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雙璀璨的金色星辰。
惡鬼道人獠牙輕啓:“我給過你機會,許你們兩條路。”
“要麼走,要麼臣服。”
“你全都不選,是以爲背後之人能夠護住你的嗎。他若是光明正大,就不會讓你做這個出頭鳥,馬前卒!”
“高聲讓他出來,求他救你。”
“看看你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
‘諦屠王’的獨角長劍微微轉動。
昂鳴大聖的雙手死死的撐着。
嘴角鮮血涓涓細流,仍然硬氣的一聲不吭,法相顯化,一柄神兵驟然從他的識海飛出,眼看着直奔那戴着面具的惡鬼道人。
巫融冷笑一聲,地魂定神滴溜溜轉動化作甲衣爲他抵擋。
“渡河未濟,擊其中流。”
“禁!”
昂鳴頓覺發出過半的神通成了圈禁自己的牢籠,他這初入的大聖在此人手中竟毫無還手之力,怎能不讓人驚駭。
道光術影閃過,昂鳴發覺身軀已不堪大用。
他並沒有如巫融說的那般呼喊、高叫,也不曾說出受誰指使,或者他從不認爲自己受誰指使。
他已經清楚的體會到巫融的實力。
這樣的修爲根本不是他能抗衡,更不用說他還執掌了一件專克神魂的神兵。
或許一旦他脫身飛去,神魂立刻就會被神兵捕捉,從此永世不得超生。
昂鳴慘笑了一聲。
身爲弟子,受師尊恩惠,猶如再造,從而進二三步,得成大聖,若連這麼簡單的立場都能搞錯,一位莫名侯爺的請帖就能嚇住,他也就不配替師尊鎮守這西南雞鳴山、離火洞天。
“是對是錯?無稽之談。”
不過一死而已。
面色獰現。
張口吐出玄息長吟:“爆……”
巫融神色大震。
昂鳴大聖竟要自爆體內天地。
這反而激起他的戾氣。
殺的就是忠臣干將,越是忠臣越得死,牆頭草和識時務者還不會死,只有這樣執拗的人會死,並且一定要死,否則西南再不安穩。
長劍進一步。
“唉。”
“癡兒。”
幽幽一嘆自九天垂落,萬千靈機於一霎那而歇。
遠天走來一位身着灰袍的道君。
六翼彷彿是貓頭鷹的長髮,肆意的披散下來。
在他踏空而來的時候,四周如寒冬降雪,冰封萬里。
那些個嘈雜的聲響也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天地爲之寂靜。
巫融目光驚駭的看過去。
陡然發現此行好像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他以爲雞鳴山背後站着鬼族這樣的大勢力,然而對方在面對他的時候定然不敢冒大不韙直接出手。
沒想到來到身前的是一位古樸道君。
頭頂六翼,身披灰袍,斜揹着一個巨大的葫蘆。
鴞道人枯槁的手指搓捻長長鬍須,感嘆似的說道:“小友,且慢動手。”
說是這麼說。
實際上巫融根本無法再出手。
他不是沒有見過道君,可是都沒有眼前這位鴞道人這般讓人震撼。
巫融連對方是如何出手都看不明白,更不用說破解。
當下心中一沉。
扭頭看去。
在場的也就只有昂鳴大聖和如藏大師還能保持自如的神識。
整個雞鳴山就像是完全被凌空罩住。
這是何等的神通。
暗道:‘壞了。’
說是沒有通知師尊,可是那不過是託詞。
按照師父塗山君的性子,在他出宮的那一刻就應該就會尋來,只不過師尊並不想點破這件事,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隱匿在四周護衛他的安全。
眼下這道人這麼厲害,恐怕……
貓頭鷹道君的目光越過巫融看向他的身後。
那裡正站着一個身形高大的惡鬼道君。
不正是跟來的塗山君。
塗山君神色嚴肅。
巫融順着鴞道人的目光回頭看去。
瞳孔微縮。
他見到的是頭頂帝旒,身着地獄變相甲袍,背後十杆小幡的赤發‘鬼王’,‘鬼王’的一隻蒼白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握着青黑長幡。
頂角赤發。
青面獠牙。
這是巫融頭一回見到師尊在未出手時施展出全盛的神通。
神通僅次於鬼王再世,聚魂幡之力,可想而知眼前的鴞道人到底給師尊帶來了什麼樣的壓力。
塗山君確實感受到了。
古樸的道韻以及來自荒古的悠久熾熱,彷彿神話中的火氣化作玄鋒環繞化作雲彩。
明明眼前之人只是道君,卻擁有着異樣的氣息,塗山君一下子就想到了什麼,那就是天陽神宗的‘鳳道人’。
他們是一類修士。
“道友不必攜帶莫大敵意,貧道無意阻礙你們的大事。”
鴞道君微微拱手,有些無奈的說道:“下面的人不懂,上頭的人針鋒相對。”
“中間的人就不一樣了。”
“懂又不想摻和進來,貧道正是中間的人。”
‘中間?’
