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在籌備渡劫。
塗山君也沒有閒着。
隨着煞氣與福地靈氣的澆築,槐樹下的主魂身漸漸有了虛影雛形。
這一回不是修復道兵,只是利用煞氣凝聚主魂,所需煞氣當然是海量,但是哪怕如今尊魂幡已晉‘中品’道兵,卻也和上一次不同。
其實不該叫‘中品’。
道兵的劃分極爲模糊,上中下的區分也不足以形容道兵。
大致分爲強大的道兵和不強大的道兵,亦或契合自身和不契合自身的。
畢竟抵達這個品階之後,很少再用明確且統一的標準劃分出來個其中細微的不同。
不過,畢竟塗山君手裡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粗劣影像,還是標註着‘中品’,所以塗山君才說尊魂幡是中品道兵。
當年在幽魂海晉升道兵之後獲得神通‘不化骨’,
這是塗山君自己起的。
至於真正叫什麼名字估計得等他湊齊道體殘缺才能知道。
也許之後也不知道,只能等他自己起名。
就像是煞氣充足晉升中品,他也抵達中期尊者得到的‘不老屍’。
相較於不化骨的單一和持久,不老屍浮現鬼神紋路更加直觀,並且這紋路可以吸收煞氣,化作他的力量,上次渡劫之時,便吸收雷霆,化作一襲雷獄幽鳴衣。
說是道體,更像是作用於身軀的神通。
所以才讓塗山君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道體。
不過不管是不是,只要能讓他變得更加強大就足夠了。
張開略顯虛幻的手掌,一滴黑色的粘稠雷霆化作電弧在掌心跳動。
隨着弧光閃爍,原本虛幻的手掌迅速凝實,紫黑色的橢圓形形如老怪的粗糲指甲,在手指反轉的同時覆蓋下來,一把把黑色的雷光攥住。
雷弧化作黑色的水流順着手掌的縫隙流淌下來,向着手腕手臂而去。
界外。
隕炎尊者注目大陣中央的尊魂幡。
萬千靈氣就像是百川歸流,由小溪化作奔涌的長河,進而向着面前丈許高如同黑金青鐵鑄就鐵幡匯聚。
這樣的場景已經持續了很久,或許還會接着繼續下去。
直到。
一顆黑紅鬼目自黑金血紅鐵幡的半身骷髏惡鬼的眼眶浮現。
鬼目轉動。
其下生長着獠牙的血盆大口開合。
聽到塗山君的詢問,隕炎尊者說道:“三孃的結嬰靈物已經準備好了。”
“我看得出,那孩子的天賦很好,此次結嬰的機率非常之大。”
“我還特意挑選煉丹師,爲她煉製了一枚龍紋變嬰丹,以做底蘊。”
“等不得。”
“結嬰靈機已至,再等反而不美。”隕炎尊者搖頭回應。
他知道塗山君是想等修復身軀,再庇護許三娘結嬰。
但其中厲害他們這些老人都知道。
一旦強大寶物和修士介入,雷劫的難度倍增,到時候不僅渡劫修士受累,連帶着還會被雷劫鎖定介入其中的修士。
再說,以其他辦法取巧結嬰,也起不到磨練效用。
襄助一個修士結嬰,不說他人,隕炎自己就有很多辦法。
這也是爲什麼他從不擔心紫少晴的修行。
只要他想,就能利用道君的積累強行拔高弟子的修爲,但那耗費所有潛力或是單純保命的辦法,對一個前途遠大的修士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相當於掐死前路,只能慢慢的等死。
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就有勞前輩了。”
塗山君傾吐。
隕炎尊者頷首,轉身走出福地。
……
道場。
風雲際會。
雷雲自遠天涌來。
靈機鎖定了一道高挑身影。
如果塗山君站在這裡,一定會用怪異的目光看向隕炎,老頭兒說的很妙,然而那許三娘身上不僅披甲三層,還篆刻着高深符籙,一道道光芒幻化成淡色的光罩,遠遠看過去,倒像是一口懸於天地之間的金鐘。
“這是不用外物?”
“這是磨練自己?”
要是塗山君真在這裡詢問的話,怕是隕炎也只會笑呵呵的回答:“些許法器,不足掛齒。”
當然,塗山君並不在這裡,他還在地下福地修補身軀,而這裡也早就被封鎖。
隕炎道場巨大,劃分出一塊渡劫地綽綽有餘,既能保證了許三孃的安全在他們的照看下,又能單獨給許三娘發揮的空間。
“陽兒,你看這位‘故人’之後,有幾成結嬰把握。”隕炎看向身旁的紫陽真君。
紫陽真君說道:“弟子以爲,以紅裳姑娘的底蘊才情,想必定然可以順利結嬰。”
“這世間沒有長勝將軍。”
“天地間的變數更多。”
“我等修士,也只能順應天命。”隕炎看向紫陽。
“謹遵師尊教誨。”
紫陽拱手。
“怎麼沒見少晴?”
