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郭坤那兒出來的李蓮花三人,看到姜管事在一棟小樓前燒紙,口中還唸唸有詞。
“姜婆婆…”
李蓮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姜管事打斷,“今天是王娘子的忌日,採蓮莊接二連三的出事,有怨靈。我給她多燒紙,勿怪啊,勿怪。”
她一邊說,一邊磕頭。
“忌日?”聽到她的話,李蓮花不禁想到,“那也就是七年前採蓮莊,發生第二起命案的日子?”
一句說完,李蓮花想起郭坤之前的那句“昨日初六,今日初七,我要去湖心頑耍呀”。
越想越不對的李蓮花道:“走,出去一趟。”
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但笛飛聲不是方多病,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跟在李蓮花身後就往外走。
他都不問,沈皓峰就更懶得多問了。
三人一路到了薛玉鎮中唯一一處湖泊的石橋上。
看到橋上站了一個少年郎,李蓮花走上去問道:“小兄弟,你是在等郭二爺嗎?”
“你們是誰,採蓮莊的嗎?”拿着藤球的少年有些緊張。
李蓮花沒有否認,“你等他做什麼呀?”
“我今日生辰,我每年生辰,坤老頭都會來陪我一起玩的。”少年道:“一起學唱戲,可是今日他怎麼沒來啊,是不是他哥哥,又把他關起來了?”
笛飛聲聽出了問題,“每年生辰?”
“小兄弟,你跟郭二爺認識很久了嗎?”李蓮花再次朝少年問道。
“我和坤老頭是七年前認識的。”少年毫不猶豫的回了一句。
李蓮花有些疑惑,“你想都沒想,就記得這麼清楚啊。”
“那當然,因爲是我八歲生日那天晚上,當時我和家人走散了,一個人在巷子裡哭,剛好坤老頭也偷跑出來玩了。他看到我在哭,就過來一直陪着我玩。一直快到天亮了,家人找到我才離開的。”少年立馬回道。
聽他這麼說,李蓮花點點頭。
看樣子是等不到坤老頭了,少年一臉失望的離開了。等他走後,李蓮花道:“這麼說來,王娘子死的當晚,郭坤根本就不在採蓮莊。”
笛飛聲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也就是說,他們之前推測,是郭坤出現,嚇到王娘子等人,致使她們失足掉進蓮池的情況,就不成立了。
起碼在王娘子身上,是不成立的。
……
在路上順便買了只燒雞的李蓮花,去到了方多病的房間等他。
從外面回來的方多病,看到坐在房間的李蓮花,他故意道:“你來幹什麼?”
“知道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趕緊吃吧。”李蓮花指着桌上的燒雞說道。
聞言,方多病朝他走了過去,“還算你有點良心。”
坐下之後,方多病當即拿起兩根雞腿,大口啃了起來。
“別以爲拿只雞就可以讓本少爺消氣,本少的直覺錯不了,阿飛這個人來歷絕對不簡單。我不知道你瞭解他多少,但是行走江湖吧,機警點總是好的。”方多病邊吃邊說。
李蓮花有些好笑,“你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倒是教育起我來了。”
“呵,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長記性,吃一塹長十智,被某些人坑過的事,我可都記得呢。”方多病看着李蓮花,那意思分明是,我這些可都是你教的。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遍就會了。
說到興起,方多病放下了手裡的雞腿,“你這個人吧,除了愛胡謅了點,摳門了點,還憋了一堆秘密以外,這大體上還算是個好人。你也算是我行走江湖交的第一個朋友,我不希望你有危險。”
怎麼一下子還深情起來了,李蓮花點頭,“好,我凡事呢,會多加點小心的。”
見狀,方多病又把雞腿拿了起來,只是他剛把雞腿放到嘴裡,就聽李蓮花道:“這個雞可不是白吃的,採蓮莊這個案子,如果沒有方刑探坐鎮,那後面可就不好查了。”
“既然你都開口說了,那本少爺就幫幫你們吧。”方多病壓低聲音道:“你們是不是也在疑惑,爲何這郭坤,昨夜會突然對你動手?”
