就是從草叢奔來的時候,絆着了那個鐵絲網。
想到這,耿嬙忙伸手去扒那附近的灌木叢,昨晚太疼了,意識都有些渙散,被踢了那一腳以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掉在了哪,只記得背後被樹枝戳的鑽心的疼痛。
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貓的影子,耿嬙有些着急了,嘴裡不停地嘀咕着:“怎麼不在這裡呢?”
她越來越焦急的模樣讓鍾碭都驚訝,跑來幫她翻找,“你在找什麼?”
“找貓。”耿嬙想也不想回答,“它應該在這裡的。”
鍾碭怔了一下,看向耿嬙,她幾乎心無旁騖的尋找的模樣讓他不得不相信那是一句實話。
她連這個地方都不知道,怎麼會知道貓在這裡呢?
這個念頭從他腦袋裡一閃而過,也沒深想,跟着在附近扒開灌木叢尋找。
耿嬙裡那攤血跡越來越遠的時候慢慢絕望了,是不是自己昏死後它醒了,自己拖着傷痕累累的身軀走遠了。
它那麼疼,能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