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冥冥。
恰好是傍晚,夕陽西下的時候。
道人隱沒雙角,換了一頭黑髮,下了山門行至空港。
一身鬼修的道行,並未掀起絲毫的波瀾,就是花了十塊靈石買了一張船票。
“我自己上自己的船,還要買票?”道人啞然失笑微微搖頭,言語不過是調笑,也就是不想暴露身份,不然的話誰敢在大黑山管他收靈石。
剛一踏上靈舟,坐鎮靈舟的吞蟬妖就趕忙尋來。
吞蟬嚇了一大跳,別的小妖可能認不出眼前人,他作爲大黑山的中流砥柱自然是識得道人的,不僅僅識得,印章符籙也出現了跳動,足以證明眼前道人的身份。
吞蟬匆匆趕到道人的身旁:“大王您這是?”
塗山君擺了擺手,並未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兒,淡然道:“有件事需要外出行走,莫要聲張你且自去。”
“哎,大王若是有什麼事情就呼喚屬下。”
吞蟬也沒有久留,修行是一方面,還有就是要坐鎮靈舟的中樞密室。當出現狀況的時候,他能夠在中樞密室調動整個靈舟的力量。
不說能夠抗住金丹宗師的狂轟濫炸,至少是能反應及時將力量整合以做抵擋的。
中型靈舟身長百丈,常備妖修鬼修也就數百,也就是因爲有他們,才能充分發揮出靈舟整體的實力。
……
月餘的功夫,終於到了黎碭山。
黎碭山高聳入雲,妖王四臂梟是一隻梟鳥成精,因爲畸形的翅膀幻化了四條手臂,因此得名。
越過人煙城池,走過凡俗地界,道人站在黎碭山腳下往上看起。
陡峭山崖有一條小路石階,一般人想要爬上去可不容易,就是凡俗的武者也不一定能上去,唯有練氣士可以做到。
道人捏成印指,踏空而行,轉眼的功夫就已經來到了黎碭山洞府的門口。
“呔,何人敢闖洞府!”
小妖拿着鋼叉,在道人行至門口的時候圍攏上來。
黑髮褪去赤發披散,雙角橫生。
道人的面容多了幾分青色,獠牙摺疊着放在嘴裡:“現在誰主事?”
這瞬息間的變化可嚇呆了一衆小妖怪。
不說築基的氣息,光是面容變化就讓他們茫然幾分。
許是感受到了氣息的橫掃,很快一隻身披綵衣的精怪匆匆跑出來。
見到道人模樣頓時瞪圓了眼珠子,連滾帶爬的跑到道人的面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真摯叩首呼喊道:“大王。”
“你識得我?”
綵衣精怪激動之餘趕忙說道:“小的有幸隨從妖王參加宴會,曾窺見大王真容,只是小的沒有想到大王會親自前來。”
“本座是化身。”
說完塗山君往洞府內走去找到四臂梟身上的羽毛。
探案解密實在太浪費時間,塗山君選擇直接使用改良的血咒。
將面前的羽毛燃燒成灰燼混合着符水攪拌成印泥,食指中指並起,凌空繪符,一道泛着黑色光芒的鏤空符籙出現在道人的面前。
雙手結印,輪轉成術,低喝道:“血咒追魂。”
黑色光芒的符籙頓時化作一隻縮小的梟鳥,振翅往洞府外飛去。
“大王,您……。”
綵衣精怪躊躇兩步,哀求道:“您可一定要尋回我王啊。”
原已經踏出洞府的赤發道人腳步頓停,並未回頭,只是輕聲的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管如何,本座都會帶他回來。”
要說因爲什麼,只是因爲他是王。
大黑山的王。
黑紅梟飛上雲彩,後面跟着的正是架起遁光的赤發道人。
目送赤發真王離去,綵衣精怪目光之中滿是擔憂。
……
三百里,晃神即逝。
道人落在凡人郡縣中,隱匿了身形從世俗之人的身旁走過。
他覺得這座縣中的青壯好像很少見,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道人也沒有多管,也許是被徵兵了,所以纔會如此。
“光是管理妖魔鬼怪也不是辦法,應該對世俗王朝也做出約束,讓他們閒着沒事兒不要胡亂征戰。”
些許思考過去,道人跟隨着黑紅色的梟一直往廟觀走去。
道人不知道四臂梟來凡俗城池做什麼。
不過既然血咒追魂尋到了這裡,四臂梟該是在這裡有過停留。
到了廟觀,內裡是赤發雙角的鬼王塑像,只不過上面還殘留着淡淡的妖氣。
“石像?”
仔細的查驗了一番泥塑石像應該是碎過後來被人給修補好了。
而這殘留的淡淡妖氣就是四臂梟的。
這絲氣息早已經淡到察覺不到,要不是黑紅梟的到來,就是道人自己走到這裡也不會知道發生什麼。
“修補石像之後發生了什麼?”