他這個樣子,顯然是查出什麼了,李蓮花點頭。
方多病將兩包藥渣放到桌上,“這是郭坤昨日的藥渣,我查了他的方子,你猜是誰,命下人換了他的藥?”
“那自然是他的哥哥了。”
方多病點頭。
這些線索彙總到一起,越發說明這件案子不簡單,李蓮花想了想,“走,再去趟許娘子的住處,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好。”
……
他們去到後院時,郭幹得到了下人稟報,氣勢洶洶的朝後院趕了過來。
“閣下一再闖我採蓮莊後院,實不把我郭某人放在眼裡,既然如此,別怪我不客氣了。”郭幹怒道:“送客!”
李蓮花他們這會兒還沒走到後院呢,郭幹口中擅闖後院的,只有笛飛聲一人。
不愧是和李相夷武力值在同一水準線的金鴛盟盟主,笛飛聲也想到這裡可能有線索,獨自來了。
郭幹說的送客,可不是客客氣氣的把人請出去,和他同來的幾名下人,在聽到他的話後,立馬將佩劍拔了出去,朝笛飛聲攻了過去。
笛飛聲雖然內力近乎全失,但也不是幾個僕從能打發的,他瞬間出手,將幾人全都打倒。
他在動手的時候,之前拿在手裡的畫也掉在了地上,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兩幅交迭在一起的畫吸引了過去。郭幹看着連一個回合都沒堅持住的下人,眼裡滿是震驚。
就在這時,李蓮花和方多病趕了過來。
他們一走進來,就聽到笛飛聲冷聲道:“這麼怕人進來,就是擔心會被看到這個吧?”
李蓮花伸手從笛飛聲手裡,將畫拿了過去,看到上面的內容,李蓮花露出一絲瞭然,“月明之時,嫁衣之身,鏡石旁,不見不散。”
原來兩幅上莫名其妙的文字,也將兩幅畫迭在一起,其中看懂其中真意。
“郭莊主啊,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獅魂寫給許娘子的信,都在莊內,他們二人爲何要用如此隱晦的方式相約呢?”李蓮花看向郭幹,“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郭幹一臉不屑,“我怎麼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許是他們倆苟且,密信私會。剛好碰到我發瘋的二弟,就把他們給殺了。”
李蓮花嘆了口氣,“把罪責推到一個瘋子身上,倒是很安全。可是七年前,王姑娘死的那天晚上,郭坤不在莊裡啊。鎮上的劉家少爺可以證明,郭坤根本不在場。”
“王娘子死的時候,郭坤是不在,可是不能證明,許娘子不是他殺的啊。”郭幹據理力爭。
一旁的方多病嗤笑一聲,“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郭莊主,這兩副藥渣,你可還認得呀?這其中一副,是郭坤往常喝的,治療瘋病的藥。而這一副,是我從穢物裡翻出來的,我已經拿去給郎中看過了,這兩副藥根本不同。”
“昨日這副,根本不對症,喝了反而會讓人更加的狂躁。所以昨夜郭坤纔會出來發瘋嚇人,只因你想讓這郭坤來當這替罪羊,我說的沒錯吧,郭莊主?”
面對這樣的指責,郭幹沉默不語。
李蓮花也不在意,再次開口,“郭莊主,獅魂明明在採蓮莊,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蓮池中的屍香花冢就是最好的證明。而你卻說他只住了三日,若非心中有鬼,你何必爲這點小事撒謊呢?”
“什麼屍香花冢,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郭乾眼底有些慌亂的否認。
“那城外亂葬崗,連續失蹤的荒屍你不知道嗎?”李蓮花道:“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或者叫人挖開蓮池底下看看?”
郭幹不說話了。
方多病冷聲道:“即便是癡傻之人,也不是見誰就能學誰的,他能學的,一定是身邊最親近的人。所以郭坤嘴裡說的那些胡話,根本不是在發瘋,而是在模仿你殺人的那天晚上,所說的話!”
“郭坤打向方多病的那一掌,正是你打向獅魂的八卦形意掌。”
“爲何許娘子最後沒走成,反而死在了採蓮莊,事後獅魂又去了哪裡,郭莊主,你不想說來聽聽嗎?”
