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元靈

嗡。

掘堤羅河的那一霎那。

溫嶽繃不住心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北魏十五萬大軍。

完全被羅河洪水覆蓋。

就以現在的天氣,就算淹不死,也會被活活凍死。

飛洪澗內的煞氣濃度當即衝上雲霄。

他們站的很遠,看不清楚具體,但是那洶涌的灰色霧氣已經完全籠罩了整個谷澗。

幡內的塗山君按耐住悸動,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龐大的煞氣衍生。

雖然世俗中人誕生的煞氣質量並不高,此量也足夠催生出強大的鬼物了。

這一刻。

溫嶽感覺到一股恐慌來臨。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扼住他的咽喉,令他的呼吸都出現了困難。

肺部更像是腫脹了起來,壓迫身軀中的空氣。

溫嶽打着哆嗦攥緊魂幡,魂幡的涼意讓他衝熱的頭腦冷靜了不少,就連緊張的心情也得到了緩解。

塗山君知道溫嶽會一戰成名。

黑夜奔襲二百里,斬千人頭,掘羅河大堤水淹北魏十五萬大軍。

此戰,不管是兇名也好,惡名也罷。

溫嶽都已經扭轉了大梁北地的劣勢。

“先生,我做的對嗎?”溫嶽扯開魂幡,呢喃問道。

魂幡上只有兩個字:‘後悔?’

溫嶽搖了搖頭:“我並不後悔。”

溫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顫抖,爲感覺到莫大的恐懼,以及止不住的戰慄。

但是同時他又激動。

塗山君卻明白。

那是對生命的敬畏,來自人的本能。

但是也僅此而已。

溫嶽並沒有因此而動搖,反而愈發的堅定。

他爲何來到北地戰局?

便是爲了身後無數的大梁百姓。

龜縮侯府,救活一兩人家。

怎比得上救天下。

此刻,溫嶽好像不一樣了。

他蛻變了。

他翻身上馬,眺望遠方,平靜的注視着一切。

不再需要樑軍動手殺戮,北魏的軍卒大多都已經被捲入羅河。

棉甲吸水之後會大幅度的增加重量,被捲進去的軍卒根本爬不出來。

太遠了,看不清楚。

只能聽到洶涌羅河宛如怒龍奔涌咆哮。

此舉,河流改道。

直接讓飛洪澗成了羅河的主幹道。

至於等待羅河水位上漲之後駕馭戰船切斷銅關糧道的計劃,當然隨着此洪水的到來煙消雲散。

大勝!

史無前例的大勝。

三千騎破十五萬精銳大軍。

聞訊大勝的消息。

銅關沸騰。

百姓無不奔走相告,彈冠相慶。

帥府的耿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竟然真的鋌而走險的打贏了。

如果斥候軍報不是弄虛作假,那麼拓跋鴻以及他的十五萬大軍已經徹底完了。

被戰報衝擊懵然的耿烈怔怔的望着帥府門口。

如此巨大的戰功,他竟錯過了。

如今悔之晚矣。

耿烈輾轉反側,但是他並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一定是因爲溫嶽表述的不清楚。

安南伯也沒有好好的規勸。

不過是覺得他不知兵,想要自己將功勞貪下來罷了。

“老爺,您其實不必爲此事擔憂。”

“何解?”耿烈看向身旁的師爺。

師爺拱手,笑呵呵的說道:“戰報奏摺還是以大帥爲主,監軍與副帥縱然有話說,只需大帥稍舞筆墨,此事功勞便已到手。”

對於寫奏摺,士大夫可太熟悉了。

耿烈心中猶豫,若是此番奪功,可就要和靖安侯徹底鬧翻。

但是此潑天大功,可封侯拜相上柱國。

若是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溜走,他又實在不甘心。

封侯拜相,加封柱國的不世之功,就是得罪了靖安侯和安南伯又如何。

說到底,這兩府的年輕一輩之中,唯有溫嶽能挑起大梁,餘者皆不過是草包。

縱然需要對付的人,也就只有溫嶽。

“筆墨伺候,我要寫奏疏上稟陛下!”