道人掐指推算起來,然而算的卻很不明白,就好似被一層雲霧遮蓋:“想算修士本就很難,修士的命被天機遮蓋,何況是築基修士。”
只能將法力注入黑紅梟,期望着追魂咒能夠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伴隨着那絲妖氣被攝拿出來融入黑紅梟,梟鳥再次振翅。
這一次它的速度好像快了很多。
……
“此地何時有了這麼一方陣法。”
道人皺起眉頭,南冥嶺大半都在大黑山境內,現在他到了南冥嶺竟然面對一方高絕大陣,這本身就不正常。
三大最主要的修仙百藝之中,塗山君對符陣理解最是深刻,他自身的符陣道行甚至能夠跟上修爲提升的速度。
所以不過一眼他就將陣法看了個七七八八。
這是一方封山大陣,具備着強大的隱匿功能。
想要佈置出這樣的陣法,至少需要上百位練氣後期的修士做基礎,維持陣法的修士至少得有築基後期甚至巔峰。
塗山君懸於半空,黑紅梟落在他的肩膀上。
入目是一片荒蕪的山川,不見人影行蹤。
塗山君額頭鬼角生出,手指點在眉心:“無明界,開我法眼!”
上下兩方雪花般的紋路蔓延,鬼角花紋匯聚在眉心,浮現了一隻空白的豎紋,紋路輪轉照亮了面前的陣法。
所有的荒蕪和霧氣盡數被塗山君掃空,他也終於看清楚了陣法內的情景。
封山大陣內是御劍飛行的修士,而領上是雜亂無章的房舍,其中大多都是凡俗百姓,他們揹着揹簍,手中拿着搞頭開掘着山領。
南冥嶺被挖的坑坑窪窪,到處都是鑽下去的礦洞。
擺在明面上的民夫,約莫有數千人,大多數都是青壯。但是法眼下又怎可能有隱瞞,地窟下的民夫更多,至少有數萬人。
背出來的靈石原礦很快就被那些看守的修士拿走。
塗山君的面容當即陰沉下來,目光之中充滿了狠厲:“好、好、好!在本座地盤開礦,用本座的百姓,偷本座的東西,你們真有辦法!”
南冥嶺大半都在大黑山境內,就算真有靈礦也是屬於大黑山的,而不是這些修士。
他們自己偷東西也就罷了,還將周遭王朝的百姓徵調過來幫忙開礦。
此法更是激怒塗山君。
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安穩,讓他治下的所有生靈都能有飯吃,而他們卻堂而皇之的壓榨。
……
怒從心中起,法力氣息霎時產生波動。
一道身着赤青長袍的修士感應到了道人的法力波動,化作遁光出現在大陣外。
那人約莫築基後期,鬢角斑白,國字臉,就算歲數見長也頗爲英武。
築基修士拱手道:“道友何故窺視某閉關陣法?”
赤發道人凌厲的目光襲來,盯着那築基後期的修士,冷聲問道:“你是哪門哪派?”
“赤烏宗,烈陽道人,閣下是誰,如此口氣質問於某。”烈陽道人也不再拱手,雙眼不由得眯了起來,周身氣息蓄勢待發。
他已經看出來了,眼前來人來者不善。
赤發到人並未回答烈陽道人的問題,而是繼續自說自話的問道:“兩月前有一梟鳥妖修路過此地被你擒拿,現在交出來,我給你留個全屍。”
烈陽道人像是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
“你不過是一介鬼修,安敢如此大言不慚?”
“你隨意窺探某家的閉關之所,某今日斃殺於你,你身後的勢力也怪某不得,還敢在此口出狂言。”
“實話告訴你,什麼梟鷹妖怪,沒有!”
“就是有,不過是區區妖怪,某所作所爲也是斬妖除魔。”
“你這鬼修莫要不識好歹,否則某心情一壞,將你也當作妖魔打殺。”
烈陽道人冷哼,飛劍光影環繞身側,寒光烈烈,刺人眼睛。他實在摸不準眼前這鬼修的來頭,但是應該不是普通人,因爲對方沒有絲毫懼怕的神色。
這也就罷了,竟還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就像他根本不像是在說笑。
一般的修士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底氣。
正因爲拿捏不準,所以烈陽道人沒有直接出手鎮壓。
不過仔細想來,這鬼修要尋找的好像就是那個妖怪。
“那妖怪,說的什麼來着……”烈陽道人仔細的回憶着,好像是……
“你不說實話,本座就自己找。”
“無明界。”
赤發道人手指劃開口子,抹在額頭。
那道花紋豎眼睜開縫隙,一道黑紅色的光芒頓時照在符籙凝聚的梟影身上,緊接着光影穿過大陣,落在了陣基處。
四臂梟宛如人彘,手腳皆被削去,胸口被一根陣旗釘着,生死不知。
赤發道人冷如冰霜,長嘯道:“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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