塗山君心中一閃而過,卻並沒有認下。
以眼前這位的氣息,他應該也是站在此世頂尖的纔是,只是不太明白,明明都攜帶着神話時代的靈機,鳳道人疑似古帝,眼前的這位怎麼依然是道君。
據他所知,道君可沒有這麼悠久的壽命。
“老前輩實在擡舉我們了,我看老前輩與鳳祖都是蓋世的大能。”
塗山君收回手掌,微微拱手行禮。
鴞道君笑了一聲:“你見過老鳳凰?也對,他在和人打賭,不會輕易動彈。你從東荒來,見過他也無可厚非。”
鴞道君的目光上下打量,又落在巫融的身上,說道:“小友,我這弟子有所冒犯,還請小友海涵。”
“昂鳴。”
“何必執着,還給他們罷。”
昂鳴大聖神色怔然,張了張嘴,最後還是稱是。
他其實很想問問,爲什麼師尊明明擁有通天徹地的修爲,卻像是什麼也不願意干涉,只要師尊輕輕擡手,或許眼前的聖王就會灰飛煙滅。
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他畢竟只是一個記名弟子。
他甚至從不覺得師尊會出現。
昂鳴死守的是自己的道。
鴞道君如同閒談似的說道:“我這弟子守在這裡是奉了我的命令。”
“此地大小洞天福地上百,其中最珍貴的無疑是一條火龍隕落所化,於是我命他在守在此地,汲取離火之精。”
“做爲散修,實不容易。”
“不容易歸不容易,爲何殺羅都山使節。”
塗山君並未退讓,這件事總得有個解決,不然置巫融的威勢於何故。
整個西南都會因爲昂鳴的造反而糜爛,更不用說還會進一步影響魔冥大地。
那些位居魔冥內的諸多聖人羣雄全都看着。
這件事得有個說法。
昂鳴頓時漲紅了面容,嘴脣微動:“我自一力承擔。”
他殺人是爲了堅定自己的立場。
鴞道君一副‘孩子修傻了’的模樣,微微搖頭,失笑道:“別聽他胡說,他能承擔什麼。”
“也怪老道我沒有提前和這弟子說清楚。”
“這樣吧……”
說着從袖袍取出一顆拇指大小的獠牙,獠牙穿着一根細繩。
“吶。”老道將獠牙扔過來。
甫一入手,塗山君神色爲之一驚。
“你的陰陽大道,太陰玄力無比紮實,嘖嘖,簡直可以媲美星君。”
“不過陽力生自極陰,終究還沒有壯大,因此導致你的陰陽未濟,遇到尋常修士也就罷了,一旦碰到強敵,定然會被對方看穿。”
“這顆牙齒脫自四靈之白虎,乃是極陽之物,蘊藏白虎兇力,若能煉化對你大有脾益。”
鴞道君隨手一抓,昂鳴頓時落在了他手中。
探入袖袍,取出一方印璽,擡手扔給巫融說道:“給。”
巫融接住印璽。
鴞道君一陣肉痛道:“不過是偷了點離火之精就付出兩件寶物的代價。”
“罷了罷了。”
“這印璽可以打開天下洞天,算是老道的補償。”
看了看手中的昂鳴大聖,鴞道君枯槁的手掌一摸。
手中羽頓時變成了有血有肉的身軀,與昂鳴一模一樣,就這麼原原本本的落在了巫融的長劍上,就連靈機氣息也沒有絲毫不同。
“魂魄呢?”
“魂魄鎖在大牢。”昂鳴趕忙應答。
鴞道君滿意點頭道:“道友,小友,你們的使節魂魄尤在,倒是省得老道再費一番功夫,快去尋找吧。”
“老道這就走了。”
“對了。”
“最後還有一個忠告。”
“如果你們要去古仙樓赴約,我建議你們早一點去,袁仝不可小覷,在古仙樓的幫助下或許可以三花聚頂。”
“當然,你本就不凡!”
鴞道君頭顱轉了半圈。
“他更不用說,隱約可以見到‘替天行道’,這是天命在身的表現,當有大運道。”
鴞道君說的明顯就是巫融。
他的眼中同樣帶着讚賞和驚異。
巫融的大道分明是代天而行,註定是要完善天地的,誰要是殺了此人莫說會被背後支持者清算,說不定還會被老天爺盯上。
這也是他爲什麼極力撇清關係。
也就那些愣頭青和不知深淺看不出天下局勢的修士纔會入局。
譬如有牛泓、昂鳴……
想他這般散人,恨不得躲遠點。
“在下斗膽還有一事請教。”塗山君拱手問道。
“你說。”
“前輩口中的上面人具體是?”
鴞道君似笑非笑的看向塗山君,平靜地說道:“其實你心裡很清楚。”
“看似你們的選擇很多,也如我這個弟子一般,沒有選擇。”
“倒不是沒有……”
“而是除了這個選擇,別的,都不想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