……

七日之後。

一襲黑衣遮面的溫嶽出現在飛洪澗。

白雪皚皚勉強遮掩浮屍體。

兩岸屍橫遍野,整個谷澗煞氣浮動。

那日水淹十五萬大軍溫嶽就佈下了法石,用以收斂飛洪澗兩岸煞氣。

三天那時沒來收集是因爲想着等時間長些,煞氣塑造的入階厲鬼會更多。

魂幡的空缺太大,若都是普通鬼物,對於塗山君實力的增長很有限。

不說最後能淹死多少,十五萬大軍至少得損失和六七成,甚至更多。此番煞氣縈繞就是不用靈官法眼,只是肉眼分辨也能看出來黑霧凝聚,宛若實質。

如此龐大煞氣,若是全然吸收了,說不定能讓魂幡更上一層樓。

雖佈置法石以困住煞氣,不過煞氣的下沉速度還是遠超尋常,此事可能不僅僅是風水格局的問題。

只可惜塗山君不懂遁地之術,否則他真的很想去地下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

“收攏煞氣。”

魂幡從溫嶽懷裡飛出,在法力的催動下驟然敞開長至丈許。

黑底紅遍,飄揚之間懸掛於幽玉長杆。

猙獰惡鬼幡面紋,猩紅鬼眼好似在閃動。

魂幡一出,周遭磅礴煞氣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蜂擁而至。

幽幽幡布縈繞暗色光澤,猩紅紋路筆走龍蛇迅速在魂幡繪製。

長杆上不起眼的雜色材質化作小顆粒被擠壓出來。

就連惡鬼像都變得更加精緻也愈發的栩栩如生。

魂幡內的霧氣奔涌,連帶着幡內其餘陰魂鬼物都受到了影響。

溫嶽也沒有閒着,地上還有鬼物行走,他便使用法力將陰魂鬼物抓取扔進魂幡。

真正入階的鬼物其實並不多,更多的是因爲煞氣而凝聚出的強壯鬼卒陰魂。

不過既然無法以質量取勝,那便以數量取勝,若是有三百鬼卒陰魂入內,塗山君的實力也能更進一步了。

“好你個賊人。”

“竟然在此地偷東西!”

一道御劍人影落在地上,怒視着溫嶽。

溫嶽微微皺起眉頭,拱手道:“道友此言嚴重了吧?”

幡內的塗山君同樣看向那呵斥之人。

青年大方走出,身着長袍,懷抱長劍,面無遮掩:“誰跟你這魔道賊子是道友。”

“數日前,銅關城下的煞氣陰魂也是你偷走的吧。”

“魂幡?”

“血煞宗的賊子。”

青年瞥了一眼橫在飛洪澗上方的鬼面神幡,又看向溫嶽。

被人叫破跟腳,溫嶽絲毫不顯慌張,反而拱手問道:“不知道友是何人?”

“那你可要聽好了。”

“我乃是元靈宗弟子,祝林。奉師門上令鎮守南嶽山戰場,清掃煞氣陰魂。”

“也負責斬妖除魔。”

祝林倨傲的掃視溫嶽。

南嶽山風水大格局問題導致煞氣沉入地下的速度很快,這也就導致戰場上誕生的陰魂鬼物並不多也不算強大。

以他的實力清掃十萬人的戰場綽綽有餘。

雖然竹林看不出溫嶽的實力,但是就看那運用法力的粗糙手法,也明白眼前人的實力並不強。

倒是那滴溜溜轉動的魂幡頗爲神異,好似不是凡品。

塗山君神色凝重,來人的年歲不大但是身軀靈光卻很強大,比那日他反噬的周良還要強出一籌。

“練氣五層,還是六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