笛飛聲和方多病先後說道。
見郭幹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李蓮花道:“郭莊主不想說,那就讓我來替你說吧。我猜事情是這個樣子的,十年前,獅魂不小心跌進你家蓮花池,巧被許娘子所救。兩人因此互生情愫。你猜疑心起,勢必對許娘子日漸苛刻,獅魂看在眼裡,便約許娘子私奔。可惜被你發現了這字畫上的秘密。於是你惱羞成怒,殺了他們二人。”
“也正是那晚,恰好被郭坤目睹了你殺人的全過程。郭坤記下了你打向獅魂的招式,也瞧見你背屍藏屍的過程,所以才揹着骷髏到處亂跑。誰又會在意一個瘋子的舉動呢。”李蓮花道:“但是你知道呀,他所有的行爲,都是對你殺人的模仿。你怕事情敗露,正好將計就計,把罪責推到你這個瘋弟弟身上。”
“郭莊主,我說的對嗎?”
郭幹還沒開口,郭禍就激動道:“不是的,不是我父親殺的那些人。”
“呵呵,這只是你們的猜測而已。”郭乾冷笑兩聲,“難道你們百川院,就硬要把罪名,扣在我的頭上嗎?”
他的話音一落,笛飛聲已經將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讓人開口說話的法子,我有的是。”說着,他將郭幹拉了出去,壓在蓮池邊的欄杆上。
“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將你推下去,做這蓮花的肥料?”
“不要。”郭禍嚇了一跳。
方多病也急忙開口,“阿飛,你這麼做,會屈打成招的。”
屈打成招?
笛飛聲像是沒有聽到,手上用力,一副要將郭幹推下去的樣子。
“我說,我說。”郭幹終於鬆口,他掙脫了笛飛聲的手後,又懼又怒,“那個獅魂是我殺的,郭坤的藥是我下的。”
一句說完,郭乾的神色反而輕鬆了,“當年,許娘子救了那六指怪人,想不到,那個六指怪人竟然愛上了許娘子。他以下人身份,混進我採蓮莊,用專門的秘術來養蓮,哄許娘子高興。因爲他見過我對許娘子動粗,所以就教唆許娘子離開我。”
“還想趁我新娘之夜,帶着許娘子逃跑,幸好被我發現了。”
聽他說完,方多病道:“就因爲這樣,你就要殺人嗎?”
這…
說真的,新婚之夜啊,沈皓峰覺得很多人即便不會殺人,打殘打傷獅魂和許娘子,是很有可能的。
“我一怒之下,就把獅魂給殺了。至於那個賤人,是她驚慌過度,自己掉到池子裡淹死的。”郭乾道:“可是那個賤人也該死,蓮是高潔之物,那個賤人水性楊花,紅杏出牆,她根本不配愛蓮,死有餘辜。”
方多病怒了,“你憑什麼以自己的意願,斷旁人生死呢?你整天掛在嘴邊說自己愛蓮,你配嗎?”
案子破了,笛飛聲對這些狗狗屁倒竈的事一點興趣沒有,他開口問道:“還有一件事,獅魂的屍首和遺物在哪?”
“那個壞人,早就被我扔到池底下做花肥了。”郭幹哈哈大笑。
笛飛聲衝郭幹身後的下人道:“你們給我下水,找一具有六根手指的屍骨,就算給我把蓮池翻過來,也要給我找出來,全都下水!”
這些人剛都被他給揍過,這會兒完全不敢反駁他的話,全都跳進了蓮池。所以說,還得笛盟主。
這要是沒有他在,那跳進蓮池找屍體的,只能是李蓮花他們自己。
人多力量大。
這些人跳下水,很快將一句句種有蓮花的屍骨,從池中搬了上來。
看着面前的一具具屍體,李蓮花搖頭嘆息,“蓮花是高潔之物,卻被弄的這樣邪祟,實在可悲。”
他還有心思感慨這個,笛飛聲的注意力,都在屍骨身上。
在仔細看過這些屍骨後,笛飛聲突然大聲道:“找到了,在這兒呢。”