“回老師,師妹還在閉關之中。”
“這倒是奇怪,這丫頭慣是不喜歡修行。”
順着紫陽真君的目光看去,隕炎訝然,他以爲紫少晴是一炷香的熱度,等頭腦不發熱了就會繼續我行我素,沒想到還能堅持下來。
不管是因爲什麼,能有動力繼續修行總是好的,免得他再白髮人送黑髮人。
許三娘並不知道遠天尊者和真君的談論,她本不想麻煩隕炎尊者,奈何實在盛情,不好拒絕,於是就祭煉了法寶。
仰天看去,天空滾滾數百里的雷雲已經化作了巨大湖泊。
服下一枚游龍盤踞的丹藥。
煉化結嬰靈物。
許三娘周身靈機氣息好似逆流飛瀑,席捲而上,竟隱隱與天空雷雲分庭抗禮。
似乎感受到了地下之人的挑釁,雷雲轟然化作洶涌雷雨,緊接着像是煙波大海,在上空形成了一條流淌的長河,宛若江河倒轉,天與地似乎在這一刻變換了自己的位置,輪轉了自身方向。
不等細瞧。
一條猙獰雷龍怒吼着從漣漪波動處浮現。
轉而張開血盆大口,誓要將這渺小生靈一口吞下。
許三娘凜然不懼,直視天空踊躍雷龍。
擡手劈出一道廣闊劍光。
劍光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條法寶長劍。
她離開天機城的時候沒有帶走一草一木,輾轉奔逃有尊魂幡護身也就不需要其他法寶分擔法力,現在手中的寶物多是道場爲她蒐羅來的。
好在寶物只要利用神識和法力祭煉就能使用,而她又恰好懂些劍法,便採用了靈劍這種法寶。
遠遠觀望的隕炎尊者微微點頭,讚道:“好!”
“據說紅裳姑娘擁有的蝶夢道體在東荒道體榜上也是靠前的存在。”紫陽真君同樣驚歎。
看到天才出現縱然令人欣慰的,不過天才通常也是麻煩的代名詞,這樣的人都是各自世界中的漩渦。
隕炎尊者說道:“就算沒有道體,她也非常不錯。”
道體是很直觀的天賦,不過相比於能直觀看到的天賦,那些隱性的天賦更難得。
紫陽真君詫異的看向老師。
他還是第二次見老師如此誇讚一位修士。
數日。
雷劫已接近尾聲。
一隻巨大的三翅蝴蝶由萬千清氣匯聚,在天地之間遨遊,也爲許三娘撐起了一片天地。
她身上的法寶早就消失無蹤,唯有法袍勉強護身,卻不見半點狼狽不堪,反而意氣風發。
無邊靈氣漩渦匯聚成倒卷滄海。
丹田法海,那道滴溜溜轉動的金丹,出現了一絲裂縫。
咔吧。
裂紋遍佈整個金丹。
伴隨着洶涌的法力海激盪。
金丹輕聲碎裂。
一個縮小版的許三娘顯化出來,緊接着化作流光衝向自己的識海。
這便是元嬰,也就是幼小的陽神。
……
“蝶夢道體?”
“大器宗,裴氏。”
“原來如此。”
身着陽神宗法袍的修士輕聲呢喃。
怪不得紫道虛要收留此人,並且還爲她提供修行所用的資源,原來這位就是大器宗裴氏正在尋找的人,怕不是紫道虛已經打算用這塊籌碼換取大器宗裴氏的支持。
“不過,既然大器宗在搜尋,他又爲何先隱而不報呢?”
“十二弟,你且派人去大器宗裴氏詢問。”
淡金法袍的中年人起身說道:“二哥,小弟覺得我們要先下手爲強。”
“願聞其詳。”
“不管大器宗裴氏知不知情,我們都要提前並且大張旗鼓的通知裴氏,到時候哪怕紫道虛想要做什麼利益交換,也要主動交人,並且還是在我們的威脅之下交出的人,而不是他自願的。”
“一旦交人,外宗修士一看紫道虛連一個小小元嬰都保不住,必定難堪大任。”
“到時,外宗定然與他離心離德。”
“沒有外宗的支持,內宗那些支持他的又俱是陽家不如意的弟子,實在不足一曬。”
“若不交人,內有我們施壓,外有大器宗裴氏針對,一樣會讓外宗顧慮。”
“妙!”
“十二弟你去操辦吧。”
“喏。”
……
又半年。
“師父,不好了!”
紫陽真君面色凝重的急匆匆步入洞府。
“什麼事?”
“大器宗的使節抵達,內宗長老指名道姓要師父前去作陪。”
隕炎尊者坦然一笑:“無妨。”
紫陽真君說道:“我擔心對方是衝着紅裳姑娘而來。”
“內宗那幾位不是傻子,他們能查到三孃的底細,並不讓人意外。”
“走吧,我們去會會大器宗的使節。”
紫陽真君長嘆了一聲,他就知道人捂不住,就是沒想到內宗的攻勢來的這麼快。
現在不是保不保別人的問題,而是如何自保。
紫陽真君更沒想到大器宗裴氏對三娘這麼重視。
不過是一位道體修士罷了,怎麼看得這麼緊。
現在也不是多想的時候,快步跟上師父,腦海